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过后,宇文启才回到了洛阳王府。
看着又瘦了一圈的宇文启,老夫人抱着自己一月未见的儿子垂泪起来。
自己基本一年要出去个十来次,每次几乎都要半月以上,这么多年,母亲还是未能习惯呢……无奈的拍了拍母亲的背,宇文启清冷的面庞柔和了很多。
待母亲渐渐平复,宇文启问道“我听说雨燕已在王府住了些时日,不知她可还习惯王府的生活?”
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痕,宇文夫人连忙换上了一张笑脸。
“习惯,可习惯啦——说到雨燕,全亏了碧君那丫头,不然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应付她呢。”
“哦?”宇文启微微挑了挑眉。
“是啊,话说你走的第二天她便到了咱家……”
宇文夫人神情雀跃的讲起了赵碧君是如何为她解围,又如何让高雨燕破涕而笑,两人又如何成为了朋友……说到高雨燕要打赵碧君的事情,还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宇文夫人的话,宇文启难得的皱起了眉头……
这丫头……哪里是要放弃七情六欲的架势……分明是更加严重了……
只是,连高雨燕那么难缠的角色都能和她成为朋友,这是不是也算是另一项特殊的本领?
一早被高雨燕拉出去逛集市,到太阳下山才回来,害的赵碧君没能赶上王爷回府的时候在一旁伺候,心中不免有些惶恐,抱着一堆高雨燕硬买给她的小玩意儿,小饰物,快速跑到自己的小院,打算先将东西送回房间,再去给王爷请安。
当她刚落进小院,便落入一双修长幽深的眼,吓得她身子倏地一紧,怀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王……王爷……您回来啦……”忘了行礼,也不敢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就那样傻傻的站在那里。
院里的主仆三人正在聊天,就看到房顶上飞下来一个人,正是赵碧君!
宇文启就那样直直的望着她,并不答话。
“丫头!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给王爷请安!”宽叔赶忙打破僵局,说着上前捡起一地的小饰品,塞到她手里。
“奴婢给王爷请安……”,赵碧君赶忙将东西放在石桌上,然后微微倾身行礼。散落的饰品不小心碰到了宇文启正搭在上边的手臂,引来宇文启的一阵斜视。
“嗯,听说我不在的这几日,你将雨燕服侍的很好?”
“没有啦,谈不上服侍,只是应夫人的要求照顾了几天表小姐的三餐。”赵碧君连忙摆动着小手。
“让雨燕开心,就是让老夫人开心,你这也算功劳一件,说吧,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没?我会尽量满足你。”
久违的声音飘荡在赵碧君耳边,刺激到了她记忆的深处,让她顿时有种想洒泪的冲动……
略显湿润的大眼,突然放肆的望着宇文启,“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求王爷能将碧君带在身边!寸步不离!”
哦?他以为这一年多刻意的留她在王府,刻意的想让她适应另外一种生活,她应当已经适应了啊……谁料……她竟也这样顽固?
看来,她还是没有学乖哪……
莫名的,赵碧君的那份执着竟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宇文启,何尝不是如此?
“你就这么想跟我?以后留在王府侍奉老夫人和表小姐不好吗?”宇文启淡淡道。
赵碧君使劲的摇摇头,“奴婢只想一直追随王爷,为王爷尽微薄之力……只要是跟着王爷,在哪里都无所谓!奴婢很能干,什么都能做……”
声音中略带了点哽咽,赵碧君极力的为自己争取。
“是啊王爷,你就让碧君跟着你吧……”宽叔看到如此渴求的赵碧君,在一旁帮腔起来。
宇文启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碧君,十三岁的她面庞粉嫩讨喜,虽未脱稚气,但也能看出将来的长相应该不会太差……有个女子在身旁,以后遇到某些事情也许会更方便些……
更何况,这丫头也有一项特殊的能力,对于人际关系倒是能处理的很好。
“嗯,好吧,我在给你一次机会,未来的任务远远比我之前带你去见识的要可怕,艰难,痛苦得多,你若承受不了,以后便不许再提要做我近身侍卫之事,懂吗?”
“当真?”赵碧君两眼闪闪发亮。
宇文启点了点头。
“奴婢叩谢王爷,奴婢一定会努力好好做的!”说着赵碧君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行了行了,不必再磕了,别高兴的太早了,这只是考验,未来到底能不能将这条路走下去要看你自己了。”
“是,奴婢知道!”赵碧君欢快的从地上站起,用小手拍了怕腿上的灰尘。
“还有,你以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你是我的近身侍卫,不是什么奴婢,知道了吗?”
“是,奴……碧君知道了,”吐了吐舌头,快速的改口。
宇文启点了点头,站起身,向后花园溜达过去。
宇文洪见主子起身,也马上跟了过去,回头看了看赵碧君。
“碧君妹子,走吧!近身侍卫要形影不离哦!”
“嘎?现在吗?”赵碧君迷迷糊糊的问。
“嗯,现在!你不想主子反悔吧?快点,跟上了!”宇文洪不再理会赵碧君,快步的跟了上去。
“那——那宽叔帮我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吧,我先过去啦……”赵碧君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赶忙奔了出去。
第二天中午,就见到在书房侍奉宇文启读书写字的赵碧君,连连的打着哈欠,未免影响到宇文启,她不住的将哈欠声吞进肚子里。
从来没有荣耀可以中午陪王爷读书哪!以往这个时候她都是躲在舒适的地方小憩,不过……也是第一次知道宇文启白天没有睡觉的习惯,她忍不住在心里窃喜一下。
尽管赵碧君有无数次想偷看王爷读书时的侧脸,但还是硬生生的压下泛滥的好奇心,因为她知道王爷的脑袋后边有眼睛……无论她做什么,都不会逃过他的法眼。
正当赵碧君专注的帮宇文启磨墨,铺好纸张的时候,忽听见门口有人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呼唤着她的名字,抬头望过去,不正是表小姐高雨燕吗?
