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文韵楼,徐子嫣才感慨果然不愧于楼的名字。客厅的正前方是一副极有味道的字:文之韵。桌椅虽不名贵,但却让人极为舒适,无论是颜色还是摆放的位置,都透露出文人的闲雅。左边有人谈诗论画,有富贵闲人,也有穷酸秀才,更有几枚书呆子,却全都是高谈阔论,极力透着潇洒风流。右边则是棋桌,有人正对弈,亦有人观棋,茶香袅袅,落子有声,极是静谧高深。角落里还有几人抚琴持萧,幽幽啭啭,自成一境。墙壁上则挂着几幅字画,甚至还有几幅绣品,皆是名人佳作,更衬出楼的雅致别趣。徐子嫣一边上楼,一边用余光扫着墙上的字画,一面在心中感慨古人古色古香的生活。
到了包厢,徐子嫣不得不感慨,这简直就是一个小型书房。有琴案、书桌、棋盘、茶点小几,靠墙还放着一座书架,摆了几本书并几个瓷器饰品。徐钧一进来便抚琴作画,而徐子嫣呢?很抱歉,只是坐在小几旁一刻不停地吃着点心喝着茶,偶尔眼神迷茫地看一眼徐钧,她听不懂琴,只觉得好听而已。看不懂画,也只觉得画好看而已。如此过了约一个时辰,小厮又送了一次点心茶水,徐钧也终于停了下来,问徐子嫣讨了杯茶。
“徐姑娘可否陪在下对弈一局?”
徐子嫣一愣,看了看身边的棋盘,有些纠结。不过徐子嫣会下棋,而且棋艺很好。之前为了调查一位围棋大师的案子,徐子嫣很荣幸地被特种部队特训了半年,一天二十四小时里,除了睡觉与正常的体能的训练,接触的全是围棋,即使是睡觉也时不时地睡到与人下棋,训练时也会跟教练说几局盲棋。但是,徐子嫣不想下棋,虽然最后案子很成功地破了,但过程实在太痛苦了,以至于那之后她坚决不碰棋,连最喜欢的象棋都不碰了。
所以,徐子嫣很痛苦地拒绝道:“小女子棋力太浅,实在不忍心与人对弈。”
徐钧却不以为意:“在下想下盘棋,还希望姑娘成全。”
徐子嫣觉得自己一直在吃有些太过分了,便答应下来。不过,她还是很小心地将棋艺控制在初学者阶段,所以很快便被杀得惨败而归。徐钧眉头微皱,不再多言。而后又与徐子嫣谈论书画琴艺,虽然徐子嫣被军部特训了一年以防落入古代被人看轻,但还是不想展露自己的才华,所以展现出了一个十足的无知女子的形象。
在弹了一段近似魔音的琴曲之后,徐子嫣很抱歉地说道:“师父只会医术,于这些事上并未钻研,所以小女子除了习得一些医术之外,并无半分心得。”
徐钧道:“子嫣姑娘一手医术已是出神入化,并不需要这些来增添光彩。”
徐子嫣很赞同地点点头:“师父也这样说过,我若要寻找父亲,一定要会一门养活自己的手艺。琴棋书画即使再好,可以不能赚钱养活自己。而我师父的医术,我只要学会半成,就不会挨饿受冻。”
徐钧道:“听说子嫣姑娘并未见过家中之人,也未有信物,既然如此,要如何寻找亲人?”
徐子嫣立时哀怨地说道:“师父也说很难,可难又能如何?人活一世,总要知道自己的亲人是谁。不过师父也说了,不论能不能找到,只要我找过,就不会遗憾,只能说与父母无缘了。”
徐钧略一思索,又道:“姑娘可有什么线索?也许我能帮到姑娘?”徐子嫣一脸戒备地看着徐钧,明显地不信任。徐钧也不恼,笑道:“姑娘的医术能够起死回生,在下作为文城人,自然希望姑娘可以留在文城。”
徐子嫣审视地看向徐钧,徐钧一脸温和地微笑着,摇着扇子。好一会,徐子嫣才下定决心,道:“我前几天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人说是我父亲,我本来是要问他在什么地方的,可是被那个莫老头给打断了。”
徐钧一脸不解:“梦到了你的父亲?”
