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山风吹过,带起了片片绿叶。绿叶飞卷,随风而过。
山脚下的小镇名为清风镇,镇里唯一的私塾中,此刻正书声朗朗。这学堂不大,台前一张案桌,上面放着一把戒尺,尺身黝黑,三尺来长。条桌两端放有青铜香炉,一缕缕蓝色烟气升腾,清神的幽香弥漫在学堂之中,传入每个人的鼻端,味清微而不浓,淡淡的,让人很是舒服。
条桌前端,站着一人,素色长衫,头戴文士冠,身材消瘦,却又站得笔直,似乎有一身正气,两边鬓角几缕白丝轻轻飘扬。此刻他背对着众人,望着眼前壁上挂着的画卷,似乎在想些什么。
台下,放有二十几张长桌,一些十三四岁的少年正襟危坐,手执书卷,摇头晃脑,齐声朗诵,声音清爽,朝气蓬勃。
在最后一排的边角处,只见一位少年弓背驼腰,一手拿笔,一手按纸,正在画些什么。偶尔还时不时的往台前偷瞄几眼。不多时,便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东西,在纸上抹了几抹,把一个东西摁在了纸端,然后拿起画好的纸张轻悄悄的往前面那人身上粘去。几摇几晃,几晃几摇,前面那读书身影终究靠近了这纸张,一下背在了背上。
在这少年往前贴纸的时候,他旁边的一个少年早已望来,同时不忘斜眼瞟了瞟台前的先生。当他看见那张纸上内容的时候,却立马回过身来,把书卷举得老高,不过却没有读书的声音传来。
却见他那肥胖的圆脸两腮更加鼓起,双眼半合,有微光流动,两唇紧闭,平时厚厚的嘴唇此刻竟变成了樱桃小嘴,一个诡异还有一些狰狞的表情产生。似哭似笑,饱含痛苦。不过这些他自己都不在意,只知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发出声音来。
刚忍了一会儿,这个胖子的表情似乎缓和了不少,他一只眼睛瞟向前面,一只眼睛却又移向那边的纸张上,看着纸张摇摇晃晃,他刚缓和的表情又紧绷起来,顿时满面红芒。
纸张上的画有些奇异,但却很是“传神”。
只见那张画的底端画着一个小人,小人伸出两只瘦弱的小手,怀抱着一根粗实的枝桠。这根枝桠太大,一直从画的底部延伸至顶部,似刺破苍穹。而这枝桠之上,却又一物系在其上,仔细看去,却是一个大大的裤衩!这裤衩占据了纸张大半个画面,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那个少年把这裤衩涂成了大红色!红色的裤衩鲜艳招展,像是一面飘扬的旗帜,迎风猎猎作响。而在裤衩中心,却有一只黄色的小乌龟趴在其上,乌龟脸部跟那底下抱这枝桠的小人一模一样。
画画的那个少年名叫方名,坐在他旁边偷笑的胖脸少年叫做李儒,而背负那张画的少年叫做谢明心。
说道这谢明心,小小年纪却是这清风镇中的一霸,经常欺负弱小以显示其家境的雄厚,看到什么好的东西都会去从别人手中抢来,连镇里的一些大人看到他也要绕道走或是恭敬的弯腰称其一声少爷。原因无它,只因他有个更加阴森可怕的爹,谢千秋。
谢千秋是这清风镇本土的霸主,他还有个儿子,谢清心,早年便出去闯荡,镇里有流言称其在外做了十八寨的强盗头子。因此,对于这谢家,普通人就更加不敢惹了,只有躲得远远地。
此刻李儒看着谢明心背上那张画左右摇晃,似乎就看到了这平日里颇为不和的谢明心在摇着裤衩跪地求饶投降。他终究没有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胖子生来就是个大嗓门,这一笑不要紧,顿时在这学堂里齐声的读书声中突然出现了一声尖锐的笑声。
笑声戛然而止,学堂里静默一片。
胖子笑得弓着的身子立马直了起来,脸庞恢复了平静。面对转过身瞅着自己的众人,很无耻的说了句,“先贤的书真是博大精深,我实在是忍不住乐在其中了,你们应该仔细体味,肯定也能像我一样。”说完,他还一手摸着下巴,一手扯起书卷,连连点头,嘴里传来“嗯、嗯、嗯”的声音。
众人看他这样,都乐了起来,见前面的先生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在盯着那幅画发呆,也没人向先生报告,都转身继续摇头晃脑起来。
旁边的方名见胖子这么无耻,对他会心一笑,在书桌底下竖了一个大拇指。李儒对他回了一个大拇指,似乎他的心情很爽。
那谢明心也同样转过身来,看了这平日里心底暗恨的胖子一眼,心有疑惑。他分明在其眼中看到了一份暗藏的笑意,似乎是针对自己。不过也没有后文,他又转了过去。不过就在他转身的过程中,似感觉到自己背部有什么东西,又左右活动了身子,终于发现自己背后的那张纸。
他一把扯了过来,双手展开一看,身躯都颤抖起来。他站起身来,一拍方名的桌子。
“方名,你······”
谢明心这一叫又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了过来,这些人都看见了那张画,顿时满堂轰然大笑。听到这些声音,谢明心脸色更加铁青了,他阴沉着脸声嘶力竭的向众人吼道:“笑什么笑!”
