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雁毫不留情的话让谢中靖和凌卓、冯旻立显尴尬,凌希见此忙故作难受的咳嗽了几声,笑道:“你们几个当什么真啊,我是酋长,难道就比你们尊贵了?咱们兄弟之间,酋长不过是一个代称而已,况且,你们还是可以直呼我名字啊。”
凌希越是这么说,谢中靖与凌卓、冯旻对刚才自己的行为就越是感到惭愧,不想这么一件事情就能对视如兄弟的凌希萌发出妒意,这等不该之举,如同一记火辣的巴掌狠狠的扇在了三人脸上。
沉雁见谢中靖三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考虑到战藤部落的发展走向,深思远虑的沉雁不得不向谢中靖等人说明凌希担当酋长一位的意义所在。
“你们几个人中,凌希的圆滑和顾全大局是作为酋长的基本要素,相信从小到大你们也能感受到凌希这点的好处,但这并不是说他就是你们的核心,作为同生同长的兄弟,你们六人缺一不可,懂?”
经沉雁这么一说,本就对凌希当酋长一事再无异议谢中靖三人,更是起了拥戴之心,而且,正如凌希自己说的那样,兄弟之间,那些象征性的尊呼只是一个代称罢了。
“好吧,我同意凌希当这个破酋长。”谢中靖故作轻佻的笑看了一眼凌希。
凌卓、冯旻也默认的笑着重新揽住了凌希的肩膀,并说了些调侃的话来缓和气氛。
过了一小会儿,沉雁打断嬉闹的凌希一众,正色道:“部落成立只是第一步,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便是找一位志同道合的祭祀,以及收更多的族人。”
沉雁这一套一套的计划,让谢中靖六人顿时产生了异样,只听谢中靖问道:“怎么你昏睡了一天醒来后会有这么多惊奇的想法?先是逼迫我们成立部落,然后又是选酋长,这会儿又开始谋划找祭祀和族人?”
不止谢中靖六人深感奇怪,就是谢海也感觉到了一丝异样,沉雁在昏醒之后的笃定,已经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虽然这是好事,可令谢海不愿看到的是沉雁仿若将自己置身事外,只为谢中靖六人未雨绸缪,却把自己淡然得就像已经不属于一切那般,无关东野家族,更无关谢中靖六人成立的战藤部落。
就在沉雁思索着要怎么向谢中靖六人解释时,谢海忽道:“雁儿,海叔有一事相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海的吞吞吐吐正好为沉雁的迟疑解了围,沉雁望向面生为难之色的谢海,虽看得出一点端倪,但还是允声道:“海叔,你与舅舅和寒姨是雁儿最重要的亲人,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无须客套。”
谢海感激的望了一眼沉雁,顺着她的话担心的问道:“雁儿,这些年你可曾有过回家的想法?”
“家?”沉雁忽的冷笑一声:“呵呵,那个任由我被外人强行带走并一直视我为脏物的地方吗?”
沉雁的冷笑及言词让谢海和谢中靖六人为之一愣,谁都没有料到沉雁话中的悲伤会是以称呼自己为脏物的方式说出,那份哀凉,让所有人都心寒不已。
星月高照的夜下,气氛霎时间降到了冰点,徐徐的微风刮过,好似也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了一样,徒添了几分袭人的寒意。
“海叔,舅舅和寒姨可好?”
谢海愣了愣,坦然说道:“大哥和问寒早在你处决后不久便离开了部落,如今已有十个年头。”
“他们去哪了?”沉雁关切的问道。
谢海摇摇头,叹道:“也许,他们是隐姓埋名在某处过着如同你外公在世那般的清闲日子了吧。”
沉雁垂下了头,对于当年唯一能让自己感到存在意义的亲人,心中的挂念在今天见到谢海的那一刻,与痛苦的记忆一起都清晰的被唤醒了过来。
“雁儿,大哥和问寒虽不知所踪,但你弟弟星儿可是你小时候最为关爱的,难道你就不想回......回去见他一面吗?”
