第三节千年未央
一年半后。
……
长安城西南角,长安城地势最高之处。
一位道人衣袂翩飞,他如老僧入定般的伫立良久,如痴如醉,如梦如幻。他不高大,也不魁梧,可身上的那份豪情和气势却让任何人都无法忽略。有人说人也是有磁场的,有的人本就是无言征服天下,不怒自威,不言而喻,只要身处其中就必定会为那份情致所撼动。他的脚下就是未央,当年大汉王朝的未央。
未央一词出自诗经:"夜如何其?夜未央"。未央:未尽、未深之意。《长恨歌》也有:归来池苑还依旧,太液芙蓉未央柳之说。未央宫,中国西汉皇家宫殿,今位于古都西安西北,当年位于西汉都城长安城的西南部。因在长乐宫之西,汉时称西宫。为汉高祖七年(前200)在秦章台基础上修建,同年自栎阳迁都长安。惠帝即位后,开始成为主要宫殿,成为西汉诸帝的日常起居和办公场所。就是这座宫殿见证着那个盛极一时的大汉王朝,现在他湮灭了,而他的朝号则成为了这个民族永远的名号。未央,未尽。这也许是每一个封建王朝的愿望,诸如秦始皇的“受命於天,既寿永昌”,可他们还是慢慢的成为历史的一部分,并永远那么静止着。可那些渊博之士还是会时不时的把往事拉出来,晒一晒,更有甚者在废墟上走一走看一看,看看这个曾经无限辉煌的大汉王朝。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未央,沧海桑田,朝代更迭。这片神州大地上,分了又和,合了又分。也曾辉煌过,也曾暗淡过,就这样发展着,走着走着,慢慢的人们已经慢慢看淡了这里。也倒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特别是历史往事,也只有这个民族在外侮奴役下垂死挣扎时,人们才会兴致勃勃的说“若是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才会说拒匈奴于八百里外,可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却是实情。
良久那道人才回过神来,喃喃的说了几句话后就飘然而去。
只是他身边的几个游玩青年不由吃了一惊,因为那道人说的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上半句是张养浩的诗句,也是华夏数千年历史的真实见证。下半句则出自《道德经》之德经,格格不入可又藕断丝连。
贺家玲,李府。
两个彷佛差不多大的小孩正在府门口嬉戏。一个衣着华丽脸色雍容,另个则是瘦骨嶙峋但精神很好,乍一看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他们也确实在一起玩的不亦乐乎。一个中年妇女紧随其后,手里拎着一件貂绒外套,显而易见,这与那瘦男孩无缘,因为他只是麻布弊身,可却异常干净。
“少爷,慢点慢点,别跌倒了呀。”那妇女一脸惶恐的跟着小孩小跑起来,说着慌慌张张的朝小孩跑的方向跑去。
正在这时,一个带着单只耳环的女人来到了门口大吼道:“崔婆,快把少爷带过来,准备吃饭了。”这少爷就是李金之子李童,那楚保之子因为永为李童之丁故,称楚丁。
“哦,是是,就来了。”崔婆重重的舒了一口气,一个快步上去拉到那绣衣男孩朝屋里走去,还不由叫了句:“崔丁,快走,吃饭去。”就径直朝正堂走去。
却说李家吃饭全家上席,仅桌子就能容纳十几人一块吃饭。现在一大桌子的菜已经上席,鹿肉、燕窝等还轮空可谓应有尽有。那富丽小孩一到堂口就被那单只耳环的女人带走。只见那崔婆领着崔丁来到旁边的小屋,仅能容得下一张饭桌的小屋,桌上是几只红薯还有一些粥,依稀从粥中能照见小孩那憔悴的面容。只见那小孩乖乖的走到小凳子边坐下,崔婆看看楚丁看看那想想那所谓的“少爷”不由潸然泪下。
