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钟霞给女孩的感觉很邪恶,但她的“计划”却实在很一般,至少在女孩看来,更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
不过仔细想想,这个结果其实也很正常,山间的溪水很清澈,就算搅动也不会发浑;但经历了太多,注入湖泊大海之后,纵使本质依然清澈,但还是可以从底部搅动起一些沉渣,使之一时间变得很浑浊。
钟霞正是溪水的年纪,没有真正经历江湖险恶,没有被人设计过的她,又能想得出什么暗算人的计划?
而且即使是这么一个很幼稚的“计划”,也没能真正实施,原因是……睡着了。
一夜没睡,又经历了四十里的急行军,此时又正当午后,自然让三个女孩很打瞌睡。
其实以她们的体质,纵然连续两三天不睡觉,也不至于有什么大碍。不过那是在有事可做的时候,像现在这样静坐枯等的话,却是难能。
“我看我们还是先睡会儿吧,时间还早。到时候让沈大娘她叫醒我们就可以了。”女孩道。
“也说的是。”钟霞也揉了揉眼睛,就连精力超级过剩的唐箐也没有意见。
于是三个女孩要了一个房间,唐箐和钟霞先去休息,女孩则去交代店家。
沈大娘只是五年前跟女孩见过一面,按理说应该很快忘怀了的。不过不几天后,女孩成了打虎英雄的消息传来,那么沈大娘就算再想要忘记,也不是那么容易了。见女孩到来,沈大娘喜笑颜开,道:“英姑娘,你还有什么吩咐?”
女孩张了张嘴,忽然想到了什么,想了一会儿,临时改了口,道:“大娘,您这里有我可以穿的衣服么?借给我一身。”
女孩本是想要嘱咐沈大娘三件事:一是到时候叫醒自己三人;二是如果焦先生提前到了,那么就尽量稳住他;第三,则是要求沈大娘在稳住焦先生的时候,不能吐露自己三人的行藏。
第一件事无所谓;第二件事就有待商榷了,那等如是让沈大娘介入自己等人之间的纷争,女孩虽然没能完整地听到唐忠岳那番“左右为难”的话,但还是隐约觉得这样有些不妥;至于第三件事,更是十分地麻烦。
万一焦先生发觉危险而询问自己三人是否隐藏于此,那么沈大娘该如何回答呢?如实回答或者回答得稍有不自然,都会让他警觉;而如果让沈大娘骗焦先生说是自己三人不在,这又涉及到自己做人的原则这个问题。
一直以来,女孩都以“做人要诚实”来要求自己并尽力做到;可是现在,却要教别人说谎,这比之自己本人说谎,更难以让她接受。
可如果不作嘱咐,女孩又实在不放心,思前想后,只好自己辛苦一点,在这里盯着了。而自己既然要亲自盯着,那么前面两件事也就没有叮嘱的必要了。只不过,自己一身鹅黄色的湖绸衫子在这周围实在很显眼,所以才想要换一身衣装。
沈大娘为难道:“英姑娘你能穿的衣服在这里怕是难找,而且为什么要换呢?你身上这身就很好看啊。”
女孩微笑道:“不用好看,你们平常穿的就好,越是不显眼越好。”
沈大娘道:“嗯,啊,这样啊,那样的衣服倒是不难找。英姑娘您这个身量……好了,我去给你借一身儿。”
不多时,沈大娘把衣衫借了来,女孩把衣服换好,仪容也整理了一下——当然是往坏了整理,头饰全去了(虽然本来也没戴很多),解散头发编成了一根辫子。
之后,女孩在饭铺二楼找了个有窗户的房间,靠窗坐着,静待焦先生到来。
这样枯坐很容易睡着,尤其是在现在。女孩本想要找本书来看的,不过找遍了整个村子,却也只找到几本黄历,这“倚窗攻书”还可以算一件风雅的事,“倚窗攻黄历”却算什么?女孩无奈,不过她倒是不怕无所用心——玲珑剑的修炼光是动脑子也是可以的。
不久之前,女孩刚刚完成中段三十六招的破解,进入了上段的修炼。
“‘节节生枝’,出自江南陆家‘玄通剑法’,有十二个变化,三十四个后招;变化虽然不多,但是变化又有变化,如果把第二重的二十六个变化和第三重的四十一个变化也算到一起的话,真可谓是变化万千。这也是本招最大的特点,所谓‘一干生十枝、一枝生百叶’一剑刺出,中途不住变幻,最后可以从上百个方位指向数十个目标。上段剑法的繁复程度,与中段剑法果然不能同日而语。诶,不知明明是否还在破解三段剑法,也不知破解到多少招了。”
三段剑法共一百零八招,并不是破解完一招再学下一招的。试想,以女孩那么好的天分,到十八岁的现在也不过破解了七十二招而已,而这个年纪,已经差不多可以到江湖中历练了。难不成女孩行走江湖的时候,每想出一招的破解,就要回家一次(假设女孩父母尚在的话)学习下一招?
