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中过夜的客人似乎并不多,听小二哥说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只有一间大房中有人入住。四人开好房间,又聚在一起商议一番,便各自回到了房间歇息。
王沐阳躺在床上又想到了中午在酒楼中看到的那一家三口,那个女孩一脸憔悴的模样一直刻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由苗寨族长的描述,那一家三口跟闯进苗寨的人情形十分相似,但是他下意识觉得那男子不是心术不正的人,可如果真是他们闯进的苗寨,那男子就肯定是修炼过血书的烟雨楼弟子!不禁心中烦躁,想到可能是巧合吧!毕竟那一家三口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样子,那男子让他想起了秦叔叔,那女孩也总会让他想到小时候的秦妮儿……“妮儿!”想到这里王沐阳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午时他们出了酒楼,秦逸云曾经告诉他们他似乎察觉到一丝气息曾要窥探他们,如果那男子真是烟雨楼弟子……
王沐阳不再多想,匆忙跳下了床,将衣服胡乱套上,又从包袱上的木匣中取出长剑袭雨,便推门朝隔壁的秦妮儿房间快步走去,却见秦妮儿房门被打开着,心下一惊,身形一闪便跃了进去。
里边一个男子背对着他正与一脸紧张的秦妮儿对峙而站,感觉到来人便转头向门口望来,借着月光,王沐阳看到的那张脸分明就是中午看到的那一家三口中的那个男子。
王沐阳脚下发力,越过男子挡在秦妮儿身前,现在的情形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就是闯入苗寨的烟雨楼弟子,但还是出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隐在月光阴影里的脸上似乎带着淡淡的笑意,似在深思,片刻后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丈夫,一个父亲吧!”
“你修炼了血书邪功?”
男子听言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张口说道:“不错,我确实修炼了血书,还是出身烟雨楼的人!”
“邪魔歪道!”王沐阳听言便拔剑刺了过去,但那男子看起来却没有要跟他打斗的心思,脚下微动错身闪了过去,依然微笑道:“我不想跟你们争斗,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王沐阳虽然身负血海深仇,但看他如此轻易便躲过自己刺出的一剑,也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又将秦妮儿护在身后,张口问道:“那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要天脉内经,或是修习了天脉内经下半卷的人帮我救一个人!”
“救人?”王沐阳不自禁的问出口后马上就后悔了,改口道:“我们身上没有天脉内经,更没人修习过!”
那男子却是笑意更浓,说道:“我并没有敌意,但是我必须要得到天脉内经!你们没有上半卷心法,就不可能参悟下半卷,还是交给我吧!”
“别说我们身上没有,就算真的在我们手上我们也不可能交给你这一个邪魔!”那男子看着王沐阳脸上的坚韧带着怨恨的表情,脸上的笑意终于慢慢变成了落寞,秦妮儿跟王沐阳都是心里一动,那洒脱的笑,还有那骨子里显示出的落寞,让他们想起了那个他们熟悉无比的男人。
“邪魔……吗?你们又怎么肯定我是一个邪魔呢?”
“出身邪教,修炼血书邪功,又滥杀无辜,你还敢说自己不是邪魔歪道?”
听到王沐阳的回答,那男子又笑了起来,轻声低语道:“是非对错能这么简单的分得出来就好了呢……我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想明白啊……”又抬起头来看向王沐阳跟秦妮儿:“秦放歌原来也是楚放歌,更是烟雨楼前代楼主之子,但是他却救了你,他的女儿也跟你一样拜进了龙跃书院门下。”男人似乎觉得有趣,脸上又带了笑意,继续道:“他也是邪魔歪道吗?”
王沐阳听完后脸上的表情渐渐退去,双眼射出寒光,慢慢又抬起握剑的手,冷冷道:“你有什么资格跟他比!”
男人看着王沐阳的表现也不以为意,脸上笑意更浓,“你又凭什么判断是非对错?仅仅是正邪立场,门派出身?”
