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表李封庭带着柳莺来到上官家中,这姐妹二人见面,虽不是同父母所生,多时不见自然相盼。天瑶便领了封庭来至闺房之中,身边只有两个丫鬟,一个鹦哥,一个杜鹃,这两个丫鬟正是上次在竹林之中招待薛鸿的那两个上官天瑶的贴身丫鬟。那天神神秘秘不知要说什么,原来是怕薛鸿油嘴滑舌,不知真假,便问封庭道:“好妹妹,当日去北疆助他时,你看他为人如何?”李封庭道:“才几面而已,我如何知道,只是看他虽然身手平平,也有些骨气,只是眼睛爱乱跑。”天瑶听她这样说,忙道:“既然这样,妹妹可要助我。”李封庭笑道:“你做新娘,我是小姨,如何帮你?”天瑶挽着封庭手道:“好妹妹啊,你可要可怜我这做姐姐的,只会些医药琴棋,说什么大家闺秀,哪有你半点本事!所以只得人言亦言,他有一天有了新欢,把我忘了,我也只得叫苦。”说罢就假揉揉眼,挤出些眼泪来装真。封庭急忙道:“姐姐有何难处快说出来罢,妹妹必定义不容辞,不要这般哭鼻子好么,你多大的人了。”天瑶一听哽咽问道:“你当真?”封庭只得答应。天瑶忙拉住封庭袖子又问一句:“好妹妹,莫要骗我....”一语未尽,封庭便说:“你倒是说啊,依你便好了。”
这天瑶站起身来道:“好啊,妹妹你自己说的,你帮我扮个新娘子罢,我俩一起盖红盖头,叫他把我认出来才算姻缘。”封庭听了吓道:“我把你这让人折寿的好计谋!我不做这事,他要认错了人,娶了我,这要如何收场?”天瑶道:“妹妹宽心,你是‘东海李封庭,千里不留情’的女煞星,谁敢娶你?他敢娶你?就给他一百个胆子,他干得出来?”封庭道:“姐姐好似在骂我,说我这等人天底下是没人要的?”天瑶自知说错了话,解释道:“妹妹什么话来,此一时彼一时,我只说你不会吃亏罢了。”封庭还是不愿:“这等事情游戏不来的。”天瑶见她不愿,便说:“妹妹答应过我什么?”封庭知道她要定自己做此事,思忖半晌方才依从道:“若是有差池,可要帮我脱身。”
却说这鹦哥杜鹃在帘外听了,待她们走后,那鹦哥说:“这姓薛的不识好歹,他妹妹还咬了我们家小姐,他似个木头般站着不知干什么,此等男子,如何嫁得?必要将他推入虎口。”杜鹃问:“姐姐说的极是,怎么叫他入虎口?”鹦哥笑道:“今儿不正来了只老虎,把他推下去,不见他不死。”那两个丫鬟还对薛鸿那事怀恨,接待李封庭时,故意将蜡烛打翻,那热蜡油滴到李封庭手腕子上,热红了几块,却就连连道歉。原来那上官天瑶已经用自己调制的良药治愈薛文君的咬伤,薛鸿却不知晓,此时正好以假乱真。
且说吉日已至,上官宇与上官夫人,以及众亲友皆来。薛广义与夫人并薛文君早早迎接。上官宇同薛广义更是有说有笑,恨不能将世间赞词一同倾出,逃不出官场之照应,钱财之往来。一番道贺之后,见薛鸿一身红装出来迎,听外头人报道:“上官府新娘已到。”众人看时,竟是两个新娘,都是一般红装束,一样红盖头,叫一众惊愕,上官大人问道:“你们哪个是我女儿?”那两个娘子皆是不答,由鹦哥代答道:“两个都是。”上官宇问:“怎么讲?”这次杜鹃道:“一个大小姐,一个二小姐。”上官宇一听厉声道:“胡闹胡闹,这是谁的主意?”薛广义笑道:“上官大人何等盛情,为我犬子,就献出两个千金。”上官宇陪笑道:“若是我生女,莫说两个,十个也可,男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事,更兼薛公子才德出众,只是我看这事有蹊跷,这二女儿只是我义女,终身大事还得她做主,她又是个极傲的,怎么就来做了妾?”薛广义笑道:“那是你家二千金识时务者为俊杰,做我薛家女人何乐而不为?”
