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敖生的束发礼过去没多久,司徒言过来找他。
司徒言大徐敖生九个多月,是司徒世家的长子。家中还有一个妹妹司徒羽,跟徐敖雪同岁。“翩翩佳公子,风雅少年人。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就是司徒家的公子司徒言,生性不拘小节,比徐敖生多一分痞气,却更好相处,没有徐敖雪的才气逼人,却多一分亲近,嬉笑间与人打成一片,交友甚广,十六岁的年纪却已惹下桃花无数。
八十多年前,柳州司徒家在江湖上还只是名不见经转的小家族,上上代家主司徒剑卿少年时在外游历,拜得名师,自创一套游龙剑法,行侠仗义,惩恶扬善,在落霞山谷与邪教一战中立下大攻,从此名扬天下,司徒家也成为江湖上有名望的世家。可惜天妒英才,司徒剑卿四十不到就在无妄山坠崖而死。当时十几岁的司徒凌接任家主。司徒凌并不是什么武学奇才,游龙剑法也只有司徒剑卿的八成威力,竭尽全里也司徒家也渐渐沉寂。
司徒言与徐敖生兄弟两人很是要好,经常一起游玩。
“阿生,你已经束发成人了,哥哥带你去长长见识。”司徒言勾着徐敖生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说。
“长什么见识啊?”徐敖雪从窗户探头进来问。
“小雪来了,正好晚上一起去吧,也带你开开眼界。”司徒言放开徐敖生,坐上窗台,痞笑着说。
“小雪进来吧,别站在外面。”徐敖生见徐敖雪来了,心里很高兴。束发后,徐敖雪对徐敖生就有了些许的疏离,旁人看不出来什么,可徐敖生感觉的到,徐敖雪对自己少了些亲近,却多了些恭敬,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心里多了一份心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徐敖雪变了,还是因为自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觉得他变了。头几天非常别扭,想了一整夜后,决定还是跟以前一样当一个好哥哥,慢慢等他长大,在他身边陪着他,好好护着他。
“你们晚上要去哪里啊?”徐敖雪眨着眼睛问司徒言。
徐敖生看他这样,心里有些难受,别过脸,给徐敖雪倒了杯水。
“倚红楼新来了一个头牌,名叫云裳,本来是冀州莱杨镇的名妓,倚红楼的老板请来做客牌的,就这几天,下次见就得去冀州了。听说啊......”
“听说这云裳生的貌美如花,性子温婉如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千金难见,要见面须得答上她的三个问题才行,前日来的柳州,只停留五天。”徐敖雪微微仰起下巴,接过司徒言的话,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眼底有些许的得意。
“小雪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对这些也有兴趣?不行不行,你才十一岁,还小,还是少关注为好。”司徒言皱起眉头,收起痞气,严肃的回瞪徐敖雪。
徐敖生没有说什么,只是坐在徐敖雪对面,蹙起眉头看着他。
“我若没有关注这些,怎么给你回答那美人的难题呢?”徐敖雪眼底的得意更为明显,嘴角挂上了戏谑,转头对上徐敖生的目光,收了戏谑,淡笑着说:“昨天带子非出去逛了逛,在茶楼听人说的。我估摸着,你这两天就该来了,哪知道你今天就来了。”后一句是对司徒言说的,光听声音就知道他已经笑了。
徐敖生暗自松了口气,捧起自己的茶杯,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看他二人斗嘴。
徐敖雪端起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司徒言尴尬的笑笑,转头躲开徐敖雪的目光,说:“这是什么话呀?我是想着有段时间没听小雪弹琴了,想听小雪的新曲才来的。”
徐敖雪放下茶杯,司徒言很狗腿的添满。
“这样啊,那是我多心了。可惜这些天没有新曲,劳烦你白跑一趟了。”
“哎,你,那你到底想不想见那云裳啊?”
“这个嘛,若真有如传说的那般才情雅意,我自己会去见她。”
“你以为说见就能见的吗?别说你才十一岁,你这副身板,出去不认识的谁会信你满了十岁啊?”
“我想去自然会央哥哥带我去,不劳你费心。”徐敖雪身子弱,个子小,十一岁却比九岁的徐子非高不了多少,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小。从灵魂上讲,他都已经三十八岁了。也很讨厌被人当成女孩子,因为长相阴柔秀美。
司徒言见徐敖雪真恼了,赶紧赔小心:“别生气,别生气,是我口不择言说错话了,小雪大人大量,不会跟我一般计较吧?”