这一年半来他事事看在眼中,虽说李家答应帮助照顾楚家孩子。可少爷是锦衣玉食,小楚丁呢?穿的是拿长工做衣服剩下的麻衣,吃的是长工的大家饭,这可是一个仅仅一岁半的孩子啊?他的父亲可是在药店任劳任怨的干活来弥补他的生活呀!并且还不允许见家人,睡觉也是一直和崔婆一块。她的母亲虽然近在咫尺,可三章高悬,还有那恶毒妇人的时时刁难。记得那次,少爷和小楚丁淘气闯到洗衣房玩。刚好韩氏看见儿子,不由动情的过去抱了一下孩子。也巧,刚好被陈氏看见,勃然大怒。硬说是韩氏唆使孩子过来,要把那股小家子气带进豪门,扣除了韩氏一个月的工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多少的不公又能向谁诉说,苍天?呵呵,算了吧,只有打碎牙齿往口里咽。记得那次楚家一个月揭不开锅,韩氏仅仅在洗衣房就晕倒数次。并且自此以后,姚姐就一直在洗衣服外看着韩氏干活,片刻不得休息。看见这,就连一度礼佛的崔婆也不由说了句:“婊子,畜生。”可有幸的是小楚丁却很是听话,有事还常常吧自己的食物偷偷拿去母亲吃,这也着实让大家感动,毕竟这小孩才仅仅一岁半啊。
却说那少爷在众侍人的服侍下,对每个菜也就是蜻蜓点水般的吃过之后。就嚷了句好了,就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屋门,可谁也没注意他的衣袖下那肥大的鸡腿,这是他特意要给他的伙伴楚丁的。还是那次听长工们休息时说楚丁太过瘦弱,而妈妈却一直让自己多吃鸡肉好长得壮壮的,他也就记住了,这次就偷偷的给伙伴带了鸡腿出来。
“楚丁,楚丁,快快吃鸡腿。我给你带鸡腿了,快吃快吃,吃了你就会长胖的。嘿嘿”说着那李童笑呵呵的站在一旁往衣服上蹭着油污。人最幸福的也许就是童年,可以天真无邪,可以自由自在,而此刻的李童也只是如此,璞玉也永远是最好的。
“别,那不还得我妈洗。我看着鸡腿还是给我妈吧,她还的干活呢,那次突然就睡着了”楚丁边阻止李童往衣服上蹭油边好像做啥重要决定似的煞有介事的说着,说着还不由舔了舔嘴唇。
说着楚丁就向门口走去,那李金起初还嘟着嘴小声嘟囔着。不过楚丁决定了,他也没啥好说的,见楚丁走了出去也不由嘿嘿一笑“等等我,等等我,我也去,我也去。”
说着两小孩已跑出了家门。
李家,洗衣房。
韩氏正在洗衣服,努力的搓着衣服,这一年半来她也一直很努力的洗着,因为这儿有她孩子的衣服。汗水滴进了脸盆里,韩氏不由用衣袖简单的抹了抹就又辛苦的工作了。
“娘,看鸡腿,你吃鸡腿。”小楚丁一边跑着一边晃着自己手中的鸡腿兴高采烈的来到韩氏门前。
韩氏一抬头,由衷一笑。停下了手中的活笑着说:“孩子,你吃吧,看你瘦的,好好补补。”
这时那楚丁倒不乐意了,只是幽幽的说道:“娘不吃我也不吃。”
韩氏一听不由轻笑了一声,站起身来轻轻的摸着楚丁的头,心里不由暖洋洋的。不过也是,生子若此,夫复何求啊?而李童也只是在一旁看着,也好像很幸福的样子,自己独自嘀咕着。
正当他们沉浸其中时候,一阵嘈杂打破了宁静。
“呦,干什么呢?这是,感人啊。”一声阴阳怪气的话声打破宁静。
只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妇女站在堂前,身后是一个带着单耳环的妇人,正是陈氏和姚姐。
只见韩氏瞬时呆住了,只是下意识的抱紧孩子,把目光放在了陈氏的身上,楚丁一看是平时瞅都自己的陈氏,也吓得够呛,手上的鸡腿也随之落下。
只见那陈氏不由狠狠地瞪了一眼李童,然后就把目光集中在了韩氏身上。
