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何处秋雨空寂聊,遥遥桂魄悬树梢
我回到屋内,屋子有两厅,里屋是床和一张窗边的小梳妆桌,外屋有一张吃饭的圆桌子,窗台边摆了一盆兰花,里外用一块屏风隔开。屋里陈设倒是别致,一律用上好檀香木制造,想来这间客栈定是不凡。我倒了一杯茶坐在桌边,一路下来都还未细想董鹂向我说的情报,现在是时候细细分析一下了。
据董鹂告诉我,有两大帮派共驻咸阳,相辅相成又各自为政。一是秋词组织,另一个就是花舞校场。很奇怪,咸阳的两大组织的名字怎么都不像是江湖中的,一个像文人墨客的诗会,另一个倒像是风月场所。的确,这两帮派在普通人眼中的确是这样的地方。秋词组织常常组织吟诗作对,对花赏月;而花舞校场就如现在看到的一样,马上要开始一年一度的花魁献舞。但是,更多人不知道的是,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地方竟然是咸阳城最大的两个江湖组织。中原武林流派倒是多得很,很多组织自立而起已经谈不上什么正派邪派,已是能者为王的时代,但对付异域的流派的时候倒是很齐心,就像两年前剿灭月影宫,这两个组织也是出了力的。但凡是扯上江湖,上至官府中人下至普通百姓都没有不忌惮的吧。大隐隐于市,这本是说人,现在用于形容这两江湖组织倒也很贴切。
说到花魁献舞,就一定会提到花舞校场。花舞校场的舞姬是全国闻名的,而虞美人的女儿飘雪虽然只有十五岁,却是貌若飞仙,非人间所有,舞姿更是曼妙无比,柔若无骨,深的其母亲的真传,多少人一掷千金都难睹其一眼风采。就如今天所见,很多从外地来的人都为一睹飘雪仙子的舞姿,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一年只有一次。花舞校场现在的领主就是虞梦落,这我以前就知道的,但董鹂说,花舞校场真正的主人却不是虞梦落,而真正的主人从没有人见过,恐怕只有虞美人知道了。
而我这次要走访的秋雨帮是咸阳的一个小帮派。咸阳很多小帮派都已经被秋词组织或是花舞校场收为己有以扩大声势。碧神殿咸阳分坛在咸阳虽然也算是个小组织,却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而碧神殿自己也不想介入两帮之争,一直都不得罪哪一方也不偏袒哪一方,自顾自做着生意,倒也一直相安无事。秋雨帮是少数幸存小帮派中的一个,因不想被卷入秋词组织和花舞校场的斗争中,转而想投诚碧神殿,以保万全。以前想投靠碧神殿的帮派也不是没有,只是殿主都会考虑各种因素,来断定是否接受。而今殿主已经决定将秋雨帮收入碧神殿,以扩大在咸阳的规模,毕竟咸阳是一个大地方,做生意的机会很多。我此次要做的,就是接受秋雨帮的投诚。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
“姑娘,您要的水给您送来了。”
我一听是店小二,开门后两个人抬了一只木桶进来,然后往里面倒了大半桶水后退了出去。
“谢谢了,小二哥,给,这点小意思拿去买点酒喝吧,大家都辛苦了。”我忙掏出些碎银子递了过去。小二哥笑着接了过去就关上了门了。
六月末的天气已经很热,火热的太阳下树上的蝉抑制不住的叫唤,此起彼伏。水温正好,不热也不冷,没有像冬天那样氤氲的水汽,但是却正好可以驱赶走着连日下来的疲劳。这几天都没有一个好好休息的机会,当真是难受极了,我把头靠在木桶边缘,闭上眼小憩。
突然外屋的窗户被推开,一道黑影掠了进来,透过半透明的屏风,我看见那人全身都用黑纱幔罩的严严实实的,只留下眼睛露在外面。我大惊,“谁?!”忙抓起挂在屏风上外袍将自己裹严实。一手抓起放在桌边的玉墨剑,透过屏风向黑衣人刺去,黑影身形一偏,轻易地躲了过去,玉墨剑在屏风上划了一道大口子。我反手在桌上一撑越过屏风,跳到黑衣人面前出手又是一剑,黑衣人用左手的剑鞘一挡,转身跳到墙角,身影忽然一转,居然就到了我的身后。如此快的动作我还从没见过。
“姑娘莫惊,在下不是坏人。”黑衣人忙解释道,倒也只是躲开我的剑,并不曾还手,像是不想伤害我。
“那你闯进我的屋子做什么?”我手上剑花并不停留,出门在外,我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在下只是在躲一个人,慌不择路,误闯进姑娘的房间,还请姑娘恕罪。”我反手一剑刺去,他往后一仰,撞翻桌子继续躲开,我横扫一剑,他向前弯腰一躲,被削下了一片头上的黑纱幔。他皱了皱眉头道“姑娘若是再不停手,在下只有得罪了。”他是在害怕我看到他的面目吗?本想停手的时候,却见他转手抽出剑,叮……的一声长吟,我们的剑击在一起后我被震开,后退两步,而他却毫无反应。好强的真气!我也不得不再提起几分真气与之相搏。我右手划出剑花,漫天剑光将他罩住,他不退反进,欺身而上,呲的一声他的胸口被我的剑划出一道口子,鲜血缓缓地流了出来,而他的剑却架在了我的脖子上。他就在离我不到一尺的地方,看不到他的脸,但当我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我不由的轻声“啊……”了一句。重瞳!这个黑衣人拥有恶魔的眼睛:重瞳……他到底是什么人……我怎么有对他点熟悉的感觉?