“计较的过来吗?”徐敖雪撇撇嘴。个子小是事实,也怨不了别人。
“好了好了,今晚我带你们俩去倚红楼,那里的老板我熟,只要小雪答上了难题,一定能见到云裳姑娘。”司徒言又痞痞的笑了起来,拿过一个茶杯,给自己添茶,喝水。
那个青楼的老板你不熟啊?徐家两兄弟一起撇嘴。
这个司徒言在外面是翩翩佳公子,到了徐家两兄弟面前就成了这幅无赖样子。谁让他从来斗嘴都没斗过徐敖雪呢?偏偏又喜欢听徐敖雪的曲子。他在徐敖生面前哥哥前哥哥后,徐敖生只唤他的字“缄之”,徐敖雪更是不给面子,直接你来你去,心情好的时候才唤他“司徒”。不过司徒言也不计较,反而觉得比跟其他人相处轻松很多。
晚上才到上灯的时间,司徒言就等在徐家门前了。一袭天青色长衫,前襟用银线绣了祥云的纹路,月白色腰带,袖口也有云纹,暗青色玉冠将大半的头发束在头顶,脑后散着些长发,左手捏了一把折扇,徐徐的晚风吹来,卷起几缕发丝,神色慵懒,嘴角带着痞痞的笑,一副花花公子的样儿。
不多会,两个人踏着傍晚温暖的柔光走出门,自然是徐敖生徐敖雪兄弟两人。
徐敖生一身湖蓝色长衫,鹅黄色腰带,用一只青玉的簪子把头发挽起,手上拿的却是从不离身的青越剑,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横斜,鼻梁英挺,儒生侠士,英雄少年。
徐敖雪穿一件月白色的长衫,勾勒出纤瘦合度的身形,袖口领口用银色的丝线绣了些碎花,头发只用一根同色的发带系在脑后,几丝短发随意的从额前挽到耳后,略显小巧的脸,白皙细滑的皮肤,柳眉凤目,薄薄的嘴唇,五官柔美更比女子。
司徒言看着晚霞中的徐敖雪,呆了呆,一下把扇子敲到右手心,低头咳了一下,掩住脸上可疑的红晕,说了声“走吧”,便转身走在了前面,心里甜一阵酸一阵。
倚红楼的老鸨见司徒言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气度不凡的人,赶紧一脸谗笑的上来迎接。
“司徒少爷您可来了,我这里的姑娘可都等着您呢!这两位公子一看就不似凡人,司徒少爷快给奴家介绍介绍吧。”
“红姑真会说话,这两位是徐家的两位公子,第一次来青楼,红姑可要好生招待。”
“哦哟,原来是徐家的两位公子,失敬失敬!早就听闻徐家大公子英俊潇洒,武艺高强,二公子俊美不凡,文采飞扬,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今个儿来倚红楼,这里的姑娘们可有福了。司徒少爷,您看是......”红姑听说徐家二公子来了,就知道是来会云裳的,脸上还是笑成一朵花,做样子要问司徒言要点哪位姑娘。
司徒言马上打断,说:“红姑既然听过徐家二公子的才名,就直接带我们去云裳姑娘那里吧。”
“好,奴家这就领三位公子去云裳姑娘那里,请随奴家来。”其实这种事情随便叫个小丫头就行了,也不是红姑要讨好司徒言三人,而是她也想看看这徐家的二公子能不能答上那三个问题。
红姑带着三人来到素云涧,一个穿桔红色衣裙的小姑娘就迎了上来。
“云烟,司徒少爷你见过了,这两位是徐家庄的两位公子,都是来见云裳姑娘的,好生伺候着。”说完红姑就在三人身后站住。
云烟向三人福了福身:“云烟见过司徒少爷,见过两位徐公子。三位公子请先用茶。”说完给三人上了茶。
司徒言喝了口茶,看徐敖生两人都在低头品茶,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厚着脸皮说:“云烟,你家姑娘今天的那三题是什么?”
“今天的?”徐敖雪放下茶杯,抬头问了一句。
“徐二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姑娘每天出的题都不一样的。”云烟乖巧的笑着回答。
“哦。那司徒,你上次的问题是什么?”徐敖雪好奇了,眨着眼问。
司徒言嘴角小小的抽了一下,见徐敖雪一脸的兴致,无奈的回答:“第一题是对联,天上月圆地上月半,月月月半逢月圆。第二题以明月相思为题,写一首诗。第三题,咳,是首诗谜,天运人功理不穷,有运无功也难逢。因何整日乱纷纷只为阴阳数不同。打一物件。”
徐敖雪神色黯了黯,点了点头,捧起茶杯。
徐敖生问他:“怎么样?”
徐敖雪对他笑笑,说:“好说。第一题,我对,昨天年尾今天年头,年年年头接年尾。第二题嘛,”徐敖雪顿了顿,见司徒言正盯着自己,挑挑眉道:“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佳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灯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可还能入司徒少爷的耳?”
这是张九龄的望月怀远,借月写相思绝好的诗篇,反正这个世界的历史长没有这个人,更没有这首诗,徐敖雪盗用的一点都不惭愧。
“小雪的诗自然是好的。”司徒言笑道,端起茶杯,细细品尝,心中默念了几遍,只觉口中茶香四溢。
徐敖生默默的看着徐敖雪,短短的几句诗在心里转来转去。小雪,你心里有谁吗?你可思念过谁?若我赠你一握皎洁的月光,你会接受吗?
‘‘这第三题,谜底是算盘。‘‘徐敖雪低头放下茶杯,再仰头对云烟一笑:‘‘云烟姑娘,我答的可对?‘‘
云烟眼中赞赏佩服,笑道:“素闻徐家二公子才思敏捷,聪慧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三位稍等,奴家去问问我家姑娘。”
云烟欠了欠身,转身近了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