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手下搬来了一把椅子,又奉上一杯茶。东辰行状若闲适地品着茶,道:“听说徐子嫣今儿下午还在教上官鹤与南宫瑾如何煮茶,不知是否教过容楼主?不过容楼主一向高渺,想来必不会在意这些文人趣事。不过本皇子却有些可惜,今儿晚上风景如此美妙,正应该煮茶品饮,当可为人生一大乐事。”
说着看了看容九生正自奋力招架着密不透风的守卫、迟迟找不到突破口,又道:“上次那个人中毒乱了心智,但那毒却不是下在某一处的,而是下在每一个守卫的剑上。这里所有守卫的剑上都有一味药,每一味药都无毒,但是几种药混合在一起就成了毒药。药越多,毒性越深。让我算算,容楼主现在已经身中几十剑了吧,身上定然已经有了几十种药,哎呀,看来毒性不浅啊。不过容楼主一直与莫神医交好,想来这些毒并不放在眼里。听说容楼主一直身中剧毒,想来这些小毒就更不放在眼里了。如此我就放心了,隐月楼明天不会突然少了一个楼主。”
东辰行说得云淡风清,但语气中自有一股杀意,守卫们越听手中的剑就越加凌厉起来。而容九生的剑却有一丝的滞缓。
东辰行以为容九生心神俱疲,不过是瓮中之鳖,心中更加得意,道:“不过容楼主放心,即使容楼主不在了,隐月楼也不会少了楼主的。本皇子手下有不少高手,一直心慕隐月楼,一定会让隐月楼的名气愈加响亮。”话中,竟似隐月楼已经握在手中一般。
守卫们听到之后更加振奋,一剑比一剑更加凌厉,一剑比一剑杀意更盛,一剑比一剑更迫近死神。
而容九生早已落入下风,此时也已经颇为狼狈,却仍然尚能招架。只是身上的伤口愈加增多,血流愈加快速,药混合之后的毒性也一点一点地激发了出来。
是的,那些守卫们的剑上竟然真的全都涂上了药,可是每一剑都不同,上百把剑也并不知共有多少种药,混合之后又形成了何种毒,或者哪几种毒。但是这些毒却迅速地扩散了开来,渐渐扩散到了全身百骸。容九生自然知道内力运动得愈多,毒素便扩散得愈快。只是若不运功抵抗,自己定然也是一死。故而,这唯一的一条生路自如饮鸠止渴一般,并不知以后会如何。
东辰行见容九生的反击不仅有些滞缓,而且还有一些绵软,料定毒素已经扩散开来,容九生已是生路无多,心中愈加得意,不由得大笑开来:“没想到啊,堂堂隐月楼楼主,江湖第一高手,竟然会如此凄惨地死在这荒郊野岭。不过容楼主请宽心,本皇子一直敬重于你,定会为你好生安葬的。”
说着,语气突然凌厉起来,带着浓浓的杀伐之气:“上次是本皇子不小心,让二皇兄的人偷袭了个正着,竟然捡了一条命。不过捡了命又如何?他若是知道自己的下场,一定会后悔没有死在本皇子手里。现在,本皇子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容九生,你不要再想着能逃出去了。”说着又愉悦地笑了,“不过,容楼主知道了他的下场,一定会感激今天死在本皇子手中的。依楼主的性子,定然不想那样屈辱地活着。”又吩咐守卫道,“好好招呼容楼主,给他一个痛快,不要让他后悔。”
话落,那些守卫出剑更加狠辣无情,招招直奔容九生的命门。而容九生本已重伤,又加毒发之下,竟然只能堪堪抵挡。
正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却见容九生突然飞起,流星一般消失在了天际。
众守卫全都愣在原地。反应慢的犹自看着突然空了下来的剑,反应快的却一脸迷惘地看着容九生消失的方向。
东辰行也愣怔了一下,脸色黑沉如墨,冷声道:“容九生还有如此轻功?本皇子怎么从未听到过?”
众守卫连忙集体跪下,为首的一人道:“资料里从未有过,以前也从未有人见到容九生施展此功。”
东辰行冷冷地道:“还不赶紧去查?”说着手中猛的一个用力,杯子便成了粉末,随风飘散在夜色里。
众守卫心中一凛,连忙应声退下。为首的那人自去安排人查探容九生刚刚的轻功与隐月楼之事,其余人则各归各位,继续守卫矿区。
而东辰行则目光幽晦地盯着容九生消失的方向。
容九生是被人救走的,不错,正是徐子嫣,正是驾着隐形飞行器的徐子嫣。
原本徐子嫣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将矿区查探了一番,她离开之时容九生还未暴露,是以并不知道。掌握了矿区地形之后,徐子嫣心情极好地直奔另一个生物探测仪,特意找到那几株新发现的植物,一时控制不住,就地做起了研究。可是探测仪每种只挖了两株,而两株根本就不够用,所以徐子嫣在每种浪费了一株之后,果断地放弃了研究,由探测仪引着每种又摘了十株做标本,方才作罢。
每来到这时,徐子嫣是打算直接回去,找出那本这个时空的《草药汇全》,看能否确定这几株植物的名字与药性等,但是她突然又对金矿起了兴趣。总觉得金矿附近还会有一些令她感兴趣的东西,心痒难耐之下,顾不得隐隐有些发亮的天色,便驾着飞行器又来到了矿区,再一次打算将矿区细细地探查一番。
但当她来到这片山谷时,却意外地看到了正在打斗中的众守卫,听到了兴致高昂的东辰行说着风凉话,这才知道被围困之人竟然正是容九生。
徐子嫣的心里是有过挣扎的。容九生的命不是那么好救的,他那样武功高强之人,若是被他发现竟然是被一个可以隐形的人救走,一定会想方设法搞清楚自己是谁,也许还会不择手段地弄清楚自己隐形的秘密,那时候自己的处境便很被动了。
