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的热闹氛围很快又被元旦取代了，而紫墨和莞宁都在年底时忙碌了起来。紫墨任编辑以后常常要加班加点审核稿件，莞宁最近有好几笔大单子在手里，也常常看材料到很晚。不过忙完这一阵也就要过年了，所谓的“朝九晚五”好像默默变成了“朝八晚七”。
中午的时候，莞宁正在化妆间梳理头发，留了多年的长发，已经长到腰际，不饰雕琢的黑发，挽成发髻，别在脑后，望着镜中的自己，觉着多了几分职场女性的干练。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起。她接起。
“莞宁？我是子歆。我现在在洛氏的茶餐厅，你过来一趟好吗？”“嗯，可以。你稍等。”
莞宁把手机塞进衣兜，出了化妆间。办公桌上还摊着杂乱的文稿。
“莞宁！”子歆略微抬抬手，示意她这边。“子歆，有什么事吗？”中午虽说是员工的午休时间，到底也不太方便离开太久。
“你不是本市人吧？”子歆开门见山。
“嗯。”莞宁不明就里，听着，用勺子搅动着小杯的咖啡。
“那你每年过年都回去吗？”子歆装作一副不经意问的样子，却实在掩饰不住眼里的好奇。
“我……”莞宁别开头去，她没想到子歆问的是这个话题。在异乡打工的，哪个不想家？可为了省钱，这三年都没有回去，只是偶尔打个电话报报平安。“很久没回家了。”家一直是莞宁心里最柔软的一部分，却也是不愿触及的。
“今年呢？”子歆显然是个爱刨根问底的，“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不回去，可以留下来在我们家过年。”
莞宁现出一丝不解和疑惑，“这样不好吧……你们家……我……”那一瞬间莞宁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乱乱的心情。
“洛子宸是我二哥，我大哥洛子彰常年在国外忙着生意。而我妈呢，总是希望过年人越多越好。”子歆抿一口咖啡，待口中苦涩散去，又道：“我爸把生意交给我大哥以后就周游世界去了，我妈平时一个人在家也很闷，除了家里的李嫂和几个算不上亲近的朋友，她也没什么说说话的人。人多热闹些，不至于冷清。”
“还是不了。”莞宁从没有这样的习惯。这三年，除了有一年紫墨回去她独自过年，其他都是和紫墨一起。更何况，今年愈发特别……“我还有个室友，她感情上出了点问题，我还要陪着她，她……应该想静一下心吧。谢谢你的好意了。”莞宁感觉竭尽委婉之词。
“哦……”子歆低头，落下一片失落的阴影。她又往咖啡里加了一包糖，看着那细小的粉末融进深色的液体。“没关系。我能理解。”
“子歆……”莞宁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过年是家庭团聚的日子，总要家里人一起才好，你的母亲应该希望的是你大哥能回来过个年。”她顿了顿，看见子歆的食指指尖轻轻一下下碰着桌面，有轻微的嗒嗒声。“也许，在年里的时候，我们可以出来喝个下午茶？”
“好呀。”子歆难得找到投机的人，不论对方有什么反应她都会报以微笑。她面上还有一片阳光照拂，微扬的嘴角，莞宁觉得子歆在这漫天尘嚣中，总给人一种别样的感觉。
“改天，我应该介绍我那个室友给你认识，她的个性，你会喜欢。”莞宁放下手中的小勺，将手臂交叠搁在桌边，“你过惯了充满奢侈品的生活，微服出巡一定很棒！”莞宁自信地冲她点点头。
“我还真没有去过除商厦外的地方购物，吃饭。是得体验一下不一样的生活！”子歆偏头憧憬，新朋友，就是新生活。
“好了，抽空吧。我还有点东西没做完，先走啦。”莞宁推开椅子站起，摇摇手，走了一段又回头，“新年快乐啊！”
“嗯，新年快乐！”子歆也会心一笑。
莞宁回到办公桌前，暖气缓缓流淌在这个空间里，身上有了一种暖意，她脱掉外套挂在椅背上，仰面靠着。元旦才休了一天假，散心沉淀统统作废，莞宁和紫墨都被上司叫回来继续工作，也是前所未有的事，算了，存在即合理，上帝安排你做什么，总有他的深意。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好歹还在新年里，问候的人总是有的。咦？是陌生的号码？新年快乐。没有任何标点，也似乎不带任何表情。650001，应该是公司里的人。会是谁呢？翻译部所有同仁的号码都存了，其他部门认识的打过交道的也都记下了，那么，这一个……人家总是好意，莞宁斟酌再三只回了一句“谢谢”。
落地窗前的那个男人，在收到短信的那一刻有了数秒的迟疑，表情也有一瞬的冰冻。但旋即，勾起嘴角，叹了口气自己竟玩起如此幼稚的把戏，也罢，从前不就是这样？现在的态度和从前却有所不同，多年的人和事，任凭人心再不变，棱角终究也会被磨得圆滑，只是不知道，她的心，又改变了多少？
他将室温调低，扯松了领带，倚在沙发上，合上眼睑，唇边仍是未变的笑颜，不松不紧，张弛有度，有看遍世事的淡然，却也有发自内心的粲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