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一如昨天,云依旧不停奔走。
要爱,请全力以赴。若非退不可,就全身而退。
——盛若颐
天气晴朗,阳光是被加过温的微风护送过来的,如此温柔,温柔得像湖里潋滟的碧水。
在这个星期六,盛若颐身体痊愈而出院。凌阿姨去办理出院手续,盛若颐留在病房里,正在收拾东西。余予弋经过窗前,看到她似乎准备离开,就站定在窗前。盛若颐感觉窗户进来的光线有所遮挡,就回过头来,看到余予弋。盛若颐走了过去,拉开窗户上的玻璃,面容晴转多云,但依旧露出一丝阳光地说道:“我马上就要出院了。”
“恩。”余予弋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回话。
“你有时间可不可以来学校看我?我在三年二班。”
余予弋点了点头,表示他在听。
“你可不可以送我?”
“等下,我目送你走。”
盛若颐的心酸酸的,说道:“谢谢你!”余予弋道:“今天是你康复的大好日子,又不是生离死别。说不定哪天我会跑到你们学校去找你。”盛若颐激动地道:“真的啊,那真是太好了。你可不许食言。”余予弋抿着嘴点了点头。
星期天还是要上课的,在这如火如荼的高考战场上,稍有不慎,都有战败的可能。更何况盛若颐已经耽误了五天时间。她的作业更是高叠如山,厚堆似丘。一天的忙碌并没有减轻多大的负担。晚上回到家去,盛若颐又补作业到好晚。
在黑色的夜里,窗外伸手不见五指,如浸在墨里的一颗玻璃珠。风也对这纯黑感到不满,像一条狗表示抗议一般地整整吠了一夜,到早上才有气无力的歇下,也算这抗议得到的效果还不错。
第二天一早,天上的云好像在一个晚上就吃胖了,尽管肥而不腻。或者说是消化不良,像一张生气的脸色,有一些严肃的样子,面带厉色。盛若颐邀着胡晓依一起去学校,两个人各自带了一把雨伞,做好预备工作,未雨绸缪起来。
上午课间,胡晓依靠近盛若颐问道:“若颐,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和那个余予弋好上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那次我们被他那两个小弟勒索的时候,我看你总是低着头,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正当的朋友关系,他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大哥,只是纯粹地在医院工作。”
“那你喜欢上他了?”
“哪有?这个可不能瞎说。”
“你就跟我说一下嘛?若颐,我们什么关系,连我都瞒。”
“你真像一个八婆!都说没有了。”
“好吧,我暂且信你,但我还是怀疑的。这‘八婆’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咯。我问你一个问题吧?”
“你问?”
“要是你喜欢一个人,但又不知道如何表达,你会怎么办?”
“嘿嘿,还说不是,我就说瞒不过我的,露馅了吧?”
“不是这个,你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要是你喜欢一个人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啊,我想想(故作深思状)。啊,想到了,我就双手插在裤兜,神气地走到他跟前,然后斜起眼来看着他说,嘿,哥们,我喜欢上你了,你看着办吧。接着从裤兜里伸出一只手拍一拍他的肩膀,然后看他怎么表态。”
“不是吧,老天,你什么时候有这样剽悍的人生。那个男生肯定会跟别人说,在路上遇到一个神经病的。真是一个强人,绝对的人才。”
“哈哈。要是我有这么强悍,早就出去约会了,还跟你在这瞎闹。姑娘啊,收敛心神吧,好好学习才是最要紧滴。说正经的,我想我更多的时候还是会低着头,或者把目光放在比较远的别处。然后让那种感觉延伸到无限长。”
上课铃响了起来。窗外突然下起小雨来,这雨不知道像不像一首极其细腻的诗?盛若颐多心地想着。或许在每个人的青春里,都会有一个自己所倾慕的对象吧?!只不过是,有的人把自己的感情说了出来;而有的人,由于不懂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而让很多美好的想法没有付诸于行动而最终搁浅夭折,然后埋葬成泥。这两种方法都把命运导入了别的领域,开拓出一片前所未有的空间。或许是生命轨迹的一个转折。