沉雁没有答话,低着头的她就好像没有听到谢海的话一样,无动于衷。
站在一旁的谢中靖心里却有着不大不小的波动,东野星,从一开始的臻日部落少主进入自己心里,在转变成沉雁的弟弟,这份变动虽然本质上还是一样,可名义上已然让谢中靖感到了莫名的焦躁,是忌妒?还是害怕?谢中靖不得而知。
不过谢中靖知道要捍卫自己重视的一切,再也不想失去沉雁的他在沉默良久后终于开口说道:“大伯,沉雁说过要帮我们提升实力,又为我们成立了战藤部落,加上刚才的态度,我想,我们也不会随你去臻日部落了。”
谢海一惊,显然对谢中靖始料未及的话充满了否定之意。
只是还不等谢海否定的话说出来,凌希帮着谢中靖的话就先声夺人,响应而出:“中靖说得对,雁姐不想回臻日部落,那我们也肯定不会去了,所以海叔,这趟恐怕您得一个人回去了。”
有了凌希的响应,凌卓、冯旻、谭卿逸、何偖四人自然也不必多说,马上众口一词的表明了不会跟随谢海去臻日部落的想法。
无可奈何的谢海在大伙毫无商量余地的话语声中,只得轻声一叹,对仍低着头的沉雁说道:“雁儿,他们都这般信赖依附于你,海叔我就不再多费唇舌劝你回部落了,而且,海叔也相信你有带领他们的本事。”
“嗯。”沉雁应了一声,头却一直低着,心里的挣扎让她极为苦恼。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雁儿你回屋里休息,我们几个就在篝火边凑合一晚,待明早拜别完鼠太白部落酋长后,海叔就独自踏上回臻日部落的路,而你们就随雁儿去吧。”
在谢海的提议下,沉雁僵硬的走回了茅草屋,谢中靖六人也打着哈哈步向了燃烧殆尽的火堆,添了点柴火,谢海和谢中靖六人开始围着火堆躺在了草地上。
看着天上的月亮和繁星,谢中靖虽有着得知沉雁身世的沉重感,但重逢的美好让他更为倾心,故而没过多久便放下了今天所有发生的一切,加入了周围匀称的呼吸和鼾声中。
隔天清晨,远处山头冉冉升起的晨曦之光照耀了整片大地,包括谢中靖一众所睡的山坡。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谢中靖第一个从刺眼的光芒中醒来,伸了伸懒腰,在这个秋季的早晨,谢中靖一脚一个,把凌希五人从布满雾水的草地上喊醒,而当他准备再去叫谢海时,却意外的发现其不见了踪影。
“醒来了。”还没等谢中靖对谢海的消失不见反应过来,山坡的另一头谢海便扛着一头猎物走了过来。
“海叔。”刚睡醒的凌希五人纷纷转头对着谢海睡意尤浓的唤了一句。
心情极好的谢海笑着点了点头,走过来的当儿在临近的何偖和凌希肩上各拍了一下,然后把猎物抛到地上,道:“去拾些干柴来。”
何偖和凌希努力睁了睁双眼,并甩了下头,将睡意甩去,然后如谢海所言,开始去后头的山上找寻干柴。
谢中靖看着已蹲下身子用腰间匕首正清理着猎物皮毛的谢海,突然意识到等会儿吃过早饭,再与鼠太白部落酋长辞别后就将与谢海分开,想到此处,谢中靖心里便很不是滋味。
走到谢海身边蹲下,拔出腰间那把还算细长的剑,一边帮谢海剃毛,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大伯,没想到我们才相聚这么点时间就要分开了。”
谢海麻溜的手顿了顿,但随之一笑道:“傻孩子,以后见面有的是机会,你就先和雁儿去历练好了,有雁儿与你一起,大伯放得下心。”
“大伯,你何不跟我们一起?”
“那怎么行,大伯离开臻日部落有些时日了,再不回去冰儿怕是会出来找大伯了。”谢海说着说着脸上的欢愉便显露了出来,既有对倪冰的思念,也有对沉雁还活得好好的一种欣然。
谢中靖则有点失落,但也无力说些什么,只得继续埋头帮着谢海清理猎物的皮毛,以及剖开后的脾脏。
处理好猎物,谢中靖将沉雁从茅草屋叫了出来,一同围坐在已经架好的猎物旁边,等待着去拾柴火的凌希与何偖归来。
时间慢慢的流逝,大致过了半个时辰,凌希与何偖还没回来,被饿意驱使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谢中靖和凌卓、冯旻三人开始不耐烦起来,骂骂咧咧的对凌希与何偖抱怨了一通后,三人结伴往山坡后头走去。
谭卿逸犹豫片刻,看了眼谢海与沉雁后,也忙起身奔着谢中靖三人后头跟了上去。
谢海对着谭卿逸和谢中靖三人的背影笑了笑,忽伸手捧起地上的那柄宽剑,爱怜的摸了下剑鞘周身,道:“雁儿,你可还记得这把赤冰剑?”
沉雁抬眼望了望谢海手中的宽剑,只道:“嗯,寒姨说过,赤冰剑乃外公贴身兵器,是当年外公去世的时候传给海叔的。”
“那你可知义父为何会传给海叔而不传给你舅舅?”
沉雁来了兴致,盯着谢海不解道:“为何?”
谢海酝酿了一下思绪,道:“当年海叔实力在你母亲和大哥还有问寒之中是最弱的,义父临终前说是怕海叔日后遇上顶尖高手有辱他赤冰剑的名声,但海叔知道义父是担心海叔日后遇上劲敌吃亏,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义父的无私和恩泽,海叔今生都无以回报!”
沉雁对外公陈坤林印象虽好,但毕竟从未见过,所以不知该如何接着谢海的话往下说。但舅舅陈彦人和问寒及谢海三人却是沉雁甚为怀念的,因为在自己整个童年里,唯有这三人扮演者亲人该有的角色。
“海叔,我希望等你回去后,关于我,还是那个已死的东野翊雁。”
谢海惊诧的望着沉雁:“雁儿,你父亲......”
“我没有父亲,只有海叔、舅舅、寒姨!”
谢海一怔,虽然可以理解沉雁对东野傲和东野家族上下族人的怨恨,但有一个人,是他必须对沉雁强烈举证的,那就是东野星。
“雁儿,海叔知你无法释怀过往,但你弟弟东野星,可是从小就对你毫无芥蒂之心,几乎形影不离的伴随你左右,难道你对他也能狠心不理不顾吗?”
“我的弟弟只有一个,谢中靖!”沉雁淡淡的话中带着十分坚定的语气,继而再道:“当年那个懦弱的小孩,在我被押走的当儿就随心死而离开了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