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今天晚上没走,陪了我一夜,其实这也是我想的,那种地方不去最好还是不去,哥每天呆在那一定总会想起不好的记忆。半夜浑浑噩噩的醒过来,头真的不是一般的疼,疼得好像后脑勺都能听见再清楚不过的心跳声,吸了吸鼻子,堵得有点难受。第二天哥送我去的学校,本来他不让我去的,但我觉得不是什么大病,就去了。
今天一天没有看见李涵,就连篮球场和画室都没有,坐在琴房练琴时手还是会抖,紧了紧衣服继续弹,总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晚上去琴行,今天依旧没什么人,坐在那不知怎么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老板递了牛奶和烧饼过来,说是夜宵。走到楼底下发现家里的灯是开着的,李涵?还是哥?记忆中只把钥匙给了这两个人……
开门进屋才发现哥缩在家里的破沙发上睡着了,桌上还有饭菜,他睡得不踏实,本想给他找点东西盖上,却好像把他吵醒了。
“回来啦。”哥揉了揉眼睛,精神不好的样子,手上还有伤,像是被什么绑着磨的。
“恩,怎么不去床上睡?”
“给你做了点吃的……好像凉了,我去热热”哥匆匆忙忙站起来去热菜,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又难受起来,已经累得连我进门都不知道了,还那么逞强。
“今天怎么样,头有没有疼?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才能安心……”
“已经不疼了,就是起了个包而已。”
“那就好,吃完了快去睡吧,这些我收拾就好。”
“该休息的是你吧,别逞强了,快去睡。”
“我刚刚不是已经睡一觉了嘛,没事的没事的。”
“我也在老板那休息了一下,要不怎么磨蹭到现在。”我请推着哥到屋里给他盖好被子,威胁他要是敢下来就让他睡地上。折腾了好半天才洗完碗,吸了吸鼻子,是感冒了吧,要不要吃点药?
在屋里翻箱倒柜了半天,才想起那天去药店买的药全塞给李涵了。算了,反正就算不吃药过几天也就好了。拿着酒精和棉签进了屋里,哥已经睡得很熟了。小心翼翼的把他的长袖卷起来,就看见全身大大小小的伤,面目狰狞,新伤旧伤,刺痛了我的眼睛。
第二天走的时候哥还没醒,盘算着给他煮了点粥,结果尽管跑得全身都大汗淋漓的还是迟到了。老师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让我进来坐下,喘着粗气坐下,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到底是太久没有做过剧烈运动了,体力跟不上了。
第四节课是体育课,不久老师就叫解散了,独自靠着树看男生在一边打篮球,女生聚堆聊着什么。头突然一阵刺疼,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缩成一团,该死……这个秋天过得真不容易。
中午收拾书的时候看见李涵正在门外站着,匆匆忙忙的走出去,便看着他的手碰上了我的头“肿了这么大一块。”他皱了皱眉头“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
“不用,”把他的手拿开握在手里“这种小事即使去了医院,医生也只会说回家睡两觉就好了。”转见李涵欲言又止,又给他扯出一个安心的笑“你昨天去哪了?”
“昨天……”李涵微愣,挠了挠头“去楼底下门诊打针了。”
“打针?怎么了?又发烧了?”
“有点,呵呵,不过已经好了,真的!”
“你体质怎么这么差?”
“……还好吧……”
因为李涵还在感冒的关系,我们没有去操场,而是直接去了琴房,不管怎么说琴房总是比较挡风的。李涵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听我弹琴,最终还是拿起本子开始写写画画,很无聊吧,几个星期了,每天都是同一首曲子。偷偷看了他一眼,他正对着本子痴痴的笑,微微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又换成了懊恼,我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放学后我俩照旧去了琴行,老板哼着歌在钢琴上按出单音节,仔细听能听出是那首《梦中的婚礼》。老板很专注,就连我们进来也不知道,坐在一旁看着他,李涵突然问我不用去帮忙吗,我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笑着说这时候去帮忙最不合时宜了。
这首曲子也只有我刚进琴行第一天的时候听老板弹过,也跟现在一样笨笨的,他弹得很小心,很慢,都连不成曲子,但每一个音符都一定是正确的。
直到快打烊的时候,老板才终于放弃似的一脸幽怨的看着我,凄惨的叫了一声“小夏……”
李涵坐在一边偷笑,拍了拍我让我赶紧去帮忙,我想了想终于拉起李涵坐到我身旁。李涵瞪了我一眼问我干吗,我就说弹琴啊,他不解的看着我“我又不会弹琴。”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把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让他一定要小心跟紧我手指的速度。屋里溢满琴声的时候,李涵温温热热的手指让我觉得温暖了许多,冰凉的手指也渐渐有了温度,看着他局促又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禁暖暖的。“怎么样?会弹钢琴是不是一件特别美好的事情?”
