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疯!疯?
“嘿......嘿”张老师冲麻二花诡异地一笑,快不走进浴室去洗澡。
张老师在浴盆里储满冷水,哧溜一下钻进去,浴盆四周立刻激起漂亮的水花。“要是动作再娴熟些,无疑就是跳水运动员了”张老师自豪地说。
话未说完张老师陡然发现自己的双腿失去了知觉。浴在冷水里的肋骨嘎嘎作响,像地震时从地层深处发出的岩石断裂的声音。头部像灌了铅,剧烈的疼痛和沉重使他呛了两口水,他挣扎着把头部抬起,双手努力地撑着浴盆边沿,想从水里爬起,无奈全身四分之三的部位已经不再听从大脑发出的指令,他像蛇一般在浴盆里扭曲着身子。
麻二花倒完垃圾回来,忽听浴室里哗哗作响,推门一看,张老师正枕着浴盆,像婴儿般在玩水,再仔细一看,不是玩水,是被冻得快要僵了,慌忙把张老师从水盆里拉起。使出最后一丝力气把它打发到床上揩干了身子再捂上两床被子。
张老师躺在床上身子抖动得厉害,晃动的床碰着墙壁吱吱地叫响,两排牙齿咯吱咯吱地无节奏地打着架。像深夜窜进了两只硕鼠。麻二花又累又急又慌张,心里像踹了一只兔子,扑通扑通地乱跳。她迅速拨通了张老师的叔伯,侄子外加校长姚鼎鼐的电话。未几,张老师的床边就围满了一群人,大家围着他看,一语不发,像进行遗体告别仪式。
当然不是遗体告别,越来越剧烈的抖动和含含糊糊的低语都一再证明了张老师还是一个活物。麻二花把耳朵贴近张老师,才听真切张老师反复念叨这“冷......坚持......冷......坚持......”。众人一脸怀疑,一脸诧异外加一脸惊疑。校长向大家使了个眼神,众人退到外面,开始询问麻二花。
麻二花把张老师近些时候的异常表现,诸如夜不成寐,窃窃私语,独坐一隅双目呆滞,,莫名地焦躁和喜悦,盯着地图看一顿饭功夫,大冬天忽然用冷水洗脚,现在又跳到冷水里。。。。如此这般向众人进行了陈述。麻二花陈述这些的时候非常仔细非常认真非常细致,唯恐有了什么遗漏干扰了大家的判断。
“,大家别见怪,我觉得吧,许是张老师神经系统出了啥问题吧”教过生物课的校长小心翼翼的对众人说。
“嗯,嗯,我也是这样想。。。。张老师的叔伯说”
“我看就是”张老师的大侄子说。
“肯定是,要不哪会这个样......?”张老师又一侄子说。
“那可咋个办呀?”麻二花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学校会关注的”校长心情沉重地安慰说。
“我们会尽快想办法”叔伯点着头恳切地说。
“嗯哪”张老师的侄子说。
麻二花无语,眼泪汪汪地无助地望着众人。
翌日清晨,起床的音乐还没响起,校园里一片沉寂。校长姚鼎鼐携杨露,还有张老师的叔伯侄子一行来到张老师的床前。张老师正要起床锻炼,他低头找鞋,发现地上空空如也,那双开了口子的鞋不知了去向。他又钩头向床下寻觅,床下也没鞋。
“递双鞋来。”他抬头叫麻二花。却发现几个熟识的面容正默默的盯着自己看,麻二花也站在他们身后盯着自己看。张老师一下子懵了,冲他们嘿嘿一笑。
麻二花的眼泪伴着笑声再次流下来。
叔伯跨前一步,抓住张老师的手,强忍着哽咽说:“登科呀——”
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叔伯谈话态度和蔼语气亲切言辞中肯,他娓娓道来章法严谨。先说身体重要,大意不得;再说现在科技发达医疗水平突飞猛进,无病不可医治;再说你张登科,一家之主,万万不可有啥闪失,否则毋宁苍天欲破大厦将倾。。。。他像一个高明的作者,用墨如泼地进行大篇幅地渲染铺垫,设下伏笔照应,然后才环环相扣地进入主题:
“登科呀,我们准备送你去医院,精神病的主治医生李云九是我的老朋友,他会给你好好治疗的。”
姚校长杨露张老师的侄子还有麻二花站在叔伯身后向他点着头。
“莫名其妙!谁说我神经了?是不是你们都神经啦?”张老师冲一行人嚎叫。
“走吧!”叔伯拉起张老师说。
“去吧”校长和蔼的说。
“起来走吧”侄子说。
“赶快去呀”麻二花噙着眼泪说。
“你们要干嘛?”张老师腾地升起一阵无明业火,紧握着拳头向众人咆哮。
“精神病人都说自己没病,拒绝服药治疗的”校长说
叔伯向大家摆摆头:“拉他去吧。”
大家就奏近了去拉张老师。
张老师奋力反抗,双手死死抓住床沿不肯松手。无奈敌不过杨露有力的双臂,张老师被众人推搡着出了家门。
“杨露你混账”
“麻二花你找死”张老师竭尽全力骂道。
“叔伯,姚校长你们。。。。。。”张老师骂到这里一下子停顿下来,他想搜寻一个比较委婉高雅骂法,不至于叫他们太难堪。
麻二花怕张老师骂出更难听更歹毒更难以入耳的话语,慌忙捂住张老师的嘴。情急之下用力过大又没找准方向,把无名指塞进张老师口中,被正要喊话的张老师扎扎实实的咬了一口。
“你真的要死呀!”麻二花抽出手来顺势给了他一巴掌。
张老师见麻二花当众打他,怒火中烧,抬手就给了她一掌。这一掌被麻二花躲过,啪地一声甩在叔伯的脸上。
“绑了!”叔伯抚摸着火辣辣的脸高声叫道。麻二花找来提水的绳子,大家七手八脚将张老师绑了个结实塞进等候在楼下的小车。
门!铁门!厚重的铁门!宽六尺长一丈重八百斤的厚重的铁门。
这是精神病院为提防疯人逃跑专门设置的门。它被严严密密地地镶嵌在厚厚的墙壁上。设计者独具匠心却白密一疏——假如病人以头撞门效果不是更好了?
张老师被塞进来的时候。屋内已经或蹲或坐或站或躺着若干身材不等年龄有别神色各异的男女。他们木然地望着这位新来的伙伴。门旁的女患者脸庞俏丽,衣着光鲜旁若无人,专注地唱着自己的曲儿——
叫声我的姐呀
你比我小两岁
叫声我的妹呀
你是我的妻
再叫声我的妻呀
你是没过门的闺女。。。。。
“申小雅,你歇会儿吧!”靠窗的一位中年妇女这时许是清醒过来了。对着唱歌的女子怜悯的柔声说。
申小雅一个月前才进来,申小雅进来前是某艺校的大学生。申小雅是艺校大学生的时候的某一天被物色演员的某导演发现了他的资质,于是在一个引起不小轰动的剧目中扮演了一个不重要的角色。回来就疯了。他爹告诉医生说这孩子演了一部电视剧就疯了,疯了就想当明星。她妈说不是的这孩子演了一部电视剧就想当明星,想当明星就疯了。她总说“他说过要叫我当明星的。”
申小雅不搭理别人依然然唱着。
小板凳嘛歪呀歪
我是妈的小呀小乖乖
我上街去做呀做买卖
刮个风嘛我呀我凉快
下个雨嘛我呀我回来。。。。
“嚎啥嚎!”铁门咣当一声开了,旁边矗立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高七尺的大汉,冲着申小雅吼着。张老师见他声如洪钟颧骨高耸太阳穴高高凸起,想起武侠小说中的“练家子”。这是医院为对付疯人而特意请的“角儿”,否则无法镇住他们。
“我的妈呀”身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听到吼叫,如五雷轰顶,身子一缩在地上滚成一个绣球。
