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神泪(1)
“你真的要去玉龙雪山?”
“是的,你已问过两次。”
“为什么不听我劝告,去找个宗门学好武技,再到皇城投效报国?以你的能力一定有所作为。”
“我觉得找到仙果救了你,才是我人生最大的成就。”夜山河在梦中,对夏绯绫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这是夏绯绫第四度进入他的梦里,和他谈心、聊天,其燕语莺声、巧笑嫣然,在孤寂的旅途中,滋润着夜山河的心灵。
听到夜山河说出的那一句话,夏绯绫红着脸,低下头摆弄着粉嫩的脚指,她害羞起来,仿佛全身雪白的肌肤都会泛起粉红色,其娇美姿态,夜山河一时间看痴了。
可惜梦中相会,夜山河总是躺着,动弹不得,不然他会马上搂抱着夏绯绫,将她融化。
“你对历史熟悉吗?”夏绯绫打破尴尬的气氛。
“我爸爸告诉过我一些,可是我不感兴趣,记得不多。”
对夜山河毫不掩饰的坦率,夏绯绫显得愉悦,微笑道:“至少那远古时代的那场大海啸,听说过吧?”
“那是当然,我爸还说人类原来在海底,海水退去后,露出陆地,人类就爬到陆地上生活了。”
“记得不错嘛。我只是很奇怪一件事,集合众多考古资料证实,大海啸之前也有人类文明,大海啸正是毁灭他们的灾难。而我们这些大灾难过后重新长成的人类祖先,据研究是曾经在海底呆过,可到了现在,我们在海里呆久一点,都会淹死。那我们到底是前人类的遗余后裔,还是从海底新生而来的人类,我翻遍了国家博学馆的史记或文献都找不到这个答案,也没未有相关记载。”
夜山河汗颜:“这么复杂的事我可没想过,我爸妈都特喜欢这些事,可是我不明白考究它有什么作用?我们现代的人类不是过得好好的吗?”
“我们夏商国看起来家富国强,太平盛世,实质异数已生,我们的世界正在崩溃,又或者说,正被另一个世界的力量吞食……”
夜山河如听天书,皱着眉头一脸茫然,夏绯绫感觉自己说得过多,转而道:“别担心,我们有创世女神的护佑,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你们这次去磐山,是否那里将要崩溃?”夜山河却机灵的猜测起来,“可如果那里要被另一个世界毁灭,你到那里要干什么?”
夏绯绫长长叹了口气,没再说话,身形逐渐消失,夜山河一惊,欲呼叫,便已梦醒。
每次提到这一点,夏绯绫就会中断梦中联系,必定是因为她此行任务十分凶险或是非常秘密,才不愿多谈,这让夜山河十分郁闷,只恨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替她排忧解难。
拍去外套上的湿露,夜山河抖擞精神,继续上路。
越往北上,天气越冷,他用麻树的枝叶织成罩衣御寒。经过近一个月的行程,进入玉龙雪山区域,寒气扑面而至,从麻衣外套的缝隙中渗入,让夜山河直打罗嗦。
即使是钢铁般的躯体,夜山河从磐山森林的湿热环境来到这里,也有所不适,倒是敖牛,在墙壁厚的毛皮保护下,对寒冷毫无知觉,好几次遭遇风雪,都是躲藏到它的肚皮下渡过。
夜山河则负责寻找食物,以敖牛的食量,那不是件轻易的事。雪山地带,丛林遍布,猛兽蛇虫甚多,幸好夜山河有狗一般的鼻子、猴子般的灵敏身手,树上树下穿越,解决了这一难题。
来到了无数人憧憬能得到的仙果传说地——玉龙雪山脚下,夜山河由心而发出惊呼感叹。
山峰高耸入云,挺拔如柱,白雪环绕,如白龙窜入云宵的雄姿,让人望而生畏。此山真正闻名天下的除了仙果,还有人曾目睹龙的出现,传说来自不同年代,不同的人,不同的形态,唯一相近的是那条龙泛着银白之光。
若说那条龙就盘居在玉龙雪山之巅,没有人会反对,因为自古以来,就没有人到过那个顶峰。直立的峭壁光滑、坚硬,寸草不生,如巨大的钢盾,凡人又怎能攀登。
仙果的传说其实比龙的传说出现得更早,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无从考证,只是许许多多寻找它的冒险者来到玉龙雪山,仙果没找到,却有人看到了龙迹,更令人暇想,龙正在守护着仙果。
尽管没有人得到过仙果,世人却都相信它的存在。
夜山河在很小的时候就听父亲讲关于仙果的故事,甚至他父亲还去过玉龙雪山,所以才会被欺骗,守着那棵黄参果好几年。
现在终于亲身来到这里,夜山河激动不已,不假思索就骑着敖牛往山上冲。没跑多久,周遭环境由绿转黄,由黄转土,最后是白茫茫的天地。
此时,敖牛举步为艰,鼻子大口大口地喷着气,夜山河这才冷静下来,发现他们身处在由山脚往山上延伸的大斜坡上,越往上越陡,敖牛的重达数千斤,纵使它力量再大,在这么陡的雪坡上,已爬不动了。