只见书房门口探出一个头颅,使劲的朝赵碧君挥手。
赵碧君也冲高雨燕比了比手势,做了个口型,示意她在陪着王爷读书,不能过去。
高雨燕不甘心的继续夹着嗓子低声说着什么,不住的挥舞着手臂
两人一来二去的打哑谜进入了忘我的境地……
一直在纸张上写字未抬眼的宇文启,终于写好最后一个字。
“雨燕,来,进来喝杯水,嗓子不疼吗?”宇文启突然发话,吓得两个小姑娘立马一动也不敢动。
高雨燕看了一眼表情淡然的宇文启,扭捏着走了过去,“表……表哥。”
“找我有事?”宇文启明知故问道,顺手拿起一本医书径自看了起来,也不抬眼看人。
“我……我不是找你的,我是来找碧君的,走,碧君,陪我去逛集市。”说着伸手拉住赵碧君就要往外走。
“表小姐……不行啦,我以后都不能陪你出去了……”回头望了望始终不抬头的宇文启,赵碧君挣扎着要抽回手。
“为什么?”高雨燕瞪大两只眼睛。
“王爷已经回来了,以后我都要跟在王爷身边侍奉,没有时间陪着表小姐了,请表小姐见谅……你……可以找翠儿,或者怜儿陪你去……”
“什么?我不要!我偏要你陪!走!”忘了自己身处的位置,高雨燕气呼呼的叉着腰。
不知如何是好的赵碧君回眸望着宇文启,使劲的用眼神求助……王爷!王爷!……
可是宇文启专心看书,一点抬头看她的打算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莫非这又是王爷的考验吗?
不管是什么……她得想个办法……表小姐高雨燕不能得罪,王爷更不能得罪!要如何应付刁蛮任性的高雨燕呢?
咦!有了!
“表小姐,不如这样吧,反正你也是想跟我玩,那并不一定要去集市呀,况且每天都逛没什么意思了,那不如我们就在这里玩吧!”
“这里?这里有什么可玩的?”高雨燕用眼睛瞟了瞟宇文启……对着宇文启她能玩什么?
“当然有!之前你不是说让我教你画画吗?我们现在就学如何?”
“嗯……”高雨燕思索了一下……
“也好……”不能出去的话,学学画画也是可以的啦,总比没事做强。
由于宇文启的书房很大,不但放有很多藏书,每一排书架旁边都放有一个较小的书桌和椅子,供王爷查阅书籍时方便休息。
将一张小书桌挪到宇文启的桌案旁,赵碧君站在两个主子中间,这样便可两不耽误啦,两个都照顾得到。
望了望始终不说话的宇文启,思索着王爷会不会不高兴有人在身边打扰?但看他好像也没什么意见,也就暗自吐了一口气……毕竟高雨燕是他的表妹,总会纵容些的呢……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高雨燕终于完成了她的第一幅画作。
“哈哈!完成了!快看!快看,我画的怎么样?!”
只见高雨燕的宣纸上出现了两朵工工整整的莲花。
“呀,不错呢!表小姐很有天分啊!”赵碧君诚心诚意的夸奖道。
被赵碧君夸奖让高雨燕得意洋洋,连忙拿着她的画作奔到宇文启的面前,“表哥!碧君说我画的不错!你看呢?”
“嗯,的确还可以……”。
始终埋头看书的宇文启连眼皮都没抬起来……
“切……你连看都没看……!”高雨燕嘟起嘴控诉。
宇文启勉强抬了抬眼皮,“现在看了。”
“哼!一点诚意都没有!”都说你是大魔头了!一点没说错!
宇文启扯了扯嘴角,“你这只是临摹,离画的好还远着呢,多练习吧……”不理她,径自看着医书……嗯,这蛊毒到底该如何解开呢?
自从上次白羽翩告知他中的是八重情蛊,他便开始研究解蛊的方法,可是到现在一年多了,还是一无所获,眼看又要到下次发作的时间了,真的令他非常的非常的烦恼啊……唉……难道又要去找人来帮他暂时缓解吗?这种日子要到什么时候呢?想到这里,握着书的手不由得一紧……该死的白羽翩!
被宇文启点破,高雨燕不高兴的嘟起嘴回望赵碧君,刚抬头便听到高雨燕一声惨叫——
“啊!!碧君,你的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宇文启被高雨燕的声音拉回了神,也看向赵碧君,嗯,果然很白……她怎么了?
“啊啊啊——碧君你的裙子上怎么全是血?连地上都是!”高雨燕伸手指向赵碧君染满鲜血的淡粉色裙子,吓得哇哇大叫。
顺着高雨燕的手指,赵碧君和宇文启同时看向她粉色裙子上那一大块十分醒目的血花,还有地上那一滩已然被自己踩得快干涸的血渍。
三个人同时怔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赵碧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渍,有一些头晕……
不明情况的她用求助的眼神望了望一脸震惊的宇文启……朝他伸出手……
“王爷……”
然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后方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