徐钧开心地点头道:“是啊,我还把他的小像画下来了,已经交给容九生去查了。”说着,又一脸忧伤地道,“可是半个多月了,容九生还没有查到。”
徐钧道:“小像可否让在下一看?也许在下曾经见到过。”
徐子嫣立刻拿出一张小像,递给徐钧,期盼地看着徐钧略显失望的脸,道:“你没见过也没有关系,容九生也没有找过,应该没有这个人吧。不过,我总想着也许我父亲真的是这个样子,总比我什么都不知道要好。”
徐钧道:“我确实没有见过此人,不过如果姑娘信得过在下,可否让在下帮姑娘查找?”
徐子嫣略想了想便答应了:“容九生也说要找很难,尤其是这人也未必是我父亲。多一个人帮我寻找,总比我一个人找要快一些。”
徐钧笑道:“子嫣姑娘跟容九生很熟?”
徐子嫣道:“不熟,不过就如公子这样,既然想要帮我找人,总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
徐钧道:“我以为与姑娘已经很熟识了,没想到姑娘还是拿我当外人。”
徐子嫣道:“我与公子初次见面,怎么会很熟识?师父说过,外面有很多不怀好意的人,一定要小心。”
徐钧皱着眉头笑道:“姑娘看我像是不怀好意吗?”
徐子嫣道:“初次见面就说要帮我寻亲,一定是有目的的。就算不是不怀好意,可是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却还不知道。”
徐钧笑道:“我确实是有事要找姑娘,”徐子嫣了然地看着徐钧,徐钧接着说道,“在下有一朋友身受重伤,昏迷了三天,希望姑娘能出手相救。”
徐子嫣应了下来,徐钧又道:“不过在下不希望此事被过多的人知道,还希望子嫣姑娘能帮在下保密。”徐子嫣虽然不希望自己过多地涉足辛秘之事,但为了多结交一些人,还是答应了,心中感慨孤身一人在异世寻亲、进行科研的人真是太难了。
在与徐钧进行了一段毫无营养的对话之后,徐子嫣便辞别徐钧,回了回春医馆。医馆中并无特殊病人需要徐子嫣接诊,整个下午徐子嫣都格外清闲,只除了被莫神医缠着问谜诗的答案。徐子嫣实在被缠不过,写下了十几位药材,莫神医眼睛晶晶亮,被徐子嫣鄙视得彻底。
“你好歹也是神医,怎么会连这么简单的药材都不知道?以后别出去招摇撞骗。”不得不说,徐子嫣已经对莫神医的厚脸皮无语了,顺带着说话时也带着几分玩笑。
“神医怎么了?神医就一定要能猜出秀才的谜吗?这个破秀才,太可恶了。”莫神医还是很不爽。
徐子嫣为秀才正名道:“这个秀才很厉害了,将这么几味毫无特色的药材,写得那么富有诗韵,已经很难得了。换了你,还不知道能写成什么样子。”
两人在路上一直斗嘴斗得不亦乐乎,完全无视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色。直到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停在两人身旁,说是宁万钱受了重伤,要请徐子嫣上门医治,说完完全不给徐子嫣拒绝的机会。莫神医见拒绝不了,便要一起去,但却被拒绝了。徐子嫣被架上马车,一路绝尘而去。莫神医则在原地跳脚骂娘。
马车没有窗,连门也被关了,徐子嫣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何处,但她可以肯定不会去宁府。不知走了多久之后,马车停了下来,但徐子嫣可以肯定现在还没有到地方,而且她感到一股危险正在迫近。
片刻的宁静后,她听到一个声音:“朋友,麻烦让个路。”这是刚刚拦她的小厮。
答复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是你挡了我的路。”
接下来便是一阵刀枪碰撞的声音,马车在原地打转。徐子嫣心中暗恼,同时暗自祈祷一定能脱离虎口。
在众护卫的奋力拼杀下,刺客的狙杀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小厮趁机驾着马车夺路而去。刺客想要追赶,却被护卫们拦住,一阵激杀。
马车狂奔了约一刻钟,在一处宅子里停了下来。徐子嫣下车便见到了徐钧,她记起徐钧是徐家嫡长子,与宁家在生意上多有矛盾。徐钧对自己的无礼道了声歉,徐子嫣面上也不在意,只提出尽快去见病人。
此人果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从他苍白的脸色便可看出失血过多。徐钧又说道,此人已断了一腿,幸亏及时救治,请大夫接了骨。但昏迷中的病人无法吃药,内伤无法医治,一般的大夫已经无能为力了。
