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寒霜重,谢云流独自在房中,回想着那般美丽的剑舞,他重新对剑有了更深的认识。总觉得自己的剑法,好像缺了点什么,可是,到底是什么,他却一时想不明白。
“是谁!”谢云流闻声,剑立马出鞘,“啪”的一声,砸进了门板中。那剑若是偏离一分,恐门后这少女的脸就给毁了。
一个绿衣的姑娘惊立在门边,吓得面色惨白。剑插过自己的鼻尖,一丝凉意从剑传遍她全身。
“你是谁?为何来此偷窥?”
“我……我叫叶芷青。因为,师父说云哥哥是仙人,我,就想来看看。”
这个姑娘约十岁而已,一身绿衣,面若桃花,竟比于睿还美几分。
“你,是公孙大娘的徒弟么?”
“嗯……”
“你走吧,我不是什么仙人。”
“那,云哥哥……”叶芷青小心的望着他,他剑眼星眉,面容冷毅。她从没想过,世间竟有这般俊美的男子,他,一定是仙人。
“你还要说什么?”
“云哥哥,你这般好看,真的不是仙人吗?可是,连道长也说……”
“有完没完,说了不是就不是!”谢云流怒上眉梢,冷眼如剑,叶芷青望着他,吓得竟差些掉出泪来。
谢云流手一挥,黛雪剑如有灵一般,回到了他手中。他转身像房中走去,一挥袖,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叶芷青关在门外,一滴清泪,划过脸庞。谢云流挑了挑灯芯,灯下的剑古朴自然,全不似行走江湖的剑客的剑,经历了太多血腥,都带着杀气。
他抚了抚剑,太虚剑意已练到了第八重,放眼天下,同辈之中几无敌手。弱冠之年,有如此成绩的,古来少之。
可是,这剑中,到底还缺了什么。
他端坐于床上,双眼微闭。感悟着丹田内的气息一点点的漫出,他感觉自己被一股蓝色的气息所包围,周身血液与那样的气息慢慢融合。这是太虚剑气,以剑气之魂,随血液滋养肉身,使得肉身强健敏捷,用剑之时,才会出剑有力,一剑毙命。
太虚八重,这已是内功的极致。师父也说了,八重之后,武功的强弱便看剑势,着力于剑招的快慢,凌厉,剑势的变化取胜。
可是,谢云流隐隐觉得,在太虚剑意的心法中,有一个巨大的缺憾,并不能靠剑势来弥补的。曾经,他也同师父讨论过这个问题,师父只叹息了一生,“太虚剑意八重已是极致,若是更上一层,恐要遭天人之妒了。”
“那师父搬山倒海的功夫又是从何而来,弟子自问穷其一生,都无法胜过。”
这时,吕洞宾神色异常凝重,云儿那年才十二岁,其才其智,古今少有。若有自己的境遇,恐怕天下之大,再无人能克制于他了。可是,吕洞宾还是心有不忍,于是淡淡点明:“为师这不是纯阳武学,乃鬼道之学,鬼道之学,得于心而非得于纸,天机也。”
“弟子不明。”
“不明吗?好好去睡一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明白了。“
每每想到师父所说的鬼道,都觉得异常神秘。“鬼道之学,得于心而非得于纸,天机也……”
次日,天还未亮,谢云流坐于坐忘峰顶,靠着那颗万年青松。
这是他最喜欢来的地方,坐忘峰是纯阳第一峰,峰顶极其冷寒。平常的松柏都耐不住这样的苦寒,只有这颗万年青松,却凌寒独翠。大雪之后,总是会被压段枝条,却依然顶过来,继续长出新的枝叶。几次被雪压得快要枯死,却总能在最后之时挺过来,长出更坚硬的树枝。
簌簌雪花落在了谢云流的身上,在凌晨的雪中静坐了一个时辰,仿佛快成了雪人。
“累吗?来,我拉你上来。”于睿冲着叶芷青笑道,说着就拉住叶芷青的小手继续往上走,“哎呀,你手怎么这么冰?”
“我自小在江南长大,从没来过这么冷的地方。”
“书中说,在炎热之地久住,便会异常惧寒,原来果真如此。那为何不多加衣物呢?”