夜山河遥望看不到尽头的大雪坡,只好暂时放弃。回到山下,他安置好敖牛,对它郑重其事的说:“老朋友,这一趟不能带你去了,在这里乖乖等我,我一下山就会来找你。”
敖牛略带不满的瞪着他,哼哼唧唧,夜山河再次收集了一大堆食物给它,自己也带上一点,再次往上攀登。
玉龙山峰在云雾中,看似触手可及,可是他一口气爬了三天三夜,竟然连一点靠近的感觉都没有。山脚的绿色天地早已看不到,四周白雾茫茫,他如同处身一个棉花球的世界里,任何事物都消失了,只剩下远方朦胧可见的山峰是唯一的精神之柱。
到了第五天,仅有的食物和水都吃完,却屋漏逢夜雨,山上还刮起了风雪,夜山河挖雪,堆起一面半弧形的雪墙,抵挡住狂风,然后盘膝而坐,双手撑地,让身体离地,双膝悬空,保持盘坐的形状。
过了不久,从麻罩衣里冒出热气,任凭雨雪打落,他如磐石般一动不动。
暴风雪肆虐了整整一夜,次日太阳高挂时,才停止下来。
一声长啸,夜山河从雪堆破冰而出,伸展四肢,活动一会,又继续攀爬而上。接下来,天气变得清朗,可饿着肚子爬雪山,令夜山河痛苦不堪,但他坚毅地忍受着,实在熬不住吃雪填肚。
不知道爬了多久,夜山河只记得风雪过后,又经过了好几次日出日落,现在他已浑身乏力,像青虫一样在雪坡上蠕动,饥饿把他整个人掏空了,连思维都变得模糊,只剩下要不停前进的意识。
忽然间,夜山河感觉到地势变了,不再是斜坡,而是平坦的地面,远处还有树影摇动,几幢木屋在雪光映照下,份外亮目。他一阵激动,想站起来,可无论怎样努力,连上半身都抬不起来。
隐约间听到有人呼叫一声,走了过来,夜山河意识到:“得救了。”紧绷的神经刹时放松,便不省人事。
舒适、温暧的感觉令夜山河沉醉不已,但一丝香气传来,肉的味道,而且是炖了很久的肉才会有这样的味。
夜山河的肠胃仿佛被棍子搅拌起来,抽搐着阵痛,让他不得不醒来,然后便看到了一大碗丰盛的卤肉面,上面还放着两个煎得半生熟的鸡蛋。
狼吞虎把那碗面灌进肚里,才看到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女堆了一脸惊奇的笑意呆望着他。
“好厉害啊,你吃东西都不用嚼的,直接吞的啊?”
夜山河被她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多谢你救了我。”
雀斑女孩还未回答,外面已传来爽朗的笑声:“壮士,你醒啦,别客气,这只是小事一桩。”
房帘掀开,一个身穿杏黄长衫的中年男子大步走进,他满脸红光、方脸圆耳,衣饰简洁,只有手里拿着把镶着宝石的金烟斗凸显其身份地位非比寻常。
这男人一进来,雀斑女孩便低着头匆忙退出房间。
夜山河站起来向中年男人报以微笑,他的个头几乎贴到了屋顶天花,除去麻衣外罩后,露出一身健硕如铁的肌肉。
中年男人面带欣赏之色坐下,燃起烟斗,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来玉龙雪山的人不外乎是为了仙果,可是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云边村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根本没见过什么仙果。”
夜山河愕然一阵:“仙果就在峰顶,你们也上去看过了?”
中年男人哈哈大笑:“云边村绕峰而建,就没看到过有任何路上去,从这里到峰顶,完全就是一块巨石,垂直而上,即使你想攀爬,那巨石硬如钢铁,能爬上去的人我可一个也没见过,摔死的倒不少。”
“就是说你们也没到过峰顶。“夜山河眉头舒展:“仙果必定在那里,别人爬不上去,不代表我也爬不上。”
中年男人又吐了一口烟,吹到夜山河脸上:“很好,有斗志,如果你肯帮我办一件事,我会尽力帮助你。”
“本来你救了我,我就该报答你,请说,什么事。”
“帮我对付一个人。”
“只是对付一个人,为什么还需要我去?”夜山河在房帘掀起的时候看到门外守着两个壮汉,再以中年男人的身份来看,必定还有其他手下。
“见到他你自然明白。”
中年男人带着夜山河走出房屋,除了门口两人,外面还站着六名壮汉,他们衣着统一,开胸褐色毛衣,胸口也长满了毛,面肉横生,一看都是孔武有力的人。
夜山河更是奇怪,可当他看到要对付的那个人,疑云顿散。
一个身长十尺、宽八尺铁塔般的大汉站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怒目圆睁瞪着中年男人。他站在山腰上一条狭隘的路上,一边是大雪坡,一边是山峰峭壁,本来足够让三四人并肩走过,但有他在那里一站,想过去就很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