“恩!”曲终,李涵把我的手我在他的手心呵了口气“手够冷的。”
“别在我这亲密,要亲密回家亲密去,快走快走。”老板高兴的哼着曲子把书包扔给我们把我们轰了出去,临关门前还附送我们一个大大的鬼脸,他嘻嘻哈哈的转身离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老板好像有什么想跟我们说,但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开了。真是的,既然要装洒脱,为什么背影看起来那么孤单?
按照惯例送李涵回家,不远的巷子里传出一阵惨叫声,我俩因为好奇凑上去看了看,正好看见一男孩被四个男孩围着打。李涵忙着想去帮忙,却被我拉住了“别管,走。”
“这么下去他会被打死的!”
“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就别管。”我拉着他走,却没有拉动,不解的转过身看他,他正一脸严肃的看着我。
“我没办法就这么放着不管!”李涵甩开我的手径自跑过去,笨蛋!懊恼的抿了抿唇,还是忙冲过去帮忙。
当我一把拽住打向李涵的拳头,一个侧踢把他放倒在地时。所有人都愣住了,李涵嘟囔着不是不救吗,我瞪了他一眼“废话那么多!带他走,我顶着。”
“可是你……”
“你什么你,这么大一拖油瓶倒在地上,打起来没准会被踩死。”
“那你小心点,我马上回来。”李涵扛着地上的人往外走,那几个人里的一个啐了一口让我别多管闲事便想追上去,我拦在他们面前,看了看因为扛着一个人行动缓慢的李涵,心里喊着碰上这么一人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再打可就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放他一马,怎么样?”
“关你屁事!”说着四个人便往我这打过来,这架势一看就是不入流的混混,打架没章法,四个打一个也占不了什么便宜。本想着解决这四个乌合之众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后脑勺突然裂开一样疼起来,没注意就被一人打在脸上。狠狠的看了他们一眼,看来玩不下去了,一拳打在那人肚子上,把他整个人甩在另一个人身上,拽着另一个人的领子甩给刚刚说话那个人,四个人抱在一起躺在地上惨叫着。
“这样多相亲相爱。”笑着拍了拍手上的灰,即使脑袋已经嗡嗡直叫,疼得快要裂开了,还是逞强的离开巷子。李涵正往这边跑,撞了个满怀,他喘着粗气,脸色有些泛白,急急忙忙问我有没有事,我摇了摇头,就这么抱着他“就是有点累。”
“要不我送你回家吧……都挂彩了。”
“这种送来送去的游戏很好玩吗?快回家吧,都到楼底下了。”
“那你……”
“我回家睡一觉就好了。”
“……好吧,那你自己小心点。”
“好。”
跌跌撞撞到了自家楼底下,整个人已经虚脱了,缓缓的从墙上滑下来,坐在地上不知怎么就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在屋里了,一定是李涵那臭小子,不是让他回家嘛!“李涵,你……哥……”
“怎么不在床上多睡会儿?饿了吧,粥一会儿就好了,快回去躺着。”哥把我往屋里推了推,自己又自顾自的在厨房里忙碌起来。为什么会是哥呢……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空空的,为什么不是哥呢,他知道我受伤了这些天不是一直在照顾我吗……但是为什么……不是他呢……心里一团乱麻,不舒服的侧过身,压住心脏的位置,噗通,噗通,噗通……顾夏,你是不是真的疯了?
“你昨天怎么样?”啃着一样的面包,李涵和沉默了很久终于开了个话头。
“什么怎么样?”
