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女孩顺唐箐眼光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有贼了。”
“有贼？”女孩真正有些奇怪了。这个镇子民风古朴，虽然不说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样的三代之世，偷盗之事却也是极少有的。尤其这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唐府是个练家子，小偷们就算要偷也不会偷到唐府上来。
换句话说，来的这个“贼”肯定不一般。
唐箐拉着女孩就要回房间，女孩怪道：“干什么？”
“拿兵器啊！”
女孩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们都去了，那么那小贼跑了，可怎么办？”
唐箐一怔，挠挠头，道：“那你说怎么办？”
女孩颇感无奈道：“我去拿兵器，你在这边看着不就好了。”说着话，径直下了假山。
不一会儿，女孩便拿着唐箐的单刀还有自己的双剑过来了。然后唐箐带路，两人一路从各处房顶上去往账房。
“账房？难道还真是小贼不成……不，不对。首先，敢向唐府下手的，一定不是附近的小贼，应该是远地来的人。其次，箐姐姐是在青雀亭上看到小贼的，青雀亭离着账房两三重院子，在青雀亭上只能够看到账房房顶而已，也就是说，箐姐姐当时看到的小贼，是在房顶之上；而我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这说明那小贼已经从账房顶上跳了下去，能够这样高来高去，而且还不会惊动账房对面的那些唐门弟子，更不会是一般的小贼。可是，如果不是小贼，他又为什么要去账房呢？账房除了一些散碎银钱，可没什么可偷的……”思前想后，觉得来者不善，于是向唐箐小声道：“箐姐姐，待会儿不要轻举妄动，先观察一下再说。”
“……呃，好吧。”唐箐可没想那么多，按她的想法，那就是赶快赶到地方，把小贼擒下——最好小贼还要会点功夫，能够让自己痛痛快快打一架。不过她素知自己这个闺蜜十分聪明，所以在正事上对女孩是言听计从。
唐府的账房在偏院，正对面是唐忠岳的弟子们住的地方，类似于现在寄宿学校里的学生宿舍。唐箐和女孩从青雀亭去到账房，要先经过“学生宿舍”。
两人轻功都很好，来到宿舍顶上，没有惊动里面的唐门弟子。唐箐正要往下跳，被女孩拦住了，唐箐耳语道：“干嘛？”
女孩也悄声耳语道：“我们在这里居高临下，正好可以看清整个院子，下去了反而看不到了。再说那小贼如果从账房中逃跑的话，肯定要先纵身上房，我们也正好可以借地利将之压回去，所以实在没有必要下去。”
唐箐点头。
女孩又道：“一会儿小贼从房间里出来的话，肯定会急着脱身，所以我们还要注意她的逃跑意图，不能一味只想着强冲猛打。我们从这里跳下去的时候，也要注意封住那小贼的逃跑路线——我负责右边，你负责左边。”
唐箐又点了点头，对自己这个好朋友，实在是佩服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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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房里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声音，唐箐和女孩凝神细听，不想却听到十分有意思的话。
“哪，你们觉得，英姑娘和四师姐谁更漂亮？”
“那还用问，肯定是英姑娘了。”
“对啊，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又很温柔。”
“……我倒是觉得四师姐更好看一些。”
“怯，你个没眼力见儿的。”
没错，这声音来自两人脚下的宿舍。先前两个女孩子没有留意，只是觉得下面有些吵，至于吵什么，则下意识地忽略了。现在留心一听，两个女孩子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有些古怪的神情。
“其实要说漂亮的话，我觉得四师姐和英姑娘都差不多，只不过英姑娘脾气比四师姐要好，真要选的话，肯定选英姑娘。”
“那倒是，真要是能跟英姑娘成亲，就算减寿十年，我也愿意。”
“你可太没诚心了，真要是能娶到英姑娘，我愿意减寿二十年。”
“……”
唐箐向女孩耳语道：“他们两这样争下去，要娶你的人就只能在娘胎里了。”
女孩淡淡一笑，没有答话。
“你们还不知道吧，镇上张大财主，他家的大公子，就是去年考上了什么同进士出身的那个张呆子，还曾经向师父提过亲，想要迎娶英姑娘呢。”
“啥，就那个书呆子？”
“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
“也不能这么说吧，张大财主家本来就有钱，张公子中了同进士，这要钱有钱，要势有势的……”
“哼，就算他张家有钱有势，英姑娘也不会看上他家那个书呆子的。”
“先别吵他……喂，你继续说，后来怎么样了，师父拒绝了吧？”
