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没睡多久东方已经吐白。耳边又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莞宁翻了个身，伸出头看向门。
“是我。”
“有事吗？”心想着大清早的能有什么事。
“忘记了我们的习惯了么？”门口传来低沉的男声。
“？！”莞宁猛然抱着被子坐起，“我知道了！”
似有脚步声响起，莞宁才慢慢放松了抱紧被子的力道。晨曦微露而已。
默默起床，默默洗漱，直到完全准备完毕走到院子里他的面前。
“走吧。”他的音色有一丝浑然天成的喑哑，或许是换了环境睡得不太习惯的原因。
莞宁跟在子宸的身后，盯着他的背影的一刹那有些错觉，他还是那个九年前的记忆少年。
他忽地驻足，不慎的莞宁撞上他的后背。
“你本不必太在意我的身份。”他轻轻地说，“或许你看到了我写的……”欲言又止。
“什么？”莞宁一顿，但旋即知道了他所指，扬起嘴角，“我看到了。”
“嗯？”子宸安然，将五个手指扣进她的指间，不易察觉地，他的心微微一笑。
莞宁心中有种一闪而过的感觉让她没有反抗。两人就这样欣欣然朝前走着。
经过秦伯家的小饭馆时遇上了秦伯，老爷子乐呵呵地叫她：“宁宁！”
“秦伯！”“这是……哦……”秦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们俩，“有空来秦伯这里，给你做好吃的！”“谢谢秦伯！”
这个时间点，除了饭馆和旅馆的主人已经起来，恐怕只剩下莞宁和子宸了。
江南水乡，多的便是水和桥了。踏上桥头，眺望远方，憧憬未来，是那个年纪的莞宁和那个年纪的子宸常常做的事。
今日的昨日重现。
那是一座古朴的小石桥，没有栏杆，没有座椅，只有台阶，和一段平路。两人就站在那里，静默。
冬日的气息带有寒意，吸进鼻腔反而让人清醒。习惯了大城市的污浊，转而回到清净的忆安，多年而并不陌生，只因是故乡。
莞宁合上眼，良久。忽而感觉到一双手穿过腰肢，下一秒，落入温暖的怀。
她没有睁眼。只是下意识地，用自己的双手去掰开抱住自己腰的那十指。当然，只是徒劳。最后索性听之任之。
耳边传来他的轻喃：“我的纸条上写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记得。”她的嘴里吐出两个字，“然而我以为是个玩笑。”
“要不要，我，说给你听？”他加重了“说”这个字。
并不等她答应。“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似有细微的电流穿过四肢百骸，莞宁倏地睁眼，腰间的双手松开，他们面对面而立。
“江莞宁，我们在一起，好不好？”重复。
莞宁没有回答。她没有给他留下任何一个表情便匆匆走下石级。子宸快步追上。
“你明明知道的，我们不可以逾越……”莞宁转头对他说，神情似凝聚万般无奈，然而又有一缕不可捕捉的复杂。
“我可知道，‘爱’的下面是个‘友’字。”子宸的话语耐人寻味，他的声音在静谧的清晨缓缓延长，弥漫在氤氲着的雾气里。
“我从没有想过……”“可你是时候想想了。”字句被打断，莞宁扬起头看着他，眼光直入他深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却透露着无比的真诚。
“我们差距太大了，不可能……”“何必这么快就否决呢？你还没有尝试过。”子宸伸手扶住她的肩，看到她围着的卡其色兔毛围巾，眼角又绽开笑意，“拿人家的手短。你都这样了还好意思拒绝我？”
莞宁的脸庞微微泛红。她说：“你转过去。走上去点儿。再上去点儿。”
平时一贯只由得别人服从他的子宸此时竟乖乖依言。
莞宁迈步的时候，仿佛掉进了记忆的漩涡，往事一件件浮现在脑海。虽然九年前的交集只有短短的两个月，然而足矣。缘分不需要解释。况且，自己的人生轨迹，是否应该划出一条弧线了呢？
她用自己的手握住了，前方垂下的那个九年前她的记忆少年的手。
感到掌心凉意，便知是她。手臂朝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拉，她便已靠在胸口。
“谢谢。”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们在经年之后，能够牵住对方的手。
心中有一些东西在沉淀，拉住的似乎是自己整个后半段人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