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永远不会因为少了谁而停止转动。
世界都这样,临淄城当然也不会例外;天刚放亮,沉睡了一夜的临淄城就又在各类吆喝声中复苏了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
一年一度的齐王祭就在今天开锣;早早儿的,各种商贩就汇聚到了临淄城中心处的福源寺去了,就为了占据个好位置、能有天好生意。
若是福源寺中的齐王金像能开开眼,把自己给记心里去。。。就更值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知道一具泥胎起不了多大作用,可被折磨的够呛的心早就麻了木了的,也仅能靠着这点儿念想去跳上几下了。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对摇摇晃晃拽到这儿来的吕小贤来说尤其如此。
虽然眯着小眼笑嘻嘻看着两侧熙熙攘攘的人群,但吕小贤在不经意扫过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时,眼神总也能在第一时间就精光大盛。
至于下一步是去摸一把还是亲一口。。。那就真得看看他的心意了。
若真有中意的,直接拖回去‘正法’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这事儿吕小贤没少干过。
谁让他是临淄城里的‘小霸王’呢?谁让他是开启了‘融魂‘的使者呢?
毕竟,在这个小小的临淄城里,一个在外界眼中、小小的使者就足以横行无忌了。
“贤哥,今天这些货色差点儿啊。”紧跟在吕小贤身后的几人也没闲着,瞪大了眼睛瞅着四周来往的女子。
大哥好哪一口做小的还能不知道?吕小贤手底下这几个货借着他的名头也没少干那些缺德带冒烟儿的事儿。
身上的长衫束缚的难受,为了装个穷酸样儿出来,吕小贤昨晚上专门去买了这么套衣服来,可如今他是真后悔了。
又热又难受,吕小贤恨不得一把把它给撕了。
“滚你们的!该干嘛干嘛去。”烦躁异常,吕小贤转身抬脚,把那几个手下一脚一个给踢了出去,“晚上要是凑不齐十两银子,我打的你们满地找牙!”
“十两?大哥,这些可都是些穷哈哈,哪能孝敬出十两银子来?”
“我管你!狗日的冯大可都他妈死了,他那两个不入流的兄弟也被人给收了,还有谁跟咱们抢生意?十两?那是老子照顾你们!都是些不争。。气。。。。的。。。。玩。。意。。儿。。。。。。。”
吕小贤突然拖起了长音儿,几个本来老老实实低头受训的手下察觉出了不对,赶忙斜眼瞅了过去。
顺着吕小贤的话音儿,他们的眼神穿过了熙攘人群,向前向前再向前之后终于落在了一袭浅绿长衫之上。
一袭浅绿入眼来,粉黛三千无颜色!
霎时间,看到了这一袭浅绿长衫的几个手下竟像是被使了定身法般,动也动不上一动。
冯大可懒洋洋的靠在福源寺最正中处的青石栏杆上,扫视着底下熙攘人群;被谢雄飞占了身体的伙计蹲在冯大可身边,满脸不耐。
“大丈夫生而有为,像你这么整天混啊混的,不觉得无趣吗?”
白了他一眼,冯大可也不耐了,“有为?跟你说的那样揭竿而起、见人就砍就是有为了?你纯粹一教唆犯知道吗?好好儿的没事儿我去跟皇帝老子过不去?你活够了我还没活够呢。”
“可你天命如此。。”
“得得得!别说什么天命!不就是一块硬点儿、凸点儿的骨头吗,能有什么呀?稀罕的话你拿走。”冯大可抬头看天,却被还不算是太毒的日头给恍了眼睛。
谢雄飞的脑子里存着那伙计知道的一切,通过这些,冯大可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凉散人那一下就差点儿要了自己的命,最起码在当时看来自己是不活了;大和尚军荼利给了伙计点儿银子,让他把自己给背到乱葬岗找个地儿埋了。
就这么简单,冯大可死了后,换回了点儿零散银子,还是给了那伙计,那伙计又给了老相好的。
末了,
猴子走了,被大凉散人给硬架着走了;走时,他满眼愤恨。
胖子走了,他是主动跟着军荼利走的;走时,他义无反顾。
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走了。
其实冯大可觉得这没有什么,但是属于原来那个冯大可的心却因为他们两个的走有点儿难受,因为难受而疼得厉害。
那可是从小混到大的兄弟啊,就这么散了?
散了就散了,以后说不准还有机会见面;虽然冯大可也知道在这个没有电话、没有电视、更没有寻人启事的世界里想要跟个人碰上有多么的难、多么的大海捞针,可他还是觉得无所谓。
两世为人的冯大可,强迫自己必须去接受这个。
但问题是,他们走了,自己该干嘛去?