徐子嫣诊了脉,极为虚弱,且失血过多,高烧不止,若再不输血退烧,恐怕也撑不了两天。这病可以治,不过,“请你们都出去,我治病时不喜欢有人在身边看着。”
徐钧自然不肯,只将下人赶了出去,为自己争取道:“我留下来可以帮忙。”
徐子嫣一脸不悦地道:“你会很碍事。”
徐钧再想帮忙,也被这一句“碍事”说得面上无光,只得悻悻地出了房间。徐钧一出房间,立刻就有小厮来报:“公子,我们的马车被人跟踪了。”接着便将路上被刺客狙杀的事说了出来。
徐钧脸色铁青,立刻吩咐护卫前去相助。护卫们随小厮赶到现场,立即参加战斗,约一个时辰才将刺客全部杀掉,但也是损失惨重,已有几个重伤昏迷。
虽然病人正在昏迷,但徐子嫣还是不放心,给病人输了一小瓶麻醉剂。将病人的伤口清理了一番,输了退烧与消炎的药剂,然后才打开医学系统,为病人验血、输血,直输了800cc,病人的脸色才出现了一丝血色。而后又将垃圾收拾好,直弄了近三个时辰方才完工。而此时已是午夜。
见到徐子嫣出来,徐钧急忙冲进房内,看到病人泛着红晕的脸,与微微退下烧,方才放下心来,向徐子嫣道谢。
徐子嫣道:“接下来找个大夫好好护理,不会再有什么事。”又说了一些要注意的事。
徐子嫣刚要告辞,徐钧又带她为几个重伤昏迷的护卫看伤。徐子嫣见到后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说了一声:“帮我准备晚饭。”然后便将人赶了出去,为几个护卫清理伤口、包扎、输血,直忙到后半夜方才结束。好在都是外伤,处理起来并不费事,但如此高强度的工作,也足以让人身心俱疲。
徐钧又是一番感激,将徐子嫣送到马车上,马车将徐子嫣送到原地,便绝尘而去。徐子嫣苦笑一声,摸了摸又有些饿的肚子,一步一步向前走。
此时的莫神医正在宁府大闹,宁万钱阴沉着脸看着中毒倒下的护卫。虽然不是致命的毒药,但看起来却绝对是能让人受尽折磨的,不然护卫们为何哀嚎着在地上翻来滚去?可是莫神医却绝对是不能得罪的,不然不仅护卫们中的毒解不了,以后若是求到莫神医面上也绝对讨不了好,更何况三皇子还下令要招揽莫神医。但这一切,都让宁万钱觉得莫神医是有恃无恐,所以心情更坏了。
莫神医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对宁万钱叫道:“你们到底交不交出徐丫头?别以为徐丫头在文城没有靠山,我不是她的靠山。”
宁万钱气得吐血,却还是强作镇定地道:“徐姑娘自从离开宁府,就再没有回来过。”
“谁说没回来过?明明是你派人将她带回来的,我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莫神医寸步不让。
“在下并没有派人请徐姑娘过府诊病。在下府中并无人生病。”宁万钱按捺着怒火道。
“没有?我看你是不敢承认吧?你把徐丫头诓来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宁万钱确实想把徐子嫣诓来幽禁,但还没有下手,所以心中虽然惊讶,但还是不退让:“莫神医,还请你不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那你敢不敢让我搜?”莫神医是典型的得寸进尺。
宁万钱自然不愿:“宁府不是神医谷,可以任由莫神医搜查。”
莫神医虽然强横,但还是不敢擅自搜查,心中琢磨着对策。宁万钱趁机道:“在下已经派人出去找徐姑娘了,一有消息就会派人告诉莫神医。”
莫神医怒道:“你是在赶我走?我偏不走,人就在你府上,你不过是做个样子给我看,我才不会上当。”
这么大的事虽然是在外院,但内院中的宁夫人与各位姨娘都知道了,心中一阵冷笑。姨娘们不便出来,但宁夫人还是出来了。
宁夫人看着满地打滚的护卫,惊叫道:“老爷,这是怎么了?哪个天杀的敢到我们府上来惹事。”
宁万钱瞪了宁夫人一眼,耐着心吼道:“莫神医在此,还不快去见礼。”
宁夫人连忙走上前去,刚要说话,就被莫神医打断了:“我来是找徐丫头的,那丫头不会到府上作妾的,赶紧把人交出来。”莫神医很想放句狠话,说将宁府上下全都毒倒,但还是没说。
宁夫人一愣,道:“莫神医,徐姑娘不在我们府上啊。”
莫神医道:“我亲眼看到的,来人说是你们府上有人受伤了,将徐丫头接来诊病,难道还有假?”