说出来的结果呢,或幸福,或悲伤,或先悲伤后幸福,或先幸福再悲伤;或纠缠不清,爱恨非常;或形同陌路,尴尬不已。然而隐藏感情的人,情愿让对方无意无心地霸占自己的整个青春,把一个幻想出来的地久天长葬在心里,成为一座孤坟,凝作一座孤城。想要让它变成一坛佳酿似的,然后等到过了足够长的时间,拿出来品味,在里面陶醉,在适当的时候后悔,或者把那份纯真的情感一厢情愿地补回。
在每个人的青春,应该都相信过一些美好绝妙的成语吧。就好比——地老天荒、地久天长、海枯石烂、长相厮守、携手白头、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相濡以沫、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总之,这些词汇,是那么的美,就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有一种别样的浪漫。可是到了后来——人踏碎了青春,造就了所谓的成熟之后——为什么人们都开始渐渐的不那么相信这些词了呢?人们开始以过来人的身份,既理直气壮,又疾言厉色,还强词夺理,更声势浩大地高谈阔论起来,这些都是编织两小无猜和青梅竹马所用的再幼稚不过的把戏,是用来哄骗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和怀春少女再适合不过的伎俩?这应该不只是因为人成熟之后变得更现实了吧,这个理由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假借,是一个不足挂齿的推卸。或许正是因为谁都以为这样的词太美,美到太过容易事与愿违,做到这些词的人真是少之又少,而自己要做到又更是难上加难,然后在如海水一般的日子里,自己提前妥协气馁,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配,放弃自己原先不够坚定的以为。人们宁愿让自己去演绎‘相忘于江湖’之类的模仿,让自己舔一舔自己刻意制造出来的悲伤,就像多数的电影里的情节一样,让自己充当自己的观众,痛痛快快地流泪一场,过后再继续按部就班的工作,想着虚无缥缈的爱情,一厢情愿地渴望所喜慕的那个人可以明白自己孤寂的心。或许很多人都是以这种掩耳盗铃的方式,让青春在时间里无声无息的沉溺淹没,在暗地里不知不觉地消磨殆尽了吧!
可是,有一个几乎已经被人忘干净的简单的道理——当真的爱慕一个人的时候,人就会开始去学习更多的知识,进而努力地让自己成为一个比较好的人。
也许,对女生而言,一首好听的歌曲,一个动人的背影,篮球场上一个帅气的投篮动作,田径场上一个矫健的奔跑身姿…都可以滋长情愫;就男生来说,一张美若云霞的面庞,一张柔如清水的笑容,一双动容的眼睛,拥有袅娜的身段…都可以产生好感。看样子几乎谁都逃不出爱情的掌心,我们注定要在它的掌纹里错开,或者相对。可是为什么相爱又不能在一起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为什么多人纠缠不清的恋情也不在少数?为什么没有爱情而产生的婚姻也频频有之?为什么为了爱情自寻短见的人也为数不少?是不是真地如有的人所说,很多人都没有爱的能力?可何为爱的能力呢?不解不解。我怎么也想不清楚,或许是‘情字横划太多,容易横生枝节’吧!现在我也是一脚踏在船上,不知道这艘船会遭遇怎样的风险?盛若颐在语文课上胡思乱想,整个人也魂不守舍。在这个如火如荼的时间上,她的心却开始兵荒马乱起来。这样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让人一不留神就溜走一节课。
上午的课结束以后,雨突然变大了,好像有意要为难人似的。盛若颐和胡晓依除了行动不便意外,可没受到其他的影响,各自撑着一把伞走出了校门,回家吃饭去。可走到校门口那条巷子与大街的接口处,盛若颐看到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屋檐下避雨,他的面貌在雨影里模糊不清,但他的嘴还在嚼着口香糖,神态依旧,面部表情也挺丰富,仿佛在埋怨着这该死的天气,就差咒骂出来了,恨不得以只手之力把天上的乌云驱散,把雨都一扫而光似的。他的衣服都淋湿了,欲行又不能走。雨还是这么大,暂时还没作停下来或者变小的打算。盛若颐拉了一下胡晓依的衣襟,说道“我们先过对面去吧?”
“为什么要走对面?”