“就你昨天……不是挂彩了吗……”
“你上次被打也挂彩了,你怎么了吗?”
“可是你……”李涵的尾音拖了半天都没再多说出一个字,只是继续低下头啃面包。
“可是什么?”
“……没什么。”李涵摇了摇头,大口大口把面包吃完“快要上课了,走吧。”
“恩。”
日子渐渐平静下来,上学,放学,琴行,家,徘徊,徘徊……我头上的包渐渐消肿了,哥也恢复了一星期看我一次,还是会跟李涵打打闹闹说些有的没的,唯独坐在我斜对面的死党再没跟我说过话。洁癖女突然有一天转过来要给我做测试,是个是否是同性恋的测试,测试结果是——否。洁癖女若有所思的想了半天,把那本书给我,让我也给李涵测一测,我偏过头看了她许久,把她的书扔给她。
“有什么话就直说,这么旁敲侧击的,有意思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没什么是不是的,收起你的测试书。”结果我一整天没有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让我给李涵做测试的时候心里一痛,我不想知道他是不是同性恋,也不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们这样挺好的……挺好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是有些别扭,洁癖女的那本书让我有些火大,后来乱七八糟的想法又让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疯子,情绪揉在一起,又看见了主使人,又莫名其妙纠结起来。
“喂,一副死人脸,板给谁看呢?”李涵狠狠的拍了我一下,我被吓得缓过神来,看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又不好跟他说我是因为那种无聊的事情郁闷,只得抿了抿嘴问:“……周六要不要去见见我妈?”
“啊?”
“啊什么啊,去不去。”
“我最怕见家长了。”李涵挠挠头,吐了吐舌头冲我笑笑。
“说的好像什么似的,就是带你去吃顿好的,天天陪我吃这些,我都过意不去了。”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李涵凑上来抱住我,嘴角噙着笑,他依旧穿得很多,感冒持续了两个月都没有好。
“李涵……”
“恩?”
“寒假你准备去干什么?”
“会天天去找大叔聊天吧。”
“感情这么好。”
“怎么你吃醋?”
“这么矫情的话你都说得出口。”
“哈哈,矫情又不犯法,说吧,你是不是吃醋了?”
“想得美……”
文化节不久就到了,我不负重托拿了个好名次,因此好几次被隔壁的钢琴老师挖角,我的钢琴老师总是很适时宜的走进来对挖角的钢琴老师冷嘲热讽,绅士风度全无的把女老师打击的面子全无,我侧过头问老师怎么变得如此流氓了,老师反瞪我一眼,说大人讲话小孩别参合。
时间好像过得真的很快,转眼就冬天了,看着雪花缓缓飘落,不冷的风吹过脸颊,如果是马路上,一定是会泛着黑色液体的浆状物,但树杈上,常年没人打扫的贫民窟,就是雪白一片。街上的流浪汉会找些东西盖住他们的铺盖,亦或者直接做成一个够长的袋子,晚上睡觉的时候钻进去。
冬天来了,对面街的男男女女也再不会只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街上,哥穿着深蓝色的高龄毛衣坐在看得见里面的宽敞屋子里,跟一个或几个人喝酒,有时优雅,有时被灌得不成人形。
我早已经学会如何抑制冲动不跑进去把那群混蛋踢飞,转过身沿着街走,进了冰窟般的屋子,缩了缩身子,爸大概再过不久就会回来了,钱也已经攒的差不多了……
“在干吗?”老板抽掉我手中的报纸,手里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喏,能暖和点。”结果牛奶,吸了吸鼻子,屋里的暖气很足,进屋就脱掉了大衣,大概是因为刚进屋的关系,指尖还冒着冷气。
“找房子。”翻着手中的报纸,那冰凉凉的报纸跟热牛奶有着太过鲜明的对比,让我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差点反射性的把牛奶扔掉。
“找房子?”老板歪了歪头,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样“就住我这,怎么样?”
“你这?”
“是啊,前两天我的租客搬走了,要知道一个人真的很无聊的。”
“你这有租客?”
“是啊,一直住在三楼,是个作家,一般都不出门,总让我有一种她已经死在里面的错觉。”
“那她为什么走了?”