宁夫人道:“徐姑娘真的不在我们府上。府上并没有受伤。”
莫神医道:“敢不敢让我到黄金楼里看看?”
宁夫人一愣,不敢接话,偷眼看了看宁万钱。宁万钱忍无可忍,挥了挥手,宁夫人便带着莫神医来到黄金楼。
莫神医将黄金楼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徐子嫣,又跑到前院客厅,质问宁万钱:“宁万钱,宁奸商,你把徐丫头藏在什么地方了。”
宁万钱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恰在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回来了,却带了一身伤,说道:“徐姑娘在街上遭到刺杀。”说着便晕死过去。
众人一惊,莫神医一个箭步跑了出去。
是的,徐子嫣下了马车不久,便遭遇到一群黑衣人,饶是她警觉心再高都没有用,这些人都是会轻功的,跑得比她还快,这一刻的徐子嫣无比痛恨自己不会轻功,不能飞来飞去,不然即使打不过,还是可以逃出去的。
只是再恨也没有用,徐子嫣还是被包围了,其实她并没有跑太远,但却找到了一处对自己相对有利的地形,便静静地看着四个黑衣人将自己围了起来。
徐子嫣镇定地问道:“你们是谁?为何要杀我?”
可是黑衣人并没有回答,只是冷着脸挥剑杀来。徐子嫣早已拿了匕首在手中,左手也拿出一包毒药。武器太短,又不会轻功,应付起来难免吃亏,但徐子嫣还是冷静地左躲右闪。好在黑衣人足够大意,看出徐子嫣没有内力,便只派了一个人上前。而这个黑衣人也无比郁闷,认为自己来杀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实在是有损自己杀手的名号。
而这正给了徐子嫣机会。徐子嫣一边躲闪,一边看出了黑衣人的大意,找准机会便将药粉撒去。黑衣人中招之后,四肢完全定住,徐子嫣立即上前在黑衣人喉间划了一刀,黑衣人倒地。整个时间太短,其余三人并没有看到徐子嫣用毒,而且倒地的黑衣人完全没有七窍流血、口吐白沫一类的中毒迹象,所以三人只是诧异了一下。
为首的黑衣人一挥手,另外两个黑衣人上前将徐子嫣围住。两人小心了一些,但还是不把徐子嫣放在眼里。不过,这对于徐子嫣来说也已经足够危险,更小心地应对着,找准机会故技重施。但却被一旁的黑衣人看出了迹象,叫了一声:“小心,她手中有毒药。”可惜太晚了,两个黑衣人已经倒地。
那个小厮正是在两个黑衣人围攻徐子嫣时闯了过来,虽然极为小心,但还是被发现了,于是挨了一刀,仓惶逃跑,却还是死在了宁府中。
为首的黑衣人带着一身杀气来到徐子嫣面前,举刀便是杀招,凌厉而狠绝,透露着极其旺盛的怒火。因为有了防备,徐子嫣的毒药已经无法再用,而她手中的毒药也完全不够再放倒一个人,只能躲闪着。正无措间,徐子嫣脑中划过一个消息:武器系统中为她配备了一把手枪。徐子嫣心中大喜,更小心地防备着黑衣人,趁机将剩下的毒药撒去,黑衣人一惊,连忙退去。徐子嫣不敢耽搁,一边跑一边从系统中拿出手枪,后背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在黑衣人追上之前,徐子嫣已经拿出手枪,猛然转身,一枪射去,正中心脏。黑衣人中弹倒地。
徐子嫣暗松一口气,感谢自己在军部长达三年的训练,硬生生将自己练成百发百中的神枪手。但却不敢立即逃跑,飞快地跑到黑衣人面前,用匕首挖出子弹,又刺了几刀,确认看不出是中弹的迹象,便飞快地逃离现场,回到宅子里。
而不论是战斗中的徐子嫣,还是逃离现场的徐子嫣,都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房顶上,静静地站立着容九生。
徐子嫣走后不久,莫神医与宁万钱等人便赶了过来,看到倒地身亡的四个黑衣人,瞬间便黑了脸。莫神医见到地上没有徐子嫣,又见四人均有中毒的迹象,心下稍安,便立即回了宅子。宁万钱认定莫神医能找到徐子嫣,便也跟了过来。至于这几个黑衣人,则被容九生派人清理了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