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正浓，树影婆娑。
水月跟在褐瞳身后。她心想：
明明你就在身边，为什么仿佛我们隔着九重天，明明我还记得你，为什么还要装做曾经不认识？你的冷淡，让我很无助。要告诉你吗？你会是什么表情呢？我想知道，却又不想知道，我怕你的漠然唤起我的怨念。我不想我们只是……仇人相见……
可是我依旧想弄清，你的想法。至少我能有个选择，是离开还是留下……
她停下脚步，突然开口问道：“那个……你是专程赶来救我的么？”
褐瞳并没有理会她，径直的向前走着。
水月继续问他：“当你看到冰下的我时，没有回忆起什么吗？”
他顿时停下了脚步，并没有转过身，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着她，冷冷的说：“回忆么？哼，那种东西……我不需要！”说罢便又向前走。
水月有些愤怒：“你不明白么？是你欠我的。”
褐瞳又停下脚步，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等待着她开口。
“十九年前……你从寒冷的极冰之下救出一个女孩，并答应她会永远守护她，做她的亲人，说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而那个女孩，就是被冰封了千年的异界女妖，就是我。”
“然后呢？”褐瞳依旧冷淡，这一切好像跟他无关似的。
水月看着他那淡漠的神情，甚是失望，低着头：“你就是这样的态度么？褐瞳，在知道了一切后。哼，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然后？然后你就出卖灵魂，为了得到力量……杀了我。”
褐瞳有些震惊，颤了一下。
“出卖……灵魂？”
水月的回忆里……
天飘着絮絮白雪，风很小，银发少年和女孩正在林间嬉戏，突然不远处传来呼救声，少年和女孩寻着声音跑去，他们看到一个庞大而强壮的怪物正在厮杀一群土匪。他们躲在一棵大树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土匪们人数众多，却不是那怪物的对手，怪物发着低沉而厚重的嗓音：
“愚蠢的人类，想袭击我，是来送死的么？呵呵呵……”怪物疯狂的将那些人一个个撕裂，尸体甚至都没有半块完整的肉，满地都是可怖的血浆，少年身上也溅上了血。
“你们这些人类的灵魂，一点都不好吃呢，低劣又肮脏……”怪物那低沉厚重的嗓音，直教人胆寒。女孩痛苦的看着这一切，身体不停的颤抖着。少年紧紧抱住她不停颤抖的身体，对她说：
“不用怕，我会用我的方式保护你的。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谁？谁在那里？喔……还有活着的猎物呢？”凶狠的怪物发现了他们，便向他们走来。少年放下女孩，挡在女孩前面。
“你休想碰她！”少年像一头愤怒的小狮子，对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怒吼。
“嚯……那个女孩，好像是个很好吃的妖怪呢。”怪物看着少年身后的女孩，并不理会他。
之后怪物看了少年一眼，脸上表情变得复杂。
“嗯？~小鬼，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你的身上，有我想要的灵魂呢。”
“你身上，也有我想要的力量呢！”少年开始向怪物走去。女孩焦急的喊着：
“褐瞳，不要！不要过去。”
少年转过身蹲下，安慰她说：“小蝶乖，他身上有力量，有了那力量我就可以变强，就可以更好的保护你了啊！这样以后我们都不会再被别人欺负，被别人瞧不起，就再没有人敢说我们弱了。”
“可是你的灵魂？”
“放心吧！你相信我，我的灵魂他拿不走的。但我可以拿到他的力量，还可以保护你。”少年说完便向怪物走去，没有一丝犹豫的步伐。他用稚嫩的小手拉着怪物那粗糙有力的手，仰着头对怪物说：
“我们来做个交易。我给你我的灵魂，你给我你的力量，并且放过那女孩。”少年那从容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
“我是异界的魔物，那女孩也是，就放过她好了。而用你的灵魂来换我的力量嘛……我鬼复就答应你了。”怪物露出一丝阴险的笑。
“那么……开始吧！”少年说着便闭眼张开双手，小小的身体竟轻轻漂浮起来，悬在半空。
怪物瞬间化作一团黑球，迅速窜入少年体内。少年的体内好像发生了震荡，他从半空狠狠跌落在雪地里，雪尘四起。
女孩注视着尘埃，她焦急的等待着。只见少年从尘埃里走出来，阴着脸，却还是闭着眼睛。女孩跑到他身边，摇着他的身体，着急的呼唤着：“褐瞳，你没事吧？快醒醒，快醒醒啊！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快睁开眼看看我啊！”
少年突然睁开眼，血红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女孩。女孩感到战栗，向后退了几步，却跌坐在地，她带着哭腔说：
“你怎么了？不要吓我，你的眼睛……从来都没这么红过。你怎么了？褐瞳……”
少年抬起手，手指上指甲突然尖尖的长出来，对着女孩，像只魔爪。他的表情很痛苦，张着嘴，露出魔鬼般的尖牙，全身都在颤抖着。向女孩扑来，女孩躲开。他又追过来。只听他颤抖着声音说：
“……跑……快跑……不要……管我……”
女孩开始向前奔跑，她脸上流着泪，她很害怕。少年在后面追着，女孩跌倒了，他停下追逐的脚步，张牙舞爪的一步一步走向女孩。这时候，女孩却突然站起来，抱住了他，哭泣着对他说：
“我做不到！你这么痛苦，我做不到离开你！做不到扔下你独自逃跑！我要和你一起承受痛苦，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就算逃掉了，日后见不到你，我也是无法活下去的。因为我没有你就没有勇气。我知道你一定能听得见，是那个怪物控制着你。但是，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能保护……”女孩话没说完，嘴角流下腥红的血迹。只见少年的魔爪已穿透她的腹部，鲜血直流。
少年从女孩腹部抽回魔爪，表情痛苦而不忍……
女孩小小的身体慢慢倒下，笑着看着他，并说：“能不能……不要……忘记我……”少年对着她又挥去那满布血迹的魔爪，女孩的血溅到他的脸上、身上，身体被弹得老远。
少年眼角流下了泪……血泪……
褐瞳看着水月，脸上的的表情似乎没有变化，淡漠如尘，依然是那冷峻的目光……
水月脸上充满了悲伤：“我以为我已经死了，被你杀死了。可后来被教主救了，我捡回一条命。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十多年来我都强迫自己不要再回忆那段可怕的记忆，如今……呵~还是要回忆起呢。”
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段痛苦的记忆你可以忘记，你可以不受折磨，却要我一个人来承受。为什么？本来可以忘记的，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那些让人痛苦的记忆，不愿触及的伤，那黑暗中无助的呐喊，为什么又回来了？”
她有些怨恨的看着他。
“这些真相，你都不在乎吧！我不知道自己是该恨你还是恨命运的捉弄。或许一切都是我的宿命，我讨厌这样的宿命，我讨厌这样无助的活着。我更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我死了就好了，我是该死的……千年前就该死……十九年前也该死……现在……还是该死……哼！不用……再留恋……”
她说着拿下头上的发簪猛戳自己的心口，褐瞳迅速用萤鞭打掉了她手中的簪。
“冷静点！”他有些愤怒。
走到她跟前，不语。水月低着头，肩在颤抖，她在哭泣。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一把将她揽在怀里。她一惊。褐瞳把她的头埋进自己毛茸茸的裘衣里。
“说什么傻话！既然这样，那么……就让我来为你报仇雪恨吧！”他冰冷的眼里闪过一丝爱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