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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北上列车

梁晓雪背着书包慢慢走向村子外面的公交车站台,她怎么想都觉得这一切太突然,也太不可思议了,要不还是找爷爷商量下吧。

正在这个时候站台停了一辆公交车,梁晓雪一看是23立马跑上车去,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拿出一块钱硬币主动等着售票员过来收钱。

车上人不少,卖票的是个胖胖的大妈,她挤来挤去才将肥肥的身子挤到后面。她看梁晓雪手里拿的是一块钱,没有好口气的说:“小姑娘,是两块钱!”

梁晓雪奇怪了什么时候涨价的,上个月去县城来回都还只收一块钱啊,她不情愿的又掏出一块钱,丢给大妈的手里。

售票大妈看这个小姑娘长得还算标致,脸怎么这么臭,她粗猛地撕了车票塞给梁晓雪,就又挤回到前排去了。

梁晓雪躺在座椅上,想现在连做个公交车都涨了一倍,爸爸给的那点钱,能干什么啊,都不知道能不能维持到BJ!

但是『妈妈』,梁晓雪好久都没有听过这个词了。

她记得的关于妈妈的一切,只有爸爸偶尔回来的时候的破口大骂,他骂她“贱货”“不要家”“不要孩子”;爷爷的闭口不谈;梁晓雪自己模糊印象里跟着电视唱《伤心太平洋的》的背影;还有,就是她塞进书包里的全家福照片了。

梁晓雪把照片从书包里拿出来端详,那张照片里,爸爸妈妈爷爷和才满岁的梁晓雪,都在。那个时候的他们,都咧着嘴笑着,爷爷还很壮实,爸爸也很慈祥,而不是现在邋遢鼠目的贼样。照片里的妈妈,瘦瘦的,个子也不高,她正幸福地看着镜头这边,正好和在看照片的梁晓雪四目相对。

梁晓雪抚摸着照片里的妈妈,现在她什么样子了呢?因为生活很辛苦,会像爸爸一样开始慢慢有变老的迹象?还是重新找了好的归宿,像她上高中的那些同学的妈妈们一样随时注意保养每天涂泥在身上,还跟照片里一样年轻呢?

这样想着,同时伴随乘坐公交车带来的倦意,梁晓雪进入了半睡眠状态。

过了很久,公交车到了底站,胖胖售票员大妈提醒大家都要下车了,梁晓雪才被周边大的动静惊醒,“我睡着了?没有错过站吧?”梁晓雪立即手抄了书包跳下车。

这里是哪里?

梁晓雪下车第一眼就傻了,这不是县城里的站台额,这是火车站!!

梁晓雪意识到车可能坐错了,她再回头看刚才坐过来的车,是523路,不是23路!23路是从她家在的村庄开往县城里面;而523路,则是开往县城边上的火车站。

梁晓雪想再坐回去,她跑回去523路车停的地方,但是车已经掉头关门准备开走。车上的那个胖胖大妈看到跑过来的梁晓雪,隔着车门装成无奈地摆摆手,然后笑了走开找座位坐去了。

梁晓雪追了几步,看没有可能停车让她上了,她自己就停下不追了。

看来这是天意,天意让她坐错车不和爷爷见面就告别,天意让她有着一个赶她出去让她背井离乡的爸爸,天意让她大海寻针去找寻十几年没见过的妈妈。

梁晓雪跑不动了,她的大脑有点休克,竟让她想到天意之说。

她只好再折回来,走向火车站的售票大厅,准备北逃。

很多人在排队,有至少十米那么长,梁晓雪没有来过火车站,她只在爷爷的12寸小黑白电视机里看过火车站排队的新闻。

她惊讶到:“不是过年才要排队的吗?现在普通的日子也要这样吗?”梁晓雪站到队伍的最后面,她观察着周围的人和物,紧跟着前面人的步伐一点点的往前挪动。

她注意到难怪普通日子也要排长队的原因了,因为明明有10个售票窗口但只开了3个,不慢才怪。

梁晓雪暗骂:“还有人都拿钱回家睡觉去了吧!不顾乘客着急的心理,想开几个窗口就开几个!真是的!”

终于排到梁晓雪前面一位大哥了,她在后面就盯着大哥怎么做的,一会自己要也那么做,因为她没有买过火车票。

她看到那大哥咨询了从哪到哪儿的票价之后,拿出钱和身份证给窗口里面的售票员姐姐,过了一会售票员姐姐传回来身份证、车票和零钱。

梁晓雪一看要用到身份证,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虽然她今年16了,还没有过生日就不算达到16周岁,她在一直呆在家里也没有急着要去办证的想法。谁知现在买火车票都要身份证的啊?