“此次跟师父来得匆忙,我亦未料到纯阳宫会这么冷。”
于睿解下自己白裘披风,披在叶芷青的身上。“你怕冷就穿着吧,我是习武之人,又常年再纯阳宫,不怕冷的。”
叶芷青见到于睿对自己这般好,心中暖暖的,便道:“谢谢,睿姐姐。”
“瞧,大师兄就在那呢。每次大师兄不在房中,就一定在这!”于睿朝谢云流招手,“大师兄,大师兄。”
“哎,那个痴人,又想剑想入迷了呢,你看都成个雪人了。”于睿扑哧的的望着雪人笑出声来。
“睿姐姐,我们不要去打扰他吧。”叶芷青拉住正准备向前的于睿。
于睿看着这个美丽异常的姑娘,她眼睛如秋水一般,望着大师兄柔情款款。心中突然有一丝酸楚,那到底是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叶芷青蹲下身子,将做好的饭菜放进怀里,生怕这般寒冷的天气,讲饭菜弄冷了,他,又会不开心。
雪落在她身上,她整个小脸都冻得惨白惨白的,呼出的热气凝结成水珠,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仿佛流泪了一般。
于睿看着这个倔强的丫头,心中有一种很难过很难过的感觉,觉得自己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对她的那种喜欢,好像也消失了很多,轻轻的说了一声:“芷青,这里冷得很,我回房看书了。”便小跑一般,离开了坐忘峰。
叶芷青不敢靠近他,生怕打扰了他冥想,又要惹得他恼怒了。在百米开外一直静静的望着他。多年以后,她独立于忆盈楼,望着瘦西湖的春水暖风,心中所想的,亦只有坐望峰那时,凝望他的柔情缱绻。
这般情愫,自起时,便注定让她,为此执念一生。
叶芷青冷得缩成一团,全身发抖,好像血液都凝固了一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好像在一个无比冗长的梦里,一股暖流渐渐传来,自己的血液慢慢开始流动,从四肢到心房,都渐渐的温暖,好像春天来了。春天?纯阳宫怎么会有春天呢?难道是师父带走了自己,又回到扬州去了吗?不要,不要!
我不要离开云哥哥,她眼泪簌簌的留下来,她脑中只有那一身青色道袍的少年,他的眼睛,像最细黑的夜晚一样,她只看一眼,就沉了下去。
我不要走,我不要走!
她惊恐的睁开了眼,大叫了一声:“不要!”
而此时,她对着的,是谢云流漆黑的眸子。
谢云流给她传输内力,此时,两人相隔如此之进,只见叶芷青在内力的作用下,香汗淋漓,沁透了衣裳。她见此番情景,顿时低头羞赧,心如鹿撞。
谢云流亦是羞愧之极,他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句,:“不要,不要什么!我又没怎样你!你,别去乱说!”
“我……”叶芷青望着他,总是说不出话来,一见他又生气了,心中更是着急。自己太没用了,每次见他都要惹得他生气。
“你来这干什么,怎么,总是鬼鬼祟祟的!”
“我,我做了些吃的给你……”她看怀中的饭菜,竟然还热着,心中一喜,笑容如春水一般。“我怕打扰你了,就在这,睡着了……对不起……”
谢云流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丫头,为了给自己送这些东西,差点连命都丢了。
他看了看饭菜,此时正好有些饿了,几口吃掉了这些东西,是什么滋味道也不清楚。再忘一眼这个丫头,一身绿衣,与纯阳宫的雪景格格不入,却像极了自己失去的一些。
“好了,下山了吧。”
“你,经常都在这里吗?”
“嗯。”
“那,我还能来找你吗?”
“随便。”
“呀,你等等我……”叶芷青脚下一滑,就顺着台阶滚了下去,谢云流情急之下,立马拉住她,用力一扯,叶芷青便靠入自己怀中。
谢云流眼中有一丝异样的情愫,他立刻推开了叶芷青,又是一脸怒容。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他急冲冲的往山下走,叶芷青一个人在山腰间,委屈得留下泪来。为什么,他总是这么讨厌自己,为什么,他总是冲自己发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