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进了客厅之后,翠秀也端着茶到了客厅。她茫然地看着凭空多出来了十几个人,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托盘,托盘里只一个茶壶,两个茶碗。客厅里的位子不多,只有八个,根本就不够,所以后面进来的人全都站着,倒没人争座位。所以翠秀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将这两碗茶端给谁。她明明记得自己去倒茶时只有沐宇和秦勇两个人的,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会突然多出了十四个人?
好在众人都各有各的心事,一时也没人为难她,竟然让她愣住了。
倒是秦勇最终忍不住痛,**出声。翠秀这才发现客厅里竟然有人受伤了,而且还是遍体鳞伤,也顾不得考虑什么,抬脚便跑到秦勇面前,焦急地问道:“他怎么受伤了?有没有请大夫?快,快去请大夫!”
西辰华一听翠秀要请大夫,立即气得叫道:“不许请,要请也是请仵作。”
翠秀不解:“仵作是验尸的,怎么能看伤呢?他又没死。”
西辰华没好气地道:“那就等他死了再叫。”
翠秀还想再说什么,沐宇却阻止了,说道:“你家姑娘起床了没有?让她赶紧过来看一下。还有,多叫几个人来上茶。”
翠秀刚想说姑娘还没醒呢,叫都叫不醒。不过一看客厅里这十几位都是来找自家姑娘的,觉得这话说出来不太好,便又咽了回去。上茶还是应该的,只是:“请诸位稍等,茶马上就烧好了。”
南宫翠正生着闷气,任谁一进门就被莫名其妙地抽了一鞭子、还不能报仇,心情都不会好,还好她强硬地让南宫瑾为她让了一个座位,不然就要站着了,那也太惨了。不过饶是如此,南宫翠的火气也还没有消下去,此时再一听说茶还没烧好,火气又蹿了上来,不满地道:“什么?来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没有烧水?你想渴死这些人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客厅里都有什么人?这可是四国皇子与公主,还有江湖两大世家的世子小姐,来到这里竟然没有茶水。徐子嫣平时就这样教你们待客的吗?真是乡野丫头,岂有此理!”
翠秀本来想着挨骂也就算了,反正大家小姐娇贵,总喜欢骂几句,她左耳听了右耳出,也不会少几块肉。可是南宫翠竟然骂徐姑娘,这可不行,主子是不能挨骂的。
是以,翠秀反驳道:“我们家姑娘还不知道你们来了。再说,我们家姑娘也不知道你们全都一起来,整天地烧了水等着你们。万一你们不来我们不就白烧了?你们来了我们再烧也不迟。再者,谁家上门作客不是提前一天递帖子?你们递帖子了吗?没递帖子就叫不速之客,是可以不接受的。我们姑娘请你们进门作客,你们不说自己没礼貌,竟然还嫌我们姑娘不够礼遇,真是荒谬。”
翠秀的话令所有人讶异,饶是见过翠秀的人也觉得奇怪,都觉得这丫头的嘴巴也太利索了,纷纷侧目,重新打量起来。
南宫翠当然更是气歪了,上前一巴掌就要打在翠秀脸上。
翠秀本来昂然不惧,已经做好被打的准备了。她也不能挨打,可是她不能反抗啊,而且这南宫翠是南宫世家的小姐,那可是有武功的,她又不会武功,反抗也没有用,不如乖乖挨打,还显得英勇一些。
只是翠秀等了许久,也不见南宫翠的巴掌落下来,惊讶地看过去,顺着南宫翠憋屈的目光,看到了空中被拦住的巴掌。而拦住这一巴掌的人却是南宫瑾。
南宫翠见挣脱不得,知晓翠秀是打不得了。便含恨地猛一甩手,方才得到自由。揉了揉被抓得生产的手臂,南宫翠怒声问道:“南宫瑾,你做什么?我打个丫鬟也不行吗?”