“姑娘的月影剑法真是不错,可是遇上不怕死的人,月影剑法也是没辙吧。”月影剑法是哪里的武功?我刚刚使的剑法是叫月影剑法吗?
“你到底是谁?”他的着装怪异,武功高强,我心里不免忐忑,但尽量保持平静地问道,不能让他看出我的真实想法,不然,被对手知晓心中想法是很危险的事情。
他眼神瞬间变了变,然后告诉我,“我的名字叫陶。这两天是花舞校场一年一度的花魁献舞,在下岂能错过?岂知半路遇上故人,就躲到姑娘这里来了。”
我只当是一个衣着古怪浪荡剑客,“既然只是来看花魁献舞的……那你……能放开我了吗?”
“哦……多有得罪。”急忙放开我。“咱两算不打不相识,我谁的房间都没有进,偏偏进了姑娘的房间,这算不算是一种缘分?咱两现在算是朋友了吧。”这时的他流露玩味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是在和一个刚打过一架的陌生人说话。
“可你都还没问我是谁,就要和我做朋友?”
他倒是有点不在意的问道,“那,敢问姑娘芳名好了?”
我被他的态度弄得有点不知所措,随即一想,我来这里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便回答他,“我叫凌夜。”
“凌夜?”他别有意味的看了我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真好听的名字,那在下就叫你‘凌’姑娘可好?”
翎姑娘?好熟悉的叫法,但他应该不会和我相处太久吧,随他怎么叫好了,“请便。”
“请问陶公子住哪?”
他想了想“你叫我陶就好了,不要加公子。你等我回来,我就住你隔壁了。”
我上来的时候明明看到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进了我隔壁的房间,像是个商人。我转头看了看打坏了的家具,哎,看来易路桥给的银子要派上用场了。好好的一桶洗澡水,现在也凉了。我走到门外,叫小二上来收拾干净屋子,陶就回来了,“凌姑娘,”他向我摇了摇手里的钥匙,“我现在就住你隔壁啦。”那种坏坏的眼神看得我就想抽他。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将那商人的钥匙拿到手的,也不想知道。我转身进屋就要关门,可一只戴了黑手套的手进来挡住了门缝,“凌姑娘,在下可以进来么?”
“我已经不怪你了,如果是想来道歉就不必了。”我继续关门。
可他的手也丝毫不放松,“咱两好歹朋友一场,进不请朋友进去坐坐?”他玩味的语气又浮现了上来。
“我们不是朋友。”我有些不耐烦了。
“凌姑娘……”他还是不肯罢休。
我忽得打开门,“你到底想怎样,陶公子?”
陶忽的闪身进来,坐在桌边“就想和凌姑娘聊会天嘛。还有不是说了吗?叫我陶就好了,不必加公子,多生疏啊。”他到有些撒娇的意味。
我不由好笑,却不欲和他多说“我们只是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再见面。”
陶听此却笑了起来“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见他赖着不走我也没办法,转身出门。
“你去哪?”陶在我身后叫道。
“去吃晚饭。陶公子穿成这样怕是不用吃东西的吧?我可饿了,就不陪你了。”直走下楼梯,陶果然没有跟下来。我松了口气,这还没到咸阳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活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