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呜喵盘算了一下,自己手里现在满打满算有6000,这是临来之前老木头给的第一学期的生活费,算上这个都还差着24000。即使自己现在让老木头打钱估计今天也到不了账,医院这边又赶着催钱……唉,实在不行只能去提前动用一下那些个关系了。
他的目光转向了徐一凡身边的陈胜,那是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带着一副无边框眼睛,看着像是一个白面书生。
“陈胜,你那边怎么样?警察怎么说?”花呜喵问。
“我留下来做了笔录,110来了以后也进行了一些现场访问调查。但是,现场太乱,无法提取到什么有效的证据。而且,据第一个发现束多良的学生说,他来到现场的时候束多良就已经浑身是血地躺在那里了,他连肇事者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所以,估计警方也还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有所进展。”陈胜闷闷地说。看得出来,他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正在这时,ICU的玻璃门打开了,一名医生走了出来。
花呜喵率先迎了上去,出声问道:“医生,他现在怎么样?”
医生很平静:“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但目前还处于昏迷当中。至于下一步会怎么样,还有待进一步的观察。”
花呜喵心里一松,这个结果算是现在最大的利好了。不管怎样,人能活着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伤都可以慢慢治。
于是他接着问:“医生,能不能请问一下,他到底伤到哪里了?”
“你是?”
“我是他哥。”
“你是他哥哥?”医生看了花呜喵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怜悯。
“对,我是!”花呜喵目光坚定地看着医生。
“这个我可能说不全,因为现在还只是抢救阶段。”医生吸了口气,声音沉沉地说道:“就目前来看,他左臂和左小腿骨折,右边第七到第九块肋骨骨裂……”
“那他多久才能醒过来?”花呜喵瞪大了眼睛。
“现在还不好说……”医生叹了口气:“你弟弟的头部左侧受到过重创,导致他陷入昏迷……”
“啊……”
所有人都被自己听到的结果惊呆了。大家在看到束多良的时候,都知道他伤得很严重,但是当亲耳听见他的具体症状,还是有着强烈的心理震撼。
医生说完就走了,花呜喵退到一排椅子上面慢慢地坐了下来,揉搓着胸口-他又有一团气憋着上不来的感觉了。
这时候,李香君带着周凯过来了,两个人也在花呜喵旁边坐了下来,脸色阴沉,相顾无言-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很快,花呜喵就从椅子上面站了起来,此时他脸上的神色已经变得平静起来。
“徐老师……”从兜里摸出来一张储蓄卡,递给了徐一凡:“这张卡的密码是6个8,里面有6000块钱,麻烦你一会儿去帮束多良交一下,同时你看能不能再跟医院方面通融一下,剩下的24000我一会儿出去想想办法,尽量在明天上午之前凑出来。”
“这是……”徐一凡莫名其妙,他刚才来得晚,没听见那3万块的事儿。
柴思德马上就说:“刚才医院催让我们交费,说束多良在的这个病房一天就要花6000,首期最少需要3万块。而且,看这样子,这3万块花完了束多良都还不一定出得来。”
“……”徐一凡惊呆了。这件事情的棘手程度,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今年才刚刚硕士研究生毕业,找了几个工作都不如人意,所以退而求其次回到大学当辅导员,想着待遇稳定环境单纯自己好好表现一下也许还能另辟蹊径……没想到刚一上任就遇到这么令人头痛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出现最坏的结果也跟他牵扯不上关系,但是他对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带来的最终结果无疑就对他以后的前途产生微妙的影响了。
“徐老师,徐老师……”花呜喵的话将有些恍惚的徐一凡惊醒:“嗯,怎么了?”
“麻烦你去财务室交一下钱,并把我们现在的难处跟他们好好说一下,我不想因为这个耽误了对束多良的治疗。”
徐一凡哦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奇怪,这种事情为什么非要我去做呢?柴思德、陈胜还有你们三个不能去吗?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花呜喵脸上浮起一丝抱歉的笑:“徐老师,在医院的眼里,我们几个都还是学生,你是辅导员,我们去说同样的话可能比不了你更有说服力。而且,我接下来还要给大家分配一下今天的任务。”
徐一凡对花呜喵具有如此惊人的洞察力感到非常吃惊,他捏着手里的银行卡,忽然冒了一句:“你跟束多良是好兄弟?你们从小就是发小?”