王沐阳不再说话,手中的剑慢慢从下向上挥动,在月光中化作六道剑影,然后向那男人一齐袭来,但男子只是抬起了右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在面前夹住了六道剑影中的一道,其余五道剑影也随之消失。
“雨夜消香剑?当年林天河这一招大成之后有漫天剑影,一人一剑可有千军万马之势,当年我有幸远远的看他在幽州城中施展过一次,当真如天神下凡,视烟雨楼千百弟子如草芥。看来你跟楚放歌还真是有缘,竟然能拜林天河为师。”
“他姓秦!”王沐阳脸上怒容更盛,大喝一声,抽回长剑,秦妮儿也取出一柄透着红光的宝剑跟王沐阳站在一起,两人两剑,一齐向男人袭去,男人脚下一点便跃到屋外,不料又感到两股气劲袭来,脚下再次轻点再次跃起,最后落在了院子里。
“妮儿,你们没事吧!”秦逸云满脸担忧的看着秦妮儿,虽然问的是“他们”,但是看那样子,王沐阳显然没在他的担心范围之内。
秦妮儿对秦逸云和张鹤羽摇了摇头,而后四人并排而站,各执兵器与男人对峙,男人脸上露出苦笑,摇头叹息道:“我不想伤你们,但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须要得到天脉内经!”说完,四人便从男人身上感到一股彻骨寒意发出,双眼竟然慢慢透出一丝血红。
“天脉内经并没有在我们手上!”秦逸云不禁眉头大皱,他们心下都明白,只看他刚才身法就知道四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看他身上透出的血腥寒气,只怕血书邪功修为不低,且心智清明,显然不是一般人物。但是男人并不理会他们的话语,自故自的抬脚向他们走去。张鹤羽见状低声道:“我们不是对手,只能见机……”话未说完便感到一股威压袭来,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神识外放,化势成威,仅以周身劲气便可伤人。化境大后期高手!此人修为竟然如此之高,即使几人出身的龙跃书院,也没有几位长老能在威势上比得过这个男人!想来秦逸风在华阴仙苑察觉到的那丝气息便是出自这个男人!
四个人现在俱是一脸恐惧,只有秦逸云现在是化境修为,还能勉强保持镇定,但是另外三人仿佛是被毒蛇盯住的猎物一般呆立原地,男人迈出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三人心口上一般,让三人几乎连呼吸都要用尽全力。秦逸云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也朝那男子走去。
男人看着在自己威压之下向自己迎上来的秦逸云,似乎也有一些意外,但是也没有再犹豫。两人同时发力,跃向对方,男人伸手成爪,抓向秦逸云脖颈,秦逸云错身躲过,手中气劲凝聚,化气成形,凝结成了一道白色气剑,从男人身后全力劈下,男人心有所感,但是并没有转身,只是举起右手横在头顶,秦逸云手中气剑击在那手臂上竟然发出了金戈碰撞之声,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秦逸云手中的气剑竟然一击破散。
月光下,那男人伸出的手臂竟然变得干枯而又漆黑,盘绕着红色的脉络,手指显得细长无比,指尖也长出了利爪。
男人转过头来睥视着秦逸云,口中冷冷道:“《天玄御气劲》?没想到你还是位皇亲国戚啊!”秦逸云看着那漆黑的眼眸中细小的血红瞳孔,想到了传说中的修罗恶鬼。
男人手臂上又慢慢渗出了红色的血雾与黑色的劲气,红黑慢慢相融,整条手臂显得诡异而恐怖,突然间转身又一次向秦逸云抓去,秦逸云双手举在胸前,运起了全部功力,在双掌间凝结出一朵白色莲花,这一次凝结出的莲花比上次龙跃会武时在擂台上凝结出的莲花不知道纯净了多少倍,也更加巨大,已经把秦逸云整个上半身全部护住,但是一接触那散发着红黑色血气的手臂便开始消散,竟然不能阻止男人分毫。
另外三人仍旧被震慑在原地,王沐阳心中一阵悲凉,七年来每次当他停下来,那个血红色的夜晚都会浮现眼前,“你什么力量都没有啊”的声音都会在耳旁不断响起,如一把利剑一般刺在他的心上,所以他夜以继日的苦修,在其他师兄弟眼里看来他已经不止是努力,而是近乎疯狂的逼迫着自己,甚至被他们叫做疯子。他一直都在拼命,拼命,拼命……可是现在还是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心中不停呐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年我都做了什么?
