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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处理结果很快出来了。

我被调离了财产险部,前台刚好离职,我便暂时调去前台,杜茜也受了记过处分,扣除当月奖金,我坚持的结果是,两败俱伤。

我的办公桌很快由公司的最里面搬到了最前沿,工作也从点鼠标转成笑脸迎人,转接电话,工作倒是简单,不用动脑子,无难度也无挑战,还可以借送信送报纸的空隙,到各部门转悠,听听八卦,话话家常。如果我到了快退休的年龄,我想这会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可是,我才二十二岁,人生刚刚开始,我总不能一辈子端茶送水送报纸吧?

偶尔,会有点后悔,如果当初不那么固执就好了,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我努力往好的方向想,新工作也有不少好处,至少,因为每天都和各个部门的同事打交道,所以很容易结交朋友,尤其是同龄朋友。

财务部的小美,车险部的风剑,企划部的艳玲,年龄相仿,志趣相投,以前没有机会接触,认识之后很容易成了好朋友,吃饭逛街看电影,我的朋友渐渐多了起来,生活也开始丰富多彩。

在我难捱的日子里,新朋友给了我很大的安慰,日子没有想象中的难捱,一天一天过得很快,很快便到了周六。

我台历上的周六这一天,用红笔圈了起来,很醒目,我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往那里飘,心里便觉得痒痒的,唇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被人想念,是这样的甜。

不过所有的爱情,并不都是甜蜜的,有酸,也有苦涩。

星期六,我早早地起床,挑衣服,化妆,浪费了不少时间,到成宇喆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虽然并没有约好具体的时间,我还是觉得有点晚了,不知道周扬会不会觉得我不守时,成宇喆又是否觉得我不重视今天的约会,我想我可能是想多了,不过还是有点小紧张,在宿舍门口深呼吸,又想好了迟到的说辞后,这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很快打开了,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短发女孩,看起来比我大一些,眼睛很小,尤其是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我怔了怔,不明白成宇喆的宿舍,为什么有女孩子来应门?

美女却很热情,连忙把我往屋里让:“你是夏淇吧?你好,我是方萌,周扬的女朋友,一直听成宇喆说起你,今天总算是见着了。”

我暗骂自己愚钝,一遇到成宇喆的事,就小心眼,失了判断力,明明说好是四人约会,不是周扬的女朋友又是谁?我连忙热情地回应:“方萌,你好,我是夏淇。”

我随方萌进屋,四下里望了望,并没有看见成宇喆,于是问:“成宇喆和周扬呢?”

“周扬去超市买啤酒了,成宇喆——”方萌顿了顿,指了指厨房:“在厨房烧菜呢,说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方萌的表情有点古怪,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我朝厨房走去的时候,她似乎还想阻止我,直到走到厨房门口,我终于知道方萌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怪异了。

狭小的厨房,窝了两个人,除了成宇喆,还有江如许。成宇喆主勺,江如许在一旁指点,不时惊呼“盐放得太多了”,“加点水,够了够了”,每次她一开口,成宇喆便是一阵手忙脚乱,然后抱歉地冲江如许笑笑,习惯性地摸摸后脑勺,憨憨地来上一句“对不起,我太笨了”,江如许便也笑了,随后又是一阵惊呼,周而复始,两人似乎乐此不疲。

我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房内的两人,这场景,在我眼里分明是情侣间的打情骂俏,看得我刺痛淋漓。

我进来这么久,在厨房门口也站了好几分钟,两人竟然都浑然未觉,可见有多么投入,我只觉得血气上涌,愤怒到了极点,我是多么盼望这个星期六啊,昨夜更是兴奋得几乎一晚没睡,却没想到一进门看到的却是这番场景,仿佛当头的一盆冷水,浇熄了我所有的憧憬与渴望。

我的脑子有点乱,想冲进去大闹一场,又想立刻掉头就走,眼不见心不烦,正犹豫间,成宇喆正好偏过头来发现了我,我还没整理好表情,他便飞也似地跑了过来,兴奋地:“夏淇,你来了,如许在教我做菜,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这里油烟大,要不你去客厅坐会儿?”

成宇喆的表情坦荡自然,看不出半点心虚与不自在,而且他飞奔而来的姿态,让我的怨愤消了不少,我不愿在江如许面前与成宇喆发生争执,于是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来帮忙吧?”我卷了卷衣袖:“我可以帮什么忙?”

成宇喆还没来得及开口,一旁的江如许突然插话:“厨房太小,两个人就转不开身,夏淇,要不你到客厅收拾一下桌子,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江如许俨然是这里主人的语气让我有点不舒服,可厨房确实很小,三个人在里面太拥挤也是事实,可我又实在不甘心就此退让,正犹豫间,方萌走了过来,亲昵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夏淇,让他们忙,我们去客厅聊天。”

我还在犹豫,方萌一把揽住我,几乎架着将我拉到客厅,并按我在沙发上坐下,递了一杯茶给我,语气平常,却又似乎话里有话:“让他们在厨房忙吧,这里有很多好吃的,咱俩吃点喝点,不比在里面闻油烟强?”