却讲李封庭在红盖头里听得明白,只当不曾入耳。只是薛文君搭着薛鸿肩道:“你是艳福不浅,只是好戏还在后头。”听他们闹着,鹦哥说:“不是两个小姐都嫁了,只是小姐要试试薛公子是否与小姐天缘注定。”说罢,薛鸿果然上前,左右三看全无异处。原来李封庭高挑些,天瑶怕看出来,就将鞋底做高了,两人也就一般身材。天瑶忽想起当日文君咬过天瑶手腕,暗自欢喜,就看她两人手腕子,见右边这个新娘手腕子的确有红红几点,似是牙印,大喜道:“我找着了!”天瑶听了暗喜,心思:“这人果真心里有我。”却见薛鸿揭开盖头时,原来正是李二小姐。薛鸿似呆木鸡一般怔住,李封庭低声道:“再给你一次机会罢,看你能否猜中。”说罢又自己盖下红盖头。
这一下却把天瑶气得扯下盖头,似锅里的开水,滚烫滚烫的,扯着薛鸿衣襟大哭大闹道:“你这呆子,两个人你也猜不对?”说罢就要与薛鸿拼命,幸亏上官宇上官夫人拉住,就索性在薛府杀性子,撕了红帘,掀翻了酒席,将那桌子椅子瓷器砸了个干净。薛鸿上前拦着,天瑶捞起一只花瓶便骂:“你也敢来劝我,我打的便是你!”李封庭不说一句话,一人走出门。文君看她走了,就去追赶,却被薛鸿一把抓住道:“妹妹,你自家兄长有难不可不帮。”文君一手推开怒道:“你自己没眼力,怎么要我淌这浑水?”说罢就去赶李封庭,两人一同进了房,文君便把门关了,见李封庭坐在桌边半晌不出声,知道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轻轻一句:“祁连姑娘。”封庭听到她叫自己乳名,问道:“你怎知先父给我起的名字?”文君安抚着,递上茶水道:“那是李老将军说的,我还记得。”文君看她茶也不喝话也不说,眼里似有泪珠,便说笑道:“祁连晶莹雪,雪域冰玲珑。一遇红尘泪,化水永消融。”(薛文君随意一首玩笑诗句,却暗伏封庭尸沉东海冰棺结局)封庭听了笑道:“好歹我当初救过你的命,怎么你要咒我?”文君见她被自己逗乐,也笑道:“我不是想叫你别哭的么?”两人聊到三更才休。
却说天瑶昨晚一闹气仍不消,鹦哥杜鹃只好告诉实情,又说道:“小姐打便打,千万不要告诉上官大人,不然我们都不能服侍小姐了。”天瑶一听原来是她们做鬼,虽是搅乱了婚宴,却也是好心,便佯装骂道:“你们这两个丫头,也是好心,只是忒缺德了些。我若是嫁不出去,你们两个也难活!”鹦哥听她气消,轻声笑道:“小姐当日在竹林之中不是说男人皆是须眉浊物,不嫁人的么?”杜鹃一旁扯了鹦哥衣角道:“该打该打!,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天瑶道:“罢了,被你们也气得没力气了。”心里又怨道:“我昨日做了见不得人的败家子的事情,不知李妹妹可恨我?”
却说那日,上官天瑶便去李封庭房中看看,见她摆好了几壶好茶,一杯一杯独自品着,一旁还有薛文君陪着一同喝茶。文君看见她来,知道她要说私底下话,就站起来走到她跟前作礼道:“嫂嫂请坐,妹妹先走了。”天瑶也回礼,暗自想着:“这丫头当我面叫嫂嫂,背地里还不知道把我咒成什么。”看见文君走远了,天瑶便笑道:“妹妹好雅兴!”李封庭依旧喝茶,天瑶看她不理,就坐下说:“妹妹直说,要我如何补偿?”封庭道:“都是自家人倒不要紧,若是真的碰上了一个天姿国色的,你敢保他不变心?我只叫你管着他就好。”天瑶将信将疑问道:“妹妹怎么说?”封庭道:“我昨日听薛广义那些话,十分不悦,有其父必有其子。”正说着,见薛鸿进来,正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