而且,在七八十名护卫中救走容九生,徐子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虽然她隐了形,但并不表示形体不存在。飞行器虽然是小型的,但其实并不算小,要想不心动任何人就穿过重重守卫闯到搏杀中央、救走重伤累累的容九生、再冲出重重守卫,这个是非常巨大的考验。叵是当代,闯了也就闯了,暴露一下也没什么,执行任务时暴露身份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前提是大家都有隐形飞行器,都有隐形衣,没有人会为了这样的技术不择手段。但这里不一样,若是被东辰行的人觉察到了异样,自己以后就真的危险了。
但若要现身救人,徐子嫣自觉地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能力,单凭自己一个人救不走容九生。毒药再多又能如何?在上下翻飞的人面前怎么下毒?还是几十个自己根本就追不上的人。有手枪又能如何?她能确定子弹的速度比他们的轻功快,但是她不能确定自己发射子弹的速度比他们的轻功快。本身子弹就是可以避开的,在这样的轻功下避开更是容易多了。
所以毒药基本无用,手枪基本无用,武功更是基本无用,徐子嫣就不知道自己还能再用什么方法救容九生了。
但就这样走开,徐子嫣又觉得很为难。她是特种部队出身,算得上是特警。虽然某些情况下警察的天性已经磨灭了一些,但是徐子嫣还是习惯于救济弱小的,而显然现在的容九生属于弱小。
她又是医生,正经的医药大学的学生,从中医到西医都有涉猎,救死扶伤的观念不亚于从小就背诵的爱国教育,几乎是一种本能。而根据东辰行的话,容九生现在无疑又是一名病人,而且是一名快要死的病人。
当然她可以跟自己说,她不是这个时空的警察,没有必要管这个时空的恃强凌弱,更何况还是皇子欺压强盗?不错,江湖中人在朝廷看来不就是一种特殊的强盗吗?了不起是有点身份的强盗,但再有身份,强盗还是强盗。她不需要救。
至于医生嘛,人家又没有求医,她完全可以当作没有看见,相信容九生死了以后也不会找她算账,她没有必要这样好心地救人,还有可能要搭进去自己的性命。
但是,想到自己与容九生的交易,想到容九生的隐月楼是极有可能找到父亲的,她又有些纠结。即使父亲不在这里,她还身负重任,相信隐月楼可以将四国的历史、人口、物产等资料详细地送到自己手上,只要自己能赚到足够多的钱。是的,她已经打算赚钱让容九生帮她完成任务了,自然不想容九生这么轻易地挂掉。但是容九生死了,隐月楼还是会开下去的吧?所以死一个容九生没有问题。
不过东辰行得意地说着:“本皇子手下有不少高手,一直心慕隐月楼,一定会让隐月楼的名气愈加响亮。”徐子嫣又有些犹豫。她与东辰行的矛盾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虽然她知道开始东辰行纯属猜忌过重,但现在自己知道了金矿的秘密,想来这个矛盾是无法化解的了,所以不能让东辰行掌控隐月楼。
徐子嫣虽然觉得即使容九生死了,隐月楼也不会落到东辰行手里。但是她也知道,若是容九生死了,隐月楼会更加危险。隐月楼虽然看着神秘,但因向外雇佣杀手与出售消息这两条,就深得朝廷与江湖的忌惮。因容九生这一江湖第一高手的身份震慑着,很少有人敢去挑衅隐月楼,而隐月楼也避开了皇室与江湖四大世家的消息与各种任务,所以暂时并未遭到四国皇室与江湖四大世家的打压。但若容九生死了,相信隐月楼将成为众人眼中的肥肉,而没了江湖第一高手,随便派些高手出来就有了咬一口的实力。到那个时候,徐子嫣觉得对自己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权衡了许久,徐子嫣觉得容九生一定要活着。
她又想到东辰行说到上次逃走的那人,心中想着既然有人能够逃走,那么容九生一定也能,因此竟然有些放心了。
但又听东辰行说道容九生中毒并且已经毒发,而容九生也的确越来越疲软、竟有被捉之势,徐子嫣再次焦急起来。
最后心一横,悄悄地驾着飞行器飞到打斗的上空,瞅准一个时机,一个俯冲冲到容九生身下,又一个突起将容九生稳稳地落在飞行器前端,冲出了包围,而后疾速地飞离而去,留下一片茫然不知所措的守卫。
徐子嫣本打算将容九生带回去治伤,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人可以悄无声息地回去,但带着容九生一定会惊动东辰九派去的暗卫,最终自己也无法解释。
所以徐子嫣果断地否决了第一想法,调转飞行器去了文青山。在文青山上小转了一圈后发现了一个山洞,一切适宜,便暂且停了飞行器并收起来,开始为容九生做检查。
失血过多是肯定的,那么多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徐子嫣心惊胆战。她快速地从全能系统中拿出一床干净的垫子铺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容九生移到垫子上。又将医用机器人取了出来,命令它将容九生全部剥光。自己则转向一边开始准备:工作服、口罩、医用帽、手套、手术刀、镊子、绷带、止血药剂等。
等准备好之后转回头来,看到容九生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徐子嫣再一次震惊了。刚刚隔着衣服,只觉得他定然伤痕累累,多处受伤。但此时再看,才发现容九生身上竟无一块好肉,几乎是伤口连着伤口,血迹混着血迹,一道道剑伤纵横交错,完全分不清有多少条伤痕。
不仅上身,就连腿上也是如此。
徐子嫣觉得这是自己自出生以来,见到的伤口最多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