所以三段剑法的学习和破解是不同步的。三段剑法本身的学习并不怎么花时间,比如女孩教授给弟弟,只花了一年半多一点;女孩本身因为有父母传授的关系,更是只花了一年左右。而要破解的话,悟性如果稍差,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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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先生来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看起来,他在路上应该有所耽搁。
事实确是如此。当三个女孩在饭铺里面感觉想睡觉的时候,他也同样觉得十分困倦。而且,因为长久的昼伏夜出,焦先生已经完全习惯了白天睡觉,所以这种时候的疲倦对他的影响要比三个女孩更大一些。
结果,他在路上休息的时候,坐在山石上睡着了。
要不是被噩梦吓醒,还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呢。
女孩悄悄叫醒两个女孩,先“嘘”了一声,这才悄声道:“先听我说完……焦先生来了,已经叫了房间,就在对面,也就是说,他要在这里过夜。那么现在,你们决定怎么办?”
唐箐跟焦先生其实并无仇怨,所以对怎么设计焦先生也就没什么兴趣;女孩则纯粹是抱着陪她们一起玩的态度——要依着她的意思,根本就是直接追上去,打完收工。
于是唐箐和女孩一起看向了钟霞。
“这样啊……”钟霞看了看实在困倦得不行的女孩,想了想,道:“不管他,睡觉。”说罢,噔噔噔跑下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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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焦先生吃罢早餐,又问沈大娘买了些干粮,继续赶路。
离开饭铺不久,便听到路边有一个很清脆的声音道:“此山不是我开,此路也不是我开,不过你要想从此过,还是要留下买路财。买路财多少?拳经一本名《四海》。”
随着说话,从路边树上呼啦一下跳下来一名少女,紧身打扮,背插单刀,不是钟霞还会有谁?
焦先生瞬间便摆出了戒备姿势,一个门户摆得是渊停岳峙,那里有半分唐门里那个成天睡不醒的老酒鬼模样?
待看清出现在面前的是钟霞,焦先生皱起了眉头,沉声道:“真是小姐你……不过真没想到在唐府里那个丫头会是柳家的人,倒是瞒得我好苦。”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竟然还算有点渊源。”伴随着说话声,女孩从焦先生身后一棵树后慢慢转了出来。
焦先生暗暗叫苦,女孩的轻功他可是见过的,五年前就已经比自己高了,五年不见,想必又有精进,自己看来想跑也跑不掉了。
“焦先生,你摆出这副模样,是想要和我们打么?恕我直言,你武功虽然很高,但是我二人联手,你并没有胜算。”女孩淡淡地微笑。
依然是不紧不慢的语速,让人听起来觉得很舒服,即使话的内容不是很中听。
焦先生回头看了看女孩,道:“英姑娘——论起来焦某该称呼您一声表小姐,不过现在这种情况,焦某想还是免了的好——焦某在唐府的事,是你告诉小姐的么?”
女孩摇头,道:“不是我——其实,焦先生,你藏在唐府的事,十二年前我表妹就知道了。您这十二年的躲藏,其实并没有多少意义。”
“这是真的么——两位的父辈都是一方英杰,相信两位不会辱没家风,哄骗焦某一个无名小卒。”
钟霞笑道:“哎呀呀,无名小卒什么的可是太自谦了,听爹说,当年你可是威震两浙呢。”顿了顿,又道:“我的确一直都知道你在唐门。其实,我爹当时就想要来这边找你的,不过因为我的关系,我爹才作罢,说是把你留给我来解决……咦……这样说起来,你能够在唐府逍遥十二年,岂不是还要承我的情?嗯,还不快谢谢我?”
女孩道:”焦先生,《四海武经》本来是钟家之物,你借阅了这么久,应该也很熟了,还不还给主人家么?”
焦一德看看钟霞,又看看女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一会儿,才道:“的确,焦某已经看得很熟了,这就完璧归赵。”
说完,拿出一本贴身收藏,书册模样的东西,双手递给走到近前的钟霞。
钟霞伸手去接。
焦一德突起发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