“结婚去咯。”老板耸耸肩坐在我旁边“她是个女同哦,所以我才让她在这住下。”
“那……”
“没错。”老板笑嘻嘻的点了点头“又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呢。”
“她们真勇敢。”
“我怎么从没听你这么夸过我?”老板白了我一眼“你和李涵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
“装什么傻,不准备跟父母摊牌?”
“我俩说好了,只当一年的恋人。”
“一年?小夏,你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我们都付不起那个责任。”我摇摇头,拿回老板手里的报纸。
“看什么看,就住我这,我给你以前那个租客的价,每月一百。”老板抢回报纸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里,动作轻松的跟随地扔垃圾一样。
“一百?”
“贵了?”
“是便宜了!老板,你到底多久没有关注过这些了?”
“你管我便宜还是贵的,租还是不租?”
“租!不许反悔啊。”
“当然,话说你为什么要从贫民窟般出来了?”
“当然是因为我老爸,他刚从戒毒所出来,贫民窟环境不好。”
“没看出你还是个孝子。”
“不敢当。”
“走吧,去上面看看。”
“恩。”
我从不知道这里还有三楼,因为我最多到过二楼,那么长时间,我甚至连个楼梯都没看见。老板说这其实是个阁楼,但隔出了两个房间,另外还有一个小客厅和一个小厨房。两个房间都有床,暖气还不错,他说我住在这他也放心些,因为这防盗措施不好。
我不以为然的问他那么高的地方,要什么防盗措施,老板恐怕小说看多了。他立马用异样的眼光看向我,大义凌然的说:“当然是防飞贼!”
事情当天就拍板了,老板说每个月的房租会从我的工资里面扣,让我尽快搬过来,还说床单被罩什么的就别往这挪了,怪不搭调的。回家的路上又经过了那条小巷,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去跟哥说一声。对面总是嘈杂的,两旁的男男女女不时拽着我的胳膊说着不雅的话,他们认识我,说那些也只是为了好玩罢了。
刚走到哥在的地方不远处,我正好看见舅舅被扔出来,满脸颓废,头发花白,瘦的都看得见骨头的形状,皮耷拉下来,不堪得不像样,完全没办法把他跟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舅舅联想到一起。
“借我点钱吧,借我点钱吧……”
“臭老头,还敢要钱,你倒是说说看你准备拿什么还?”
“我儿子,我儿子……”
“你欠下的钱你儿子在这做一辈子都还不清,快滚,否则打死你!”一辈子……我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哥他……
“钱,我要钱,我要钱……”
“找阎王要去吧!”随后穿着黑色西装的人对在地上的舅舅拳打脚踢起来。
“啊……救命,救命……”舅舅嘶哑的声音中带着痛苦,他在地上打滚,浑身都打出了血。突然舅舅抬起头看见了我,他伸着一只手,声音已经虚弱得不行“救命……救我……”他的声音卡在喉咙,一口血吐出来,那种样子没法形容,恶心,恐怖,狰狞,舅舅浑身是血,朝我抓的胳膊被一个人踩在脚下“救命,救我……”舅舅的声音渐渐消失在空气中,两旁的男男女女难却像司空见惯办,只是挪了挪身形,说穿黑衣服的大个子们太恶心了,让他们把那个死人拖走……死人……直到两个大个子拖着舅舅的尸体离开,舅舅还保持着那样的状态,眼睛往外突,浑身全是血,张着嘴,手还是面朝我的方向。
匆匆的跑回家,站在门口却总是打不开门,泄气的靠着墙缓缓滑到地上,刚刚的话交错开来“钱……钱……”噗通,噗通,心脏跳得好快……“你的债,你儿子在这做一辈子都还不完!”噗通,噗通……“找阎王要去吧!”噗通,噗通……“救命,救我……”噗通,噗通……那种人……死有余辜,死有余辜!
手心溢满了汗,头痛得都快裂开了“一辈子都还不完!”“救命……”死有余辜,噗通,噗通,噗通,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聚集在了头顶,疼得快要裂开了……哥,哥,哥怎么办?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错了?舅舅是哥的爸啊,死了……死在我面前……死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