“过去再说咯。”
余予弋看到她们过来,没有说话。盛若颐走近余予弋跟前,看到他只穿两件衣服,忧心地对他说道:“怎么穿这么少衣服?雨下这么大,这把伞给你。”
“那你呢?”
“我不会淋湿的,我和她同撑一把伞,我两个子小,占面积不大。这把伞你拿去吧。”
“没事,等下雨马上就会变小,你还是先走吧。”
“但是看样子这雨和你非亲非故,不怎么听你的话哦。”说完,盛若颐直接把伞放在他手上,然后淋着雨跑到有一段距离的胡晓依的伞底下,看了一眼余予弋,转身就走。
余予弋愣在当场,想要追赶过去把伞还给她。可这突如其来的关心,真是让他措手不及。突然,整颗心都温暖了起来。他傻傻地看着两个远去的人,盛若颐还回过头来,说道:“别着凉了,赶紧回去把衣服换了吧!”
盛若颐在伞底下怀着笑意,胡晓依看在眼里,说道:“哈哈,刚才还说不是,理直气壮地狡辩。我就知道你喜欢上他了,看你上课的时候神不守舍就知道。你休想瞒过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但这种感觉很微妙。总之希望他一切都好,比如下雨的时候就想他不要淋雨感冒才好。”
“看来你已经种下了情种,你就等着发芽、开花、结果吧。”
“看来你还颇有研究啊?”
“那是。爱情嘛,迟早的事。不过你对他的为人了解吗?”
“从上次他为我们解围来看,他应该不坏。再加上他现在已经在医院当清洁工。人也该很本分吧。”
“恩,他人看起来是很正直,就是感觉不容易亲近,他身上有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势。”
“怎么我感觉不到。”
“或许你是一个特别。”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秘密?”
“呵呵,算了。还是下次再告诉你吧!”
“怕什么,我又不会告诉凌阿姨。”
“我知道,你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胡说八道的。”
“那你还不信任我。”
“是时机未到啦!”
两个人就相互调侃、互相挤兑着回了家去。可刚才盛若颐把伞给余予弋的那段场景,都被一把黑伞底下的一双愤怒的眼睛收了过去,没有淋到雨,但他怀着深厚的妒意。他看到了这一切,心里突然莫名的焦躁,恨不得大吼几声来发泄。他看着盛若颐和胡晓依说说笑笑走远,接着收回目光,锁定撑伞而走的余予弋,紧跟在他后面,一直来到余予弋那所废弃的仓库。
余予弋走到楼下,打下伞,摇了摇伞上的水。楼上传来愉悦的声音,“余予弋,你回来了?”
余予弋走到楼上,看到手提着菜的杜芯站在门口,淡而不冷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顺手把门上的锁打开。
“我来看看你啊,半个月不见,过得怎么样?”
“恩,很好。那里的工作没法再简单了,几乎谁都可以胜任,更何况我呢。”
“有伞怎么还淋湿了?”
“在半路上别人借给我的。”
“哦。还不快去把湿衣服换了。”
杜芯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看他的神色无动于衷,根本没放在心上。知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余予弋走到沙袋那边,把一根竹子上晾干的衣服拿了下来,脱了身上湿了的衣服,把干净的衣服套了上去。杜芯看着光着膀子的余予弋,说道:“今天中午我帮你做饭吧,看我把菜都买来了。”
“好!”
“让你看看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你们那边怎么样?”
“除了少了你以外,其他的没什么两样。”
“佑守、浩贤他们俩还好吧?”
“他们跟着我不会遭到亏待的,应该没有因为你的离开而瘦下来,你这个大好人犯不着牵肠挂肚!”
两个人就像久别重逢似的,一边洗菜,一边聊天。当然,主要都是杜芯说话,余予弋只负责有问题的时候就回答一下,或者点点头。
可在远处,那棵樟树的底下,有一双眼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为了不暴露自己,没有撑伞,樟树上的雨滴掉落下来碎在他的脸上,仇视使得他看上去面目狰狞。虽然听不到楼上的声音,但看样子他们的关系很亲密,绝不是朋友那么简单。他一边想着,一面记住了这座废弃的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