“滚远些!”一侧的老者见少年快要碰着自己,跺着脚喊。
“庞局长,再滚就踢他。”“练家子”冲老者说。
老者学者似的莞尔一笑。
中年妇女向老者投去鄙夷的脸色。
她知道这老者原是他们的局长,现年五十八岁。在一次高级别会议上听取了一个报告,回来后又在媒体上看到一侧不知什么样的新闻,然后就疯了,被家人送进了疯人院。只是和中年妇女一样时而清醒时而疯病发作。但就是发作时这老头也颇有定力,只是拍着桌子乱吼。绝也不像那妇女,嘴里不停地叫着“我是冤枉的呀,我没贪呀,小小会计,咋会贪呢?。。。。。”
那少年受了惊吓再次滚到申小雅脚下。申小雅正襟危坐,一幅“贵妇人”模样继续唱着曲子:——
正月梅花开满林,许仙西湖去游春;
白娘娘一见中了意,小青作法起乌云。
二月杏花白如银,叫船摇到涌金门;
白娘娘上岸把伞借,许仙讨伞结成亲。
三月桃花红喷喷,白娘娘作法盗库银;
许仙拿仔元宝回家转,钱塘县破案发配苏州城。
四月蔷薇满墙红,许仙夫妻又相逢;
苏州开爿药材店,挂灯结彩满堂红。
五月石榴红盈盈,许仙游山遇道人
茅山道士想降妖,白娘娘斗法忙逃生。
六月荷花结莲心,端阳饮酒起祸根;
白娘娘吃了三杯,珠纱帐里现原形。
七月凤仙结籽青,许仙唬死倒埃尘;
娘娘昆仑盗仙草,救活许仙还了魂。
八月木樨香阵阵,许仙一时起疑心;
金山寺烧香遇法海,说他娘子是
。
九月菊花黄似金,白娘娘金山把夫寻;
法海不肯放许仙,水漫金山动刀兵。
十月
"
小阳春,许仙逃回杭州城;
断桥夫妻重相会,白娘娘生下小官人。
十一月水仙盆里青,法海赶到
"
;
金钵罩住白娘娘,雷峰塔下镇残生。
十二月腊梅报岁春,小青祭塔报仇恨;
雷峰塔倒白娘娘出,法海躲到蟹壳去藏身
“再嚎不叫你当明星”“练家子”声色俱厉地对申小雅说
申小雅一怔,清醒过来:“我不嚎,我不嚎”
“我不嚎了——行——吗?”申小雅可怜巴巴地望着“练家子”说。
“不嚎了?”,“那就把下届奥斯卡女主角给你”“练家子”逗她说。
“小女子千恩万谢,这厢有礼了”申小雅粲然一笑,走近练家子,深深一躬。
“练家子”征服了申小雅,脸上洋溢着角斗士的高傲,对着张老师喊“张登科,你过来”
张老师无语相对。
“让医生给你检查病情,叫你呢,听到没?”
“我没病。”张老师头上青筋条条绽出。
“醉酒的人甚时说自己醉了?”“练家子”身后穿白大褂的老者说。
“看你一声不响,两目无光,像是病得不轻,好在没深入骨髓,要配合我们才是”老医生蛮有把握补充道。
“你才病入膏肓”张老师回敬说
“你是人民教师,应该明白事理,叫你配合是为你好。。。。”
“教师怎么啦?”“教师生的病也是高尚的病?”张老师最烦别人动不动就说:“你还是人民教师呢”。仿佛人民教师就该摊上倒霉吃亏舍己为人见人让人人见人欺的混账事。白大褂的这句话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他霍地站起来抓起凳子向白大褂走过去,被“练家子”拦住。
“看看,终于承认自己有病吧?还狂躁型的呢!有救有救。”
白大褂满意于自己的判断。
“你狂躁型,你抑郁症,你精神分裂症”张老师了一句“教师生病也是高尚的病?”被对方抓住做了论据并推断出自己有病的结论,张老师授人以柄气的七窍生烟,连珠炮似的向对方开火。
“约呵呵,还知道一点医学呢,告诉你,我还教师改行学医呢。”“有病没病,我拿教师的东西来验证你”“曾经沧海难为水下句是什么?”