这年头,不要随便用钱考验友谊,但是有时候钱又是考验友谊最好的试金石。徐一凡看花呜喵的穿着也不像是那种有钱人家的孩子,却能不遗余力地对束多良的事情大包大揽……估计这年月也只有总角之交还得是通家之好才可能保持着这样真挚而深厚的友谊吧。
“我们不是发小。在来这里以前,束多良只是我的室友,但从现在开始,我是他的兄弟,而兄弟就是用来分担责任的,不是吗?”花呜喵笑着说。
一句话让徐一凡顿时为之动容,直到这一刻,他才对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彻底地刮目相看起来。
“小花同学,束多良能有你这样的生死兄弟,这辈子都值了!”徐一凡深深地看了花呜喵一眼,用一种像在入党宣誓似的庄重神情说。
花呜喵笑了笑:“一辈子太长了,做兄弟还是只争朝夕吧!对了,徐老师,一会儿你可以向医院做个保证,你告诉他们,我明天早上一定会把第一期剩下的钱凑出来!”
“这个花呜喵身上有一种舍我其谁的领袖气质。”徐一凡突然产生出这样的一个念头,他对着花呜喵笑了笑,不再多说,拿着银行卡准备转身就走。
“徐老师,请等一下!”正在这时,一个粗嗓门大声叫了出来:“花呜喵,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了,第一期的3万块由我先垫出来。”
说话的是李香君,李香君觉得自己浑身发胀发热好不难受。
这种胀热是由内而外发出的,是由精神极度兴奋促使生理层面的肾上腺激素大量分泌,从而产生出来一种浑身胀热的感觉。
不为别的,就为花呜喵这份扶危救困的仗义,这份侠肝义胆的豪情!
刚开始,他跟着花呜喵从大会提前退场,主要还是基于一时的头脑发热,因为他觉得花呜喵当时的表现那么爷们,那么拉风,让他无法不产生追随的冲|动。
但是,来到这里、亲眼看见事情的严重性以后,老实说,他一开始并没有要插手进来的打算。很简单,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但他的背景和阅历却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当第一眼看到ICU里面的束多良,李香君虽然也同样有一种怒不可遏想把肇事者用满清十大酷刑一一凌虐一遍的怒火,但那只是一个人由于物伤其类而在心理层面上自然产生的一种应激反应,并不代表他真的想要将这种豪言壮语付诸行动。
因为,李香君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束多良应该是惹到了一个他绝对惹不起的人。
敢于在学校这种地方把一个新生打成这样严重的后果,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为本身就说明了很多东西。它表明,对方在乎的根本不是后果本身,而是要借这个后果向外界传达出一种警告,一个态度,那就是:我是不能惹的!只要你敢惹我,我就能让你生不如死!
李香君熟悉这种心理,熟悉这种做派,因为他也曾经当过这种心理扭曲的施暴者,而这也让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甚至导致他不得不选择了现在的这条道路。
所以,当他第一眼看到束多良的时候,虽然他没有到过事发现场,也不知道束多良究竟惹到了什么人,但他就是能够在第一时间想明白了这件事情背后的来龙去脉。
他觉得,这件事情自己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好,毕竟跟束多良也不是很熟,而且看施暴者的这种手法,估计在东市背景不浅,自己要是在中间贸然插上一脚,到最后演变成过江龙和地头蛇之争,那就会把双方背后的势力也卷进来……
但是那样一来,未免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最主要是自己现在还在家里大人的“观察考核期”呢。
不能说他精于算计,不能说他冷漠无情,每个人成长的环境,决定了他对待一件事情的处理态度。不要说什么人人生来平等,职业不分高低贵贱的屁话,那些都只能骗骗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你让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富二代设身处地去体会一个吊丝的无奈心酸……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李香君对束多良虽然没有太多感觉,但他对花呜喵却是崇拜得不行。他觉得花呜喵天生就是那种让人愿意追随的旗帜性人物,花呜喵随随便便说句话都能让他辗转反侧地共鸣,让他蠢蠢欲动地激荡。
特别是刚才他又听见一句警句格言似的话“一辈子太长,做兄弟只争朝夕”,让他马上又产生出一种热血澎湃难以自已想要匍匐在地顶礼膜拜的感觉!
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进去掺和一下,如果自己不能成为花呜喵那种只争朝夕的朋友,他的人生真是太失败太失败了!
就冲这一份义薄云天的侠气,这个朋友我李香君打死也要交定了!
也许家里的老头子知道了自己的这一“冲动之举”多半又会吹胡子掀眉毛瞪眼睛……但是,管他呢,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嘿嘿嘿……
但令他意外的是,花呜喵只是对他笑了笑:“哦,谢谢你了。不过用不着,我应该可以搞得定。”
花呜喵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但他却不能因为一个朋友而插另外一个朋友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