我仔细想了想,也对,窝在厨房除了闻油烟于事无补,倒不如出来喝茶聊天眼不见为净。方萌准备了很多零食,我随手拿了一包薯片拆开,咔嚓咔嚓吃起来。

方萌为人直爽,言语幽默,是个不错的聊天伙伴,不过我有些心不在焉,厨房里稍有些动静,我的视线就忍不住那里飘,有时还走神,连方萌说过什么都不知道,两人断断续续地聊,在我再一次走神后,方萌终于按捺不住了,用手指了指厨房,凑近我,小声地:“是不是担心里面的那位?”

方萌的眼睛晶莹剔透,仿佛能看到人心里,我知道瞒不过她,更想通过她探听消息,于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笑了笑:“有点,她,是不是经常来这里?”

“也不算太频繁,我来的时候见过几次,不是讨论工作就是下棋,看起来挺正常的,不过——”方萌说得慢吞吞的,似乎有意调我的胃口,见我有些着急,这才认真地:“以江如许的个性,会主动找人下棋是件奇怪的事情,也不见她去其他宿舍串门,明显有企图嘛——”

果然,我就说女人的直觉虽然毫无道理,却总是精准异常,连方萌都这么说,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方萌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夏淇,你也别太担心了,跟你说这些,是担心你没有心理准备,既然你已经察觉了,那也没有必要太担心,依我的观察,成宇喆心里只有你,江如许不过一厢情愿,忙也是白忙。”

方萌的话并没有给我太多的安慰,我依旧忧心忡忡,勉强笑了笑,却有些意兴阑珊,以我对成宇喆的了解,他一定更喜欢江如许这种知性美女,而不是我这种一看就是胸大无脑的。只要面对江如许,我的自信就荡然无存。

方萌见我蔫蔫的,连忙替我打气:“是真的,刚才我危言耸听夸张了点,其实成宇喆对你一心一意的,这零食,是他昨天巴巴地跑到老远的超市买来的,说你只喜欢这个牌子的薯片,还有,每次和你打电话,他脸上的笑容很甜,和其他人不一样,还有——”

方萌挖空心思想要安慰我,不过成宇喆并非浪漫之人,没有太多的事例可以佐证,方萌很快便言语贫乏,再也说不出有有实质性意义的话来。

方萌的话并未让我安心,不过她想要安慰我的心意却让我感动,我决定从江如许和成宇喆的关系上脱离出来,不去想这个复杂的问题,我问方萌:“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我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方萌不会是对成宇喆有什么想法吧?方萌是周扬的女朋友,怎么可能?我拼命摇头,想甩掉脑中不好的想法。

方萌盯着我,突然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挑拨你和成宇喆的关系,好趁虚而入?”

我的表情一滞,心虚地不敢去看方萌,方萌便笑得更厉害了,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笑道:“你真是很有意思,我就知道你跟我想的一样,从脸上就可以看到心里在想什么,夏淇——”方萌握住我的手,认真地:“放心,我对成宇喆没兴趣,你是不是觉得奇怪,第一次见面,我就和你说这些?其实,我对你并不陌生,成宇喆不经意间说过很多你的事,今天一见,果然和他说的一样,我喜欢你,很奇怪,没有原因,就是喜欢,就像不喜欢里面的江如许一样,只是直觉,担心你太过单纯,所以想提醒你一下,却不想——”方萌方萌完全收起了刚才戏谑的表情,似乎生怕我不信,她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真的,我对成宇喆绝对没有其他心思。绝对没有。”

方萌的表情让我安心,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我故意板着脸,怀疑地:“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发誓——”方萌举起三根手指很认真地要发誓,我再也装不下去,拉下她的手,忍不住笑:“不用发誓,我相信你就是了。”我自己也觉得好笑,为什么只要是美女,我就觉得对成宇喆意思,是不是太敏感了?

“好啊,原来你是装的,你骗我!”方萌怪叫了一声便扑了过来,我连忙往后躲,后面就是沙发,我一下子被方萌按到在沙发上,两人就这样闹了起来。其实我并不是那么自来熟的人,不知怎的,和方萌很投缘,许是因为她不喜江如许对了我的脾性,也可能是她的关心,又或者,像她说的那样,没有原因,总之,我和方萌,在打闹中益发地亲近了。

大概是听到了客厅里的动静,成宇喆和江如许很快出现在厨房门口,看着在沙发上打闹的我和方萌两人,目瞪口呆,尤其是江如许脸上露出近乎嫉妒的表情,让我着实觉得痛快。

我心情愉悦,从沙发上跳下,拍了拍手,一脸的无辜:“可以开饭了?”