房间里霎时静下来，只听见一个声音小声道：“师父说，英姑娘虽然住在唐府，但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客人，师父当然不能替英姑娘主持婚姻大事。后来，那个张大书呆又搞什么红叶传书什么的，英姑娘都没有理他……”
唐箐向女孩悄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你连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
女孩像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脸上满是奇怪的笑意——不过她并没有回答唐箐，只是摆了摆手，然后用手指了指下面，做了个“用心听”的手势。
“说起来，不单是张呆子，我可是知道，也有人向师父求亲，想要娶四师姐呢。”
“哦……快说来听听，是怎么回事。”一帮夜猫子顿时又来了兴致。
“那天，我在客厅那边，听到后山李员外在跟师父提亲，起先我以为是为了英姑娘……恐怕师父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师父就跟李员外说，有关英姑娘的师父做不了主，要看英姑娘自己的意思。然后李员外就说，他是为了四师姐。”
“后山李员外啊……就他家儿子那熊样也想打四师姐的主意？”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后来还能怎么样？师父回决了呗。”
“其实要我说，这门亲事真要成了也好。就四师姐那脾气，李大公子他们家不被闹得天翻地覆才怪。”
“嘿嘿，说得也是。”
“就是……不过还真奇怪。英姑娘是有名的好脾气，四师姐可是有名的霸王，那李公子是鬼拍后脑勺还是猪油蒙了心，吃了雄心还是咽了豹胆，敢招惹四师姐，他活腻了么？”
唐箐心中暗道，你们几个才是真活腻了，明天有你们好瞧的。
“说来说去，咱们‘唐门双艳’还真不知道最后会**？”
唐箐和女孩都是一愣，这位说的“唐门双艳”自然是指她们，可是自己两人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外号的？
“嘿嘿，四师姐最后会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英姑娘最后会嫁给谁，我可是知道。”
唐箐和女孩又都一愣，互相看了一眼。全神贯注，留意起下面的谈话——对面的小贼？还管他干什么，最多也不过就是被偷走一些银钱而已。
屋子里神秘兮兮的声音响起：“我跟你们说——不过你们可不能外传，尤其是不能让英姑娘知道。”
“嗯嗯，知道了，一定不会让英姑娘知道的——你快说吧。”
“你们说，咱们唐府里面，谁对英姑娘最好？”
“这个……大家对她都很好吧，我还真不觉得有谁不喜欢她。”
“不喜欢她的怕是很难找得到——恐怕就只有对面住的那位，我总觉得，他看英姑娘的眼神蛮怪的。不过要说最喜欢英姑娘的……不知道。”
“嘿嘿，不知道了吧。告诉你们，是师娘。”
这个答案大出唐箐和女孩意料，唐箐看着女孩，无声地问道：“是真的么？”
女孩沉吟不语，想了想，居然轻轻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是师娘？”
“嘿嘿，这还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我去师娘那里办事，正好听到师娘在跟锦穗（注：楚飞凤的贴身丫鬟）聊天，当时她们好像正在验看贾家布庄送过来的几匹湖绸，就听锦穗问师娘，说这么多绸子都拿来做什么用。然后师娘就分排开了，府里面的人，这个几尺，要做些什么；那个几尺，又要做些什么，都分派好了。你们知道么。英姑娘的份竟然比四师姐的还多。”
“什么！！！”大家都吃了一惊。下面讲故事的那人急忙道：“小点声，要是吵着对面那位就麻烦了。听我说，当时锦穗也说，师娘这样可是有些分派不公啊，竟然让外人拿得比自家女儿还多；然后，师娘就笑着跟锦穗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唐门虽然不曾短了英丫头吃穿，可是一直都让她穿虹儿的旧衣服，恐怕她还是会有什么想法，所以这以后多给她做点新衣服。再则说，英丫头本来就不算外人，等她入了我们唐家的门儿，她就更不是外人了。怕什么？’。”
“哦……”
“嗯……”
“原来如此！”
只听那人又道：“听到了吗？‘入了唐家的门儿’。嘿嘿，师娘这是把英姑娘当成儿媳妇呢。那么英姑娘以后会嫁给谁还不清楚么？”
唐箐和女孩对看了一眼，唐箐偏开了头去。女孩则皱起了眉头。
“其实，大家应该也都有发觉吧，三师兄在的时候，对英姑娘的那种情意。”
“可是，三师兄不是不在唐门了么？”唐文顺和唐箐是双胞胎，两兄妹在一年前一起开始唐门的‘毕业考试’，结果唐文顺很快就顺利‘结业’去江湖中历练了，而唐箐还在唐门努力。
“笨，三师兄虽然不在唐门，只要英姑娘还在唐门，还能怕她跑了不成。”
“还真是这样……呃，等等，你刚才说的，都是师娘想要英姑娘当儿媳妇。可是英姑娘本人的意思呢。我看英姑娘虽然对三师兄不错，可是也不见得就比别人更好。”
“笨啊你，英姑娘那个人最重情义；她在唐门这么些年、吃咱们的、穿咱们的、住咱们的，她能不想着报恩么？这事除非师娘不说，只要师娘一开口，准成……你小子，该不会还在发梦，想要和英姑娘百年好合吧？”