且说那陈氏也不吱声,只是走进前去刻意拾起了鸡腿。得意地看着韩氏:“解释一下。”
韩氏不由看了看孩子绝强的说:“拾的。”
“哦?拾得,再拾个给我看。”说着不由鄙夷一笑“走人,姚姐,这就交给你了。”
“有道是人穷志不短,楚家媳妇啊,我们李家最容不得就是偷盗。”陈氏扬长而去。
“那是我拿的?”李童在这是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稚嫩的说着。
且说那陈氏彷佛没听见似的,径直走向里堂,不由再次狠狠地瞪了下李童,嘴角勾出来了一丝阴笑。李童的娘亲,五姨太正是陈氏言中的狐狸精,因为她认为是她把李金骗的团团转,这次喜的贵子,她也总有那么一丝不安。
李童也不由深深地低下了头。
且说陈氏离开后,只见那姚姐不由狞笑起来。“楚家媳妇啊,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得罪了夫人。”也不知她从哪来的劲,说着不由拉着韩氏想门口推去。
韩氏只是咬着嘴唇,被姚姐推得摇摇晃晃的走着。楚丁哪见过这种场面不由大哭起来,但姚姐就像没听见一般,只把他们往门口推去。楚丁则是死死的拉住自己的母亲,韩氏也不由紧紧的抱紧儿子,听到哭声,长工们也都来围观,看到这种情况也都不由不满,可还都是敢怒不敢言,有的女佣干脆把头扭到一边,不忍落泪。
“干活去,好看吗?”姚姐恼羞成怒,不由大吼一声,霎时民工们不由都灰溜溜的走开了,他们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势力又一次战胜了尊严,不战而屈,没有反抗不代表没有愤怒,只代表压迫不够。狗急了还跳墙呢,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可家中的那份重担也只能使他们委曲求全,忍气吐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很多时候人总的出卖自己的尊严,也有很多事不是不能做也不是不敢做,只是顾忌太多。
且说姚姐把那母子已推出门口,见这状况,李童也不由下的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姚姐突然想到楚丁,就一把拉向韩氏怀中的楚丁道“你回来。”只见那对母子报的愈发紧了。
“呵呵,还整不了你们?”姚姐不由苦笑。
两只手都伸向楚丁,正在这时楚丁不由一口咬在姚姐手上。那姚姐不由杀猪般的嚎叫,另一只手不由举起就爱要拍向楚丁。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一只苍老的手将姚姐的那只手静止在了空中,那是着一身道袍的老道,说着一甩将姚姐甩出来老远。
且说那姚姐摔了个狗吃屎,不由撑着站起来,满脸怨气。惶恐的说:“老道,你等着,我一会让你好看。”中气不足异常滑稽。说着不由一拐一瘸的走回府中,还时不时的回头冲着那老道和韩氏母子奸笑道。
那老道也只是一声冷笑,回头看着这对深深依偎在一块的母子,眼中突然浮出一股与刚才大相径庭的柔情。
韩氏母子也只是满眼泪花抱着,就那样傻傻的蹲在地上。
不一会,从府中走出一行人。前面是刚才满脸狼狈的姚姐,现在可是得意洋洋,不由一指那老道,“就他,上。”
且说那一行人不由一股脑冲向那位至少在他们眼中已经苍老的老道。可是事实却让他们始料未及,只见那老道动若鬼魅,三下五除二,他们都不由往后急颤,纷纷后退摔倒,就是旁观的韩氏和姚姐也不由狠狠地甩了下头,迷惑地看着这一切,满脸的匪夷所思。那帮汉子也不由大怒,好像遇到了平生最大的耻辱似的,纷纷站起身来。正在他们恶狠狠的想再次上的时侯,一声大喝喝住了他们。