“除却巫山不是云”张老师不屑地回答他。
“那,春江潮水连海平呢”?
“海上明月共潮生”
白大褂点点头接着问:“接天莲叶无穷碧”
张老师:“映日荷花别样红”
白大褂:“晴空一鹤排云上”
张老师:“便引诗情到碧霄”
白大褂咦了一声:“忽如一夜春风来”
张老师:“千树万树梨花开”“你说点难得好不好?”
白大褂说好那就难的。
“此木为柴山山出”
“这才像样,因火成烟夕夕多”
“一片砧敲千里白”
“半轮鸡唱五更残”
“山中无甲子”
“寒尽不知年”
“是非成败转头空”
“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他时若遂凌云志”,
“敢笑黄巢不丈夫。”“你有完没完?”
白大褂说:“别急,病人偶尔记得以前的东西也是有的。须多问问才能判断呢”
“因荷而的藕”
张老师:“有杏不需梅”
白大褂:“藕入泥中,玉管通地理”
张老师:“荷出水面,朱笔点天文”
白大褂:“山石岩旁古木枯”
张老师:“白水泉边女子好”
白大褂:“达道逍遥远近通”
张老师:“客官安宿舍寒家室”
白大褂:“三月三日天气新”
张老师:“长安水边多丽人”
白大褂:“鸳鸯瓦冷霜华重”
张老师:“翡翠衾寒谁与共”
白大褂:“《雁荡山》《猎户》《采草药》”
张老师:“《大堰河》《母亲》《回延安》”
“别给她废话”“练家子”忍不住说
白大褂以手势制止他接着说:“坐南朝北吃西瓜皮向东甩”
“老掉牙了”“思前想后读左转书向右翻”
白大褂:“S市自来水来自海上”说完看着张老师。
张老师“S省落花生花落东山。”“唉,你有完没完?”
白大褂脸上神色一变倏地转身,拉着“练家子”躲在门后。哆哆嗦嗦地说“他没病,——是——是——又一个谭家爵”。。。。。。。。。
谭家爵是本市著名的破乱王。他行业不叫人羡慕,腰包鼓得叫人眼馋。可是前年他却栽了大跟头。那年适逢全球金融危机,他高价收购的金银铜铁锡未及出手,价格却像拉肚子似的往下只是泻,半年过去了,价格跌了八成。除了破乱,他什么也没有了,成了真正的破乱王,偏偏这时搬运工却天天逼着要工钱,妻子也骂他无用的废物。一怒之下,他陆续通知七个工友到办公室领取工资,将他们一一锤杀之,晚上又用同一只铁锤敲碎了妻子的脑壳。事发后被公安部发出A级通缉令悬赏十万元全国通缉。谭家爵想变个孙猴子,想变成苍蝇蚂蚁蜘蛛螃蟹或者别的什么东XC匿起来。可是他什么都不会变,连易容术都不会,无奈之下生出一个绝妙的法子:改名换姓让家人把自己送进疯人院。此后相当长时间,尽管全国各地富有正义感和发财梦的公民,包括公务员出租司机达官贵人贩夫走卒等工农商学兵都把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谭家爵依然像空气像水像云像雾从人们视野中蒸发了。谭家爵在疯人院呆了仨月,实在耐不住那里清汤寡水的凄凉生活,于是逃脱了“练家子”的法眼,偷着溜出去吃火锅,这才被人发现。
“练家子”听白大褂一说,浑身打了个激灵。旋即关上八百斤的铁门,摸出手机拨打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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