“马上就好”成宇喆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们,脸上的笑容却是欣慰的:“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这么要好,真是奇怪,我记得方萌很挑剔的啊——”

方萌也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揽住我的肩,笑道:“我和夏淇一见如故不可以啊?”我俩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成宇喆也随着我们笑了,拍了拍手:“收拾一下桌子吧,马上开饭。”

擦桌子、铺台布,布置碗筷,其实并没有多少事,更何况刚才一直赖在厨房不肯出来的江如许,非要凑过来帮忙,她的动作麻利,看来是做惯了家事,相较而言,我显得笨手笨脚,还差点摔坏了碗,幸好方萌眼疾手快接住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方萌却晃了晃手中的碗,笑道:“我们俩配合实在太默契了。”

方萌说得很大声,仿佛故意说给江如许听的,果然,江如许听后脸色僵了僵,找了个借口,重新回到厨房,我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忍,忍不住替她解释:“她只是有点高傲,人其实不错的,我和她同学四年,最了解她了——”

方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是个怪胎,过了良久,她才恨铁不成钢地:“我真是服了你,她是你情敌耶,你还替她说话,你是不是贤惠过了头啊?”

要是真贤惠,大概就不会怀疑江如许,我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没有做声,方萌低低地叹了口气,一副完全放弃的样子:“夏淇,你真的和看起来很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我有些好奇:“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方萌瞥了我一眼,竟然有些心虚,吐吐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立刻明白了,笑着点了点头:“是不是胸大无脑?”我有意挺了挺胸,果然,方萌更心虚了,我早已习惯,不以为忤,憨憨地笑了起来:“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没办法,谁让我太漂亮了呢。”

方萌仔细地打量着我,见我没有一丝不妥,这才放心来,有些佩服地看着我:“你倒是心胸开阔——”

我挺了挺胸,骄傲地:“那是,我比较有料嘛,胸怀自然宽广。”

方萌一副受不了我的表情,不过笑容益深,我们相视而笑,很自然地又亲昵了几分,正在这时,买啤酒的周扬回来了,我更觉自己小心眼,比成宇喆年长两岁的周扬,斯文俊朗,更有一种成宇喆所没有的成熟稳重,亏我还担心方萌喜欢成宇喆,不知方萌在心底怎么笑话我呢?

菜色很丰富,鸡鸭鱼肉一样不少,且色香味俱全,我正要大快朵颐,不过江如许的貌似无心之举毁了我的好胃口。她夹了一块糖醋排骨,并不急于往口中送,而是左看又看了良久才送至口中,只嚼了两口便皱起了眉头:“啊,我今天这道糖醋排骨大失水准,太难吃了。”

我信以为真,连忙也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口里,甜而不腻,还很有嚼头,比之我在许廷筠公司吃的糖醋排骨毫不逊色,我有些奇怪,啧啧连连:“这么好吃的排骨,你还说难吃?江如许,你的要求也太高了。”

方萌白了我一眼,就像我是个白痴,江如许却很认真:“真的比上次差了很多,不信你问周扬和成宇喆。”

就算后知后觉如我,也听出了这话里不寻常的意思,似乎在暗示自己经常来这里,与两位都很熟,我终于明白方萌刚才为什么给我白眼,不过在坐的两位男士全无反应,一个个争先恐后:“不会啊,我觉得很好吃,比前几次都好吃。”

我与方萌对望了一眼,都无语了,江如许脸上的笑容如花般绽放,笑到一半,却突然问我:“以前夏淇经常在寝室放话要做贤妻良母,夏淇,你应该很会做菜吧?”

我还没有答话,一旁的成宇喆嗤笑了一声,笑道:“她会做菜?她会吃还差不多。”说完长叹了一口气,做了个鬼脸:“贤妻良母?现在的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成宇喆一向直来直去,如果没有江如许在场,我可能一笑而过,可是,看着抿着嘴乐的江如许,我的脑子发懵,有些话很自然冲口而出:“谁说我不会做菜?我做的糖醋排骨也很好吃啊,应该不比现在的差。”我一定是脑子发懵,连方便面都煮不好的我,才敢如此大放厥词,说完以后,连我都被自己的大话吓了一跳,不过短暂的怔忡之后,我还是硬着头皮:“不信?那好,过两天我就给你们露一手,看你们还敢小瞧我。”

成宇喆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做声,却明显并不相信我的话,周扬和方萌也是抿着嘴乐,唯有江如许,瞪着一双纯良无辜的大眼睛:“真的啊,那我一定要好好向你讨教了,下周你来不来?”

“下周公司组织活动。”我有点懊恼先前的冲动,只能绞尽脑汁找借口。

“那下下周呢?”江如许很执着。

“下下周我公司同事结婚,我要去帮忙——”好歹被我想起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江如许没有继续为难我,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过唇角一掠而过的微笑,让我怀疑自己又上当了,这样的话,我和成宇喆至少两周不能见面——江如许还真是狡猾啊。

一顿饭,我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只是埋头吃饭,其他人的话也不多,一顿饭吃得极是沉闷。饭后,我抢着洗碗,等我洗完碗出来,江如许便向大家告辞——

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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