南宫瑾冷声道:“这里不是南宫家,这丫鬟也不是你的。打之前记得先问问这是谁的丫鬟。”
南宫翠不屑地道:“还能是谁的?不就是徐子嫣的?喔,我知道了,她是南宫燕是吧?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她肯定没死。没想到她竟然改名换姓,攀上了九王爷,连南宫家都不认了。你早就知道了是吧?所以才要认她作义妹。什么义妹,本来就是亲妹妹,偏偏还要扯这么一个幌子。”
众人又因这句话全都盯上了南宫瑾,南宫瑾盯着南宫翠一步一步地紧逼上前。南宫翠本来毫不惧怕,瞪大眼睛回敬着,但却架不住南宫瑾一步紧逼一步地欺身上前,不由得一步接一步地向后退去,最后退到椅子前,退无可退之下,跌坐在椅子上。
南宫瑾这才慢慢地道:“她是九王爷的丫鬟,你如果不想南宫家与九王爷结怨,最好不要随意招惹她。至于徐子嫣,她是谁不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现在是我妹妹,以后也还是我妹妹。”说完最后给了南宫翠一个不轻蔑的目光,转身拿起翠秀端来的茶,一饮而尽。
南宫翠提到喉咙下的心脏终于落回原位,但一想到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如此胆怯,丢尽脸面。不由得站起身来,心下一横,目射凶光,冲着南宫瑾的背影道:“你竟敢这样对我,我一定告诉祖父,让祖父罚你。”
南宫瑾猛然回头,眼中射出一道饱含杀意的光,一闪而过。南宫翠被那道光吓得怔住,再次跌坐在椅子上。这时南宫瑾才淡淡地道:“你也就只会告诉祖父了。”语气中说不尽的轻蔑。
众人均未见过这样的南宫瑾。一直以来,南宫瑾给人的印象就是温和有礼,含蓄内敛,情绪从不外露。而今天,他不仅情绪外露,还张扬霸道,竟然连自家亲妹妹都威胁起来了。简直就是一头疯了的狮子,只要有机会,就要发泄心中的怒火。众人面面相觑,不再多言。
只有南宫菡低垂着头上前道:“三哥息怒。五妹也只是一时失言而已。既然这丫鬟是九王爷的,那就请她赶紧去端些茶水来吧,今天这里来的除了皇族权贵,便是世家公子千金,怠慢不得。”
南宫瑾似笑非笑地看着南宫菡,眼神中似乎飘着一丝嘲讽。这个妹妹真是高手,四两拨千斤的手法用得实在是高明。将问题甩给自己,让自己成为恶人吗?想让自己成为为他人考虑的贤德淑女?南宫瑾突然有些恨,恨自己明明早就知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却还是纵然她陷害小燕,最终害得小燕被逐出家族,不肯与自己相认。不过,欠了的债终究是要还的,而他一定会让南宫菡十倍百倍地还回来。
南宫菡看着南宫瑾不明意味的笑容,突然有一些害怕。不过南宫瑾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南宫菡觉得自己看错了。再定睛一看,南宫瑾仍然温和地笑着,如往常一样的温和。不过南宫菡清楚地知道跟往常不一样了。虽然她没有看清刚刚南宫瑾看她的眼神,但是从他一步步逼迫南宫翠的样子,她就知道南宫瑾跟从前不一样了。
南宫瑾没有理会南宫菡想些什么,只是对翠秀道:“赶紧去烧些水来。还有,叫几个人过来,把秦将军抬下去疗伤。”
翠秀答应着离开了,离开之前还挑衅地瞪了南宫翠一眼,然后趾高气扬地找人烧水去了。南宫翠气得仰倒,不过还是没有作声,她可不想再招惹南宫瑾了,今天的南宫瑾绝对不能招惹。
但西辰宇听到南宫瑾的话很不高兴地道:“瑾公子是什么意思?本太子已经说了,不许救他。”
南宫瑾道:“你跟他之间的仇与我无关。他曾经照顾过子嫣,我只是帮子嫣还他一个人情罢了。”说着朝沐宇丢去一瓶金创药,又道,“这里是子嫣的宅子,死了人太不吉利。西辰太子想杀他,多的是机会,何必在意这一时半会。”
西辰宇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沉声道:“希望瑾公子以后不会再插手。”
南宫瑾淡然道:“本公子从来没有插手过。”
西辰宇不停地在心中安慰自己:“今天的南宫瑾吃错药了,心智失常,不能跟他一般见识。”如此默念了几十遍之后,终于平静下来,不再理会南宫瑾,只恶狠狠地盯着秦勇,仿佛要用眼光把他杀死一般。
南宫菡见众人又平静下来,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三哥哥,徐姑娘真的是七妹吗?你真的是因为知道她是七妹,才跟她结拜的吗?”