前面的大哥拿好票和钱走了,轮到梁晓雪了。她唯唯诺诺的跟售票员姐姐说:“那个,姐姐,买火车票一定要身份证吗?”

售票员铁透过窗口栅栏打量着梁晓雪,估计她是个学生模样,就耐心回答她:“是啊,今年开始就都实名制了,你不知道吗?你还是学生吧?那你有学生证吗?现学生证也可以买票的。”

梁晓雪好像抓到救命稻草,赶紧搜起书包的边边角角,她记得她的学生证一直在书包里没有拿出来过。她摸到学生证后递给售票员,然后盯着电脑幕,“去BJ市的火车票还有吗?”

售票员说:“一辆普通列车,7点多的,硬座没了,只有站票,150元,要不要?”

梁晓雪一听站票都要150,突然想起学生票可以打半折,她小声的问:“姐姐,是不是学生证买票,可以打折的啊?”

售票员听到要打折就不开心了,不懂买票的小丫头还想着打折!她硬硬地回答说:“要寒暑假,往返学校所在城市和家乡所在城市的车程,还要事先在学生证上盖了章,你这一个条件都不满足,怎么给你打折啊?你还要不要买票?不买下一个人。”

“买,我买的。”梁晓雪被售票员姐姐坏坏的催促弄得紧张的立即掏出钱来,爸爸给的钱一张票就用掉十分之一,梁晓雪接过票后就叹起气来。

梁晓雪看着手里的票,直达BJ市、出发时间19:13、她的名字和学生证号码、二维码,一张小小的纸值150元,她将因此离开这个生活了16年的地方,离开她最爱的爷爷、惹事的爸爸、一直在她面前炫耀的以前的女朋友们、她暗恋的罗达龙,然后去一个很多人拼破了头都要去的大城市,去找她可能再也找不到的妈妈和她遥不可知的未来。

想得太多了,肚子也饿了,梁晓雪抬起头看售票厅大屏幕上闪烁的时间,才6点钟还有一个多小时,她环顾四周看到有超市,径自走过去了。

梁晓雪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东西都好贵啊,她犹豫半天只买了一盒方便面,她付了钱就走到热水炉那边准备泡面。

她在拆方便面作料袋子时候,听到超市放出的歌:

“远处传来阵阵隆隆的火车声/不排队你会后悔/周遭四处问问何处刮来的风/不上车你会后悔/沿途的火车声轰隆隆/沿途的景色真美/吉他在挑拨中往事蠢蠢欲动/不怀旧就会后悔/电流在磨擦中青春摇摆舞/不开心就会后悔/沿途的火车声轰隆隆/沿途的人物真美……”

梁晓雪第一次听这首歌,想火车上真的会有这么美好的事情吧,轰隆隆的声音也会是最好的音乐!不知道谁唱的,这么好听!不对,应该夸奖写这首歌的人,真是羡慕啊,做出这么好的音乐还过着歌里唱着的好生活。

梁晓雪吃完了面,把面汤都喝了,她觉得还没有饱的感觉但是又舍不得再买,舔舔嘴唇只好走人。她颠了颠身上的书包,摸摸口袋确定钱和火车票都在,起身去候车厅准备上车。

梁晓雪刚悠闲的走到候车厅,就听到车站语音提示她坐的车要检票了,她只好以跑的姿势跑到8号检票口。检票时候大家都挤在一起把票递给车站工作人员,那个工作人员看一下子都围上来了,只看了几个人的,其他人就这么放他们进去了。梁晓雪也想像其他人那样把票递给他看,但是她被拥挤的人流直接带着潮水般过了检票口。

然后她也就跟着人流的走向下了楼梯,两边都有火车,她只好看哪边人多站在哪边等车。车进站了,人群里又是一阵跑,有往左跑的有往右跑的,梁晓雪这次不知道该往哪跑了,她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

这时候另外一个工作人员大叫:“站上面去,车要停了!你,小姑娘,站上面去!”

梁晓雪感觉是在叫她,她上了几级台阶,想到可以问人的。她就走过去问工作人员大叔:“叔叔,我这个11号车厢,该在哪里等啊?”

大叔看小姑娘有困难,拿过她的车票看了下,说:“你坐的是去BJ市的车,是对面的,不是这边的。就差不多这个位置,不要瞎跑了啊。”

梁晓雪非常感谢大叔,连连道谢。

这样忙活了半天,梁晓雪终于踏上了北上列车,出发去往祖国的心脏。

虽然一路上只能站着,梁晓雪想,总算她也是脱离了她曾厌倦的小村子去追寻新的属于她的人生,但还是很想爷爷,希望爸爸没有骗她真的会照顾好爷爷。

站在过道里的梁晓雪听着轰隆隆的火车声,想起刚才在超市听到的歌,还是对未来充满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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