“怯，你敢说你没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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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再说些什么，两个女孩都已经没心情听了。女孩在思索，万一楚飞凤真的向自己流露出那个意思，自己应该怎么回应——她虽然对唐文顺不反感，但要说到共度一生的话，自己心里还真是有些疙瘩。
唐箐则是在揣摩女孩的心事，不知女孩作何打算。
最后，唐箐轻轻拉拉女孩，女孩转过头来，唐箐道：“那个，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女孩回问。
“就是说，如果我娘向你提亲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知道的，我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会花费在那些事情上。我想，相夫教子的生活，大概不适合我。”
唐箐舒了一口气，道：“还好。”
“还好？”
“我觉得吧，三哥他配不上你，你真要嫁给了她，那真是可惜了你。我想你一辈子做我妹妹，可不希望有一天你成了我嫂子。”
“……嘛，暂时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船到桥头自然直，事到临头再说吧”
唐箐心想也对——女孩那么聪明，她又是当事人，她都想不出个所以然，自己又何必费心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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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唐箐又悄声问道：“好吧，这个就先不说——那么那个什么张进士，还有红叶传书什么的，是怎么回事，你快老实交代。”
女孩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上一次赶集，那个书呆子给了我一封信，信里面是写在红叶上的一些情诗，挺无聊的东西，我也就懒得跟你说了。”
“那，你是怎么回的呢？”唐箐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
“还能怎么样，直接回掉不就行了。”女孩道：“我抄了一首《上邪》回给他。”
“山无棱，天地合那个？你喜欢那个书呆子？”
女孩摇头，道：“前面两句我没写，从山无陵开始写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字改成了‘聚’字。”
唐箐点点头，回想了一下《上邪》的原文，她对诗文向来不怎么上心，唯独对这一首很是喜欢，当下默念道：“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聚……”
当下白了女孩一眼：“真看不出来，你坏起来还真是坏诶。那书呆子看到前面的话肯定高兴死了，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估计得撞墙。”
女孩微笑，道：“那天心情好，所以想跟他开个玩笑。”
“后来怎么样？”
女孩回忆了一下，道：“后来啊，嗯……也没怎么样。几天之后我在李大夫家又遇到他，他问我最后一个字是不是写错了。于是我跟他说，字我没有写错，作为一个墨家弟子，我是不太可能嫁给儒生的。”说到这里，苦笑起来：“然后我被他好一顿教训，告诉我圣人之道怎么样怎么样好，不应该听墨家的异端邪说——我还没过门呢，他已经在告诉我，嫁到他家之后，要三从四德，要晨昏定省什么的了。”
“你们两个争论起来肯定很有意思……谁赢了？”
女孩微笑：“这种争执从来就不会有赢家的，因为谁也无法说服谁，而且，人家毕竟是同进士出身，我肯定也说不过他。所以，那天一直都是他在说，我没怎么开口。”用手掌轻轻一拍自己额头：“我算是怕了他了，一说起话来没完没了，烦死了。”
唐箐也笑起来：换成是自己，肯定也烦得不得了。但是自己遇到这种人可以提着他扔一边去；而女孩那个脾气，只怕再怎么难受，她也会默默忍受。悄声向女孩道：“谁让你戏弄人家，这是你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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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想两更的，后来想想其实没必要，三千字两章和六千字一章的效果是一样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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