“命中注定你就是个反贼,反王权、反天道、反冤屈,你不反不乱套了吗?”谢雄飞没有发现冯大可走神,依旧痛心疾首、苦口婆心、大义凛然。
“我特反组的、特高科的,我是亲爱的地球妈妈派到你家来的卧底。”冯大可习惯性的摸了把已经变得光秃秃了的下巴,入手空空,他又把手烦躁的收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袭浅绿长衫从他眼前飘然而过。
其实冯大可注意到的已经错过去了,他啥也没看着,可他现在实在无聊到了极点,本来没有盯着别人背影看这个习惯的冯大可很随意的就随着那一袭长衫而去。
所以他很随意的看到了一张早就刻死在了脑海之中的脸。
吕小贤!
冯大可的右臂突然间变成了一片暗红,虽然隔着衣服看不到,可冯大可还是觉察到了不对。
“奥?你终于有想法了?”谢雄飞终于掩嘴而笑,不过他目光却变得有那么点儿冷;他已经顺着冯大可的眼线儿看到了吕小贤,“那小子一看就是个渣儿,不过他好像是个使者吧?要是没有凤鸣剑的话,他还真能把你碾成渣儿。”
碾成渣儿?
倔强的冯大可很不想承认谢雄飞所说的,但他却沉默了。
咋弄?事实放在那儿,原来的冯大可就是死在了吕小贤的手里,可不就是被碾的跟‘渣儿’一样吗?
吕小贤还是个使者。。。
可这有啥?自己身边可是还有一个死了又活的人妖哥哥;相同的命运,可这打架的本事差的就远了,冯大可早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更主要的是,听他那意思似乎凤鸣剑上还有点古怪?
就算是有古怪,冯大可也不准备亲自动手;冲着地面呸了一口,他斜眼儿看着谢雄飞说道,“你不是十三虎吗?你不是金针吗?你不说是我的手下吗?你出招儿的机会现在可就来了!”
“你骂人吧?一个刚刚融魂成功的一级使者你还打算让我动手不成?”反啐了一口,谢雄飞一巴掌拍在了冯大可光溜溜的后脑勺上,“自己想办法!”
苏红是苏大财主的单生女儿。
上无兄弟姐妹,下无姐妹兄弟,整个老苏家就她这一根独苗;没办法,谁让苏红她娘死死震住了她爹呢,谁让苏红她娘就生了一个苏红呢。
苏大财主为了生意刚刚从外地搬到临淄城没几天,在临淄城里也没个旧识、朋友之类的,他家就跟棵雨后冒出的野草般,不声不响的在临淄城内扎了细根儿、冒了小芽。
要不以苏红的相貌姿色,家里面那门槛还不早被踏破了十根八根的了?若是再加上他爹那黄白之物,千八百根儿怕是也拦不住。
苏大财主很明白自家姑娘的杀伤力,所以他从不允许苏红抛头露面,但年方十八的姑娘苏红却是秉承了亲娘的脾性,不声不响就爬了墙头、离了樊笼。
爬了墙头的苏红、苏大小姐,恰巧就碰上了齐王大祭,生性就好热闹的她随着人潮就赶了过来。
难得出来一回的苏红见着什么都觉得新奇,不住看来看去却唯独没有看到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随着人潮,苏红不自觉中就出了福源寺范围,正在意犹未尽的时候,肩膀被人给轻轻拍了下,“小姑娘,一个人玩儿?”
苏红冷着脸转回了身去。
之所以冷着个脸,一是身后传来的声音有些孟浪,二是。。苏红的脸面常年就这一个表情;无论喜怒哀乐,苏大小姐总是摆着一张冷峭的脸。
自从她出了娘胎,十八年来天天如此。
“哎哟?姑娘脸色够冷的啊,不过我喜欢。”看着回过了头来的苏红的面貌,吕小贤那叫一个欢喜啊,眉开眼笑间,就差直接搂住亲上几口了。
就算是常年不出门,苏红也知道自己这是碰到无赖了。
乌溜溜的大眼瞪着吕小贤,苏红冷着张脸什么都没说;她不信面前这个瘦弱的年轻无赖真敢把自己怎么着。
搓着手,吕小贤腆着脸不住往苏红那儿凑,哈喇子都快淌下来了。
“我脸色也不热,要不你一并喜欢着?”
突然传来的一句话,让吕小贤身上的孟浪全部消散了个干净;一前一后,吕小贤就跟变了个人似得。
“你命真大。”轻轻转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吕小贤终于看见了那张永远都不想见到的脸,“我打不死你也就算了,竟然连那老道士都没弄死你。”
“你大爷!你以为呢?城东冯大可、城西吕小贤,临淄城中两大无赖无论死了哪个,戏就都唱完了;你说,就算是我舍得你死,你自己又舍得吗?”冯大可看似好整以暇的摸着光秃秃的脸面,其实心底下早就不知道恨了多久了。
狗日的冯大可,什么毛病不好,非得没事儿摸脸;奥,胡子没了、你也翘了,留下我自己跟这儿丢人哪?
看着恼怒摸脸的冯大可,苏红突然笑了。
虽然看起来脸色依旧冷峭,可冯大可就知道,她笑了。
天变得真快,一会儿就晴了。
冯大可抬头看了下满是阴云的天空,有些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