一顶轿子慢慢落下,眼明人看的出着轿子已在这良久,但就是一直未有落下。
“这是干什么的,住手。”这人正是李金,刚刚谈生意归来。
“老爷,老爷,他欺负我们”姚姐忙像像李金解释道,好像抓了跟救命稻草似的,不由快速往李金面前跑来。
“把详情细细道来”李金玩味的看着那道人说道。
姚姐就像倒竹筒是的一古脑的说了出来,当然说是承夫人之意。因为姚姐知道夫人和老爷像来和睦,定可过关。说完后她得意洋洋的看着韩氏父母及老道,彷佛胜券在握。
正当他洋洋得意的时候,李金却像他说道:“滚,瞎胡闹。”
那姚姐愣了一下,好像还想说点什么,嘴瞥了一下可看到李金的表情还是赶紧招呼那帮家丁仓皇回府。
看着自己的人逃窜回府,这时李金收起了刚才的严厉,笑呵呵的走到老道面前,说道:“道长啊,得罪得罪,下人们不懂事。我向来尊崇道法,你看是不是……”
那道人也不睬他,却径直走向楚丁,轻轻抱起,这时楚丁也停止了哭泣。
那道人慢慢的说:“孩子,你叫啥名字?”
“他们都叫我楚丁”楚丁小声的说着。
“丁?奴才?不行不行”那老道单手捋须片刻“孩子以后你叫楚师玄吧?”
小楚丁歪着脑袋,看着母亲,而韩氏却看向李金,只见那李金满脸狰狞,满脸虐气。那道人彷佛明白了一切,也把目光转向李金,两眼相对,李金不由心中暗道:好凌厉的目光。转思片刻,就哼了一声,把身子转向了一边。
那道人收回目光,重新拉着孩子的手道:“孩子,以后你就叫楚师玄。”说着就走向李府。
李金见道人进府,也不由一笑,抱起李童,轻轻的摸了下脑袋,随着进府。
韩氏见自己孩子进去了,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去了,还不由说了句:“楚师玄,好名字。”
楚丁在那道人身后不由晃着小脑袋问道:“你来这儿干嘛呢?”
“未央”那道人缓缓说道。
且说李金跟在后面,郁闷的走着,不过有种感觉一直萦绕在自己心头——这老道不简单,自然心中也视之为嘉宾。无论在商业上如何势力,在人情上如何刻薄,对于道术却有着发自骨子里的虔诚。
只见那老道拉着楚丁,不,应该是楚师玄,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的府上。李金一而不忧一阵自得,自己家的住房同样也是由道家名家设计。
“道长啊,如果方便的话,请道长在府上逗留几日,我家还有几本古籍我想请道长讲道。”李金满脸真挚的讲着。
一听古籍,那老道也不由哦了一声,满脸惊讶。回头看了看满脸期待的楚师玄,他不由说了声:“那就打扰员外了。”
李金一听不由心花怒放,不由说了句:“我去安排一下,失陪了。”
“请变”那道人淡淡说道,看李金这么虔诚问道,他到不由放下了对李金的成见。
随后一段时间,就经常能在李府看到一个道人同两个孩子出现在李府及镇上。晚上,白天,以及吃饭时间,楚师玄和老道如影随形,李金回来的次数也多了,时常在府上乐呵呵的,通过几次问道无不豁然开朗。
只那陈氏心中不爽,可看到李金在家中时间的增多以及心情的高涨,他也不由对那老道好奇起来,把韩氏母子的事也就先行放下了。
而那老道呢?彷佛一个小顽童一般和楚师玄整天腻在一块,一老一少格外和谐。
佛家讲缘,道家也如此。所谓忘年交等等,一见钟情或者好感顿生都的看缘,而缘呢?那么实在又那么虚幻,可遇不可求,神龙见首不见尾,可有时又是那么的横空出世和实实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