南宫瑾当然知道南宫菡不安好心,所以绕过这个问题,反问道:“有区别吗?她是不是南宫燕,都已经跟南宫世家毫无关系。我是与我的亲妹妹结拜,还是跟一个陌生人结拜,有区别吗?”
南宫菡一愣,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她只是想着拿这件事做点小文章,比如向祖父打些小报告,说南宫瑾明着服从他的安排,实际上对他心生不满,而他与南宫燕相认就是实证。这样,南宫瑾就会进一步被祖父厌弃,他的世子之位也会更加不稳。到时候只要再烧几把火,南宫瑾就会彻底地失去世子之位。
可是南宫瑾的话让她突然意识到另外一个问题,徐子嫣是不是南宫燕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她现在是九王爷的未婚妻,祖父断不会对她冷眼相待,反而会客气有礼。更何况,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过她是南宫燕,她说南宫燕已经葬身狼腹。那个狼群,她当然知道,是她用计引了一群狼过去,是她亲眼看着狼群包围了昏死的南宫燕,南宫燕怎么还有可能活着。
一个她明明就知道的答案,她竟然还一直在验证。南宫菡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不过南宫菡立刻又反应过来了,她是不是南宫燕真的重要吗?不重要,她说是,她就是。她说不是,她就不是。重要的是她,她的样貌,她的身份,她与南宫瑾的关系。所以,徐子嫣,不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长得太像南宫燕了。
南宫菡想到这里,突然一笑,道:“还是三哥想得透彻,我自见到徐姑娘开始就觉得她像七妹,心里也一直把她当作七妹来看。既然三哥已经与她结拜了,那她也是我的妹妹了,以后我自然会以姐妹之礼与她相交,就像以前与七妹一般。”
南宫瑾也灿然一笑:“四妹果然冰雪聪明。”
南宫翠与南宫珩有些反应不过来,没料到话风急转直下,南宫菡竟然直接爽利地跳过了他们一直抓住不放的问题,要对徐子嫣以诚相待。以诚相待?想到他们与南宫燕之间的相处,两人突然明白了一些,南宫菡怕是正与南宫瑾打哑谜。没关系,回去再问南宫菡就可以了,现在不需要知道。
南宫家的兄妹几人打着哑谜,四国皇子们当然也听得明白,不过他们心中并不觉得如何。残忍吗?这世上最残忍的兄弟之急,莫过于皇室了。跟皇室的夺嫡之争相比,那些个江湖世家的世子之位根本就不够瞧。
不过热闹多瞧些是有好处的,可以为别人添些堵,同时为自己增加点乐趣。
这样好的事,西辰宇自然不肯放过,而他与南宫瑾还有一掌之仇,虽然西辰华抽了南宫瑾三鞭,被南宫瑾强硬地定为一笔勾销。不过他还没有承认,所以怎么能不为南宫瑾添些堵呢?当下便笑道:“南宫公子好气魄,自己的妹妹婚前失贞,竟然还能如此平静地坐在这里喝茶,本太子佩服。”
翠秀刚巧这个时候端了茶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两三个丫鬟,每人手上都端了茶,一杯一杯地放好,然后退了下去,只留下翠秀在一旁侍候。小厮们也将秦勇抬下去上药了。现在屋子里除了翠秀,就剩下这十几位权贵世子了。
南宫瑾不理会西辰宇,转头问翠秀道:“九王爷呢?把他叫过来。”语气非常不善,显然被西辰宇一提醒,又记起了今天来这里的目的。
但是翠秀非常纳闷地反问道:“九王爷?九王爷不在这里啊。你们要找九王爷?应该去九王爷的行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