那天夜里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个倒下!那天夜里他死里逃生!那天夜里他对着那个用尽全身仅存的力量把他们挡在身后的男人大声说着:“我会保护妮儿一辈子!”
“一辈子!一辈子!”那声音现在又在心中响起,夹带着当时坚毅决绝的语气,无疑是对现在的王沐阳最大的嘲讽。
“我怎么保护?我能做什么?”不甘、怨恨,充斥着王沐阳心里,涌起对力量前所未有的渴望,比七年前对无能无力的自己更加怨恨。
丹田处又是一股燥热,仿佛感到一股疯狂气劲再次涌起,但是王沐阳的体内似乎有一道枷锁一般,阻挡着那股劲气涌出。“啊!啊!啊——”王沐阳终于忍不住大喊出声,同时也握紧了手里的剑。身形跃起奔向那如鬼神一般强大的男人。
“沐阳!”秦妮儿一脸急色,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个空。
“啊——”王沐阳仰天长啸,状若疯狂,手中长剑挥舞,剑影一道化作三道,三道又化作六道。面前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脸上露出惊疑神色,然后便看到王沐阳跃上半空,脚踏虚空,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手中剑影六道化作上百道,向那男人一齐袭去。
秦逸云身前化出的莲花转瞬消散,男人的手臂在要刺入秦逸云胸口的瞬间堪堪停住,突然转身,但是当他看到跃起在半空中的那少年的身影时,竟然有片刻的呆滞。
那少年一脸挣扎的模样竟然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但是他们明明一点都不像啊。一个傲慢轻狂,即使面对千百人都不能阻其锋芒,一个却在做着无力的挣扎,在命运的洪流里沉浮。
两个本来完全不同的人,此时却让男人莫名其妙地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只是因为用得同一套剑法罢了!”男人不再管秦逸云,身形微动,不退反进,百余道剑影袭来,却也仍然如闲庭信步一般,脚下不停,继续朝着秦妮儿迈进。
“妮儿!”看着男人走去的方向,王沐阳能做的却只是这无力的攻击。
快,再快,要更快!
王沐阳脸上表情狰狞,手中不停,剑影也是挥动得越来越快,百余道剑影慢慢变了数百道,而且越来越快,到最后剑化万千,自半空中的王沐阳手中一齐挥出。
满天剑影,遮云闭月。
“嘶”的一声,本来在那剑影中悠闲走过的男人右臂衣衫突然被破开一道口子,男人脸上的从容终于退去,随后身上长衫便不停裂开口子,虽然根本没有受伤,但是最后男人还是脚下连点数步,终于还是从这剑雨中退了出去!一身长衫早已破烂不堪。
在男人刚才站立的地方,王沐阳缓缓落下,口中喘着粗气,握剑的右手颤抖不停,但还是一脸坚毅的与男人挺立对峙,眼中精光闪烁,刚才眼中的惊惧、不甘全都不见。
男人看着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的王沐阳,来不及多想便感到不妙,转身便又看到秦逸云脚踏虚空,左手手捏剑诀,右手中又一次化出一道气劲凝结的气剑,口中诵诀:“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诛魔天地间,九字真言降!”
秦逸云身上光满一闪,刹那间院子里亮如白昼,秦逸云手中气剑挥出,袭向男人。男人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凝重,脸上也透出红黑之色,双眼周围有红色血脉蔓延,口中竟然也慢慢长出了尖牙,而左手也变成了右手一般模样,身上煞气徒然增强,红黑色的血雾不停涌出,将男人身形全部包裹。
秦逸云的身体内息早已经回复,现在这一招《九字真言降》的威力早已经不是当日在初试时自己前冲化境勉强用出的那一招可比的,可是这化境修为挥出的全力一击打在那男人身上涌出的血雾之中竟然如同石牛入海一般,最后完全消失在那血雾之中。
那全身笼罩在血雾中的男人也不再多言,再次转身朝着王沐阳与秦妮儿走去。几个人都知道刚才秦逸云那一剑已经是四人能使出的最强的一招,但是竟然不能伤这男人分毫,一时间不由得都被绝望笼罩着。
面对那男人,四人显得如此得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