他这一吼倒是惊得这些人都急忙转过身去,笑声也截然而止,似乎怕被他报复。
对于这下方的闹剧,台前的先生似乎还是没有察觉,仍旧盯着那幅画发呆。
方名看着怒视着自己的谢明心,平静的说道:“谢明心,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没有你爹,你什么也不是,少在我面前得瑟!如果你看了这幅画后能够平静下来,也许我还会对你高看一筹,不过很显然,你让我失望了!”
少年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他早就知道这家伙会恼羞成怒,一点儿隐忍都不懂,一点也不像其父的阴森奸诈。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这家伙从小就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谁也不曾违逆他!
对于谢明心,方名和其从小的玩伴李儒,早就看其不顺眼了。若不是家中大人叫这两人不要惹事生非,否则他俩很想暗中把这平日里趾高气扬嚣张跋涉的家伙狠狠的胖揍一顿。虽说胖揍不能,但他俩却是时常变着法的作弄这谢明心。谢明心平日里只能欺负那些百姓,而他俩就专作弄他。
方名的父母不是本镇人,有谣言说是某个神秘家族十几年前逐出的族人,虽说是被逐出,不过却没有人敢小看这一家人,毕竟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而李儒的爷爷,传言是当朝大官隐退在此,即便退隐,依旧没有人敢小瞧,而谢家也只是隐约知道李儒他爷爷的门生遍布朝廷。当然这些,普通人是不知道的,只有此地的霸主谢家才多少闻到了一些风声。
当年对于这两家来到这镇里之后,压在了谢家头上,其自然不服。对于李家,谢家不敢动手,而对方家,他们却是暗中谋划了一番。
一个月黑风高夜,一伙蒙面人闯进了方家之后,便再也没了音讯。从此谢家就沉寂了下来,谢老爷也从以前的嚣张跋涉变得阴沉如水。没有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镇上的人只知道从那以后谢家一改平日里的蛮狠霸道,变得收敛了许多,谢千秋的大儿子谢清心便在那晚不知去向。
从此,在谢千秋心里,这方家成了洪水猛兽,他宁愿去惹那李家,也再不愿去与方家作对。谢千秋曾告诫谢明心一定不要招惹方家之人,所以这谢明心虽然平日里在镇里作威作福,在方名和李儒面前却是没有嚣张的本钱,只得忍气吞声。
另外,在这清风镇还有一个人谢家不敢惹,便是这私塾的先生,先生姓秦,名悠扬。只知其来历神秘,其余一概不详。对于这神秘的老头,谢家已经不敢在去测试了。毕竟老头不像方家李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对谢家也没有多少冲突。
让人怀疑的是,来头似乎很大的这三伙人几乎是不分先后,来到了这清风镇,常年住了下来,不知不觉便有了十余年。
不过对于这些事,普通人没有人去在意,他们仍旧过着自己平凡普通的日子。只有谢家,在这些年里,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三家的到来,并不像传言中的种种理由,而是为了在这清风镇得到什么。
至于是什么,谢千秋百思不得其解。这清风镇地处偏僻,要什么没什么。要说唯一值得关注的,便是在这清风镇不远之处,有处遗留的战场,没有人知道这战场是什么时候遗留下来的。而追问这清风镇里的民众,他们只会说一句话,“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说,他爷爷活着的时候这战场便早已存在!”
这答案让人很无语,也很让人心惊。
那处战场周围寸草不生,除了偶尔有几只乌鸦在其中飞来飞去,便再也没有任何生物存在,只剩下一片黑色的沉寂。
站在远处的山峰顶上,可以看到,那处战场似一个巨大的伤疤,狰狞的展现在大地之上。那伤疤是黑色的,其上隐隐有些黑色烟丝飘摇,在阳光下若隐若现。眼前所见,不过是这战场的一角而已,它的大小,眼睛难以测量,只能看到其似乎到了天边,接引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