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短暂的聚会就这般散了,没有任何的尴尬,似乎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本该如此一般。
梨殇在老二的陪送下,回到了别墅区外围车库内。只是在车里的时候,老二身上那种阴森气息,让他感到颇为不舒服,渗人的冰,彻骨的寒,本能告诉他,非常危险!
「你回去吧,自己小心!」下了车,老二只丢下这句话,就已折身返回车中。梨殇目送着他绝尘而去的车影,站在原地久久凝望。
至此之后老二来别墅区内看望过梨殇有三次,每次都只待不到的十五分钟样子,就会匆匆离去。在此期间,他只对梨殇说过一句话:「我身上这种气息,你、迟早也会有的,或许、很快就会赶超我。」
就这般,相当平静的日子让时间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不知不觉来到这所别墅已将近1年。一年中,梨殇从未独自外出过,只是静静地待在这别墅中。每天除了看书、听歌,就是睡觉。
就这般三点一线的生活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干些什么。
生活是什么?他不知道,没有太多的记忆,脑袋就像是一张白纸,除了送外卖的送来吃的,就是那般三点一线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看懂书上的那些文字;为什么只有听歌,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他已经忘记自己来的目的了,亦或说自己还能干些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这是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又是一年中的8月29号,它总会那么的特殊。也就是今天!
「咚咚咚」清脆的叩门声穿过客厅传入卧室。梨殇搓了搓手,很是兴奋。他猜是老二过来看他了。送外卖的只会按门铃,是从来不会去叩门的,迄今为止会叩响这扇门的人,唯一的只有老二一个人而已。但也正因为这样,这似乎也让梨殇忽略了一点:「能叩响这扇门的,其实不止老二可以,其他任何人都可以。」
「嘎吱」林逸很是兴奋地打开房门,而门口立着的,却并非他预想中的老二。来的人是那个带自己过来的老头,也就是他的师傅。与一年前相比,老头看上去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一年的时间,似乎不足以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的刻痕。
他身旁还有一个老妪,看上去比老头的年纪还要大上几分,满头白发,脸上皱纹却是很少,宽大的灰袍,严实的包裹着干瘦的身体,看上去就如一个普通老妇人。但她的眼睛很奇特,这是梨殇的第一感觉,当他的目光触到老妪的眼睛时,梨殇发现,这双眼睛,本是不应该出现在这张老脸之上的。这是一双婴儿才会有的眼睛,纯净没有一丝杂质,如一汪浅浅的小石潭,清澈得一眼就能望到潭底。
「孩子,你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老头没有开口说话,先开口的反而是他身边的老妪。她笑得很是慈祥,如同对着自己可爱的孩子一般地笑了。至少梨殇受到了这笑容地感染,马上让开了门口的位置,把两人请进了屋内。老妪走在前面,而老头只是一声不吭地跟了进来,在老妪身后落下了半步距离。
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定,相隔近在咫尺,却是沉默不言。梨殇不便说话,只是不知说什么才好,转身就准备去沏茶招待二人。老二有空来的时候,也从来不诸多言语,梨殇也一直是这般做的。
「你不用去了。」是老头说话了,这是他进门的第一句话。冰冷而浑厚的语气中坚定而决绝,透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这……」梨殇转过身,把目光望向沙发上的老头,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老头直勾勾地盯着梨殇的眼睛,却突然抬手指向身旁的老妪,低声道:「杀了她!」
「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梨殇本能地大叫一声,但他隐隐感觉到这声大叫很危险,立马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同时,惊惧感促使他下意识地退了一大步。
梨殇瞪圆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站在原地,目光直直地落在眼前的二人身上。
老妪未流露出任何情绪,脸上很是平静,抬手轻轻拨开眼前老头的手指,反而先是扭头冲梨殇微微一笑,旋即转头同样微笑地盯着仅有一尺之隔的老头,良久,却道:「这孩子,不会杀我的。」
「哦?你就这么肯定?」老头盯着老妪,丝毫不惧,只是阴阴一笑,话语中透着一股波澜不惊的沉稳。
两人近尺相望,老妪微笑着,老头森森笑着,顿时让房间内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
「你、也、不、会、杀、我。」老妪依旧在微笑着,冲老头一字一顿的说道。
老妪边说着边已站起了身,缓缓而动,走到了客厅的正中央位置,原本摆在这个位置的一把椅子莫名的消失了,但在场的其他两人,似乎丝毫未察觉到这个微妙的变化。
「是么?」老头忽然止住了笑声,也跟着站起了身,手里头不知什么时候却是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匕首很是特别,器身纹路分明,显得格外精致,看上去是黑色的,却给人一种雪亮的错觉。
此时匕首正在老头指间灵动地跳动着。老头的身形也朝房间中央的老妪缓缓逼近,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孩子,你过来。」老妪丝毫没有去理会有着严重威胁到自己生命的老头,此时却是冲已退到墙角的梨殇招了招手。
梨殇盯着老妪的眼睛,心中巨颤,他突然感到自己心头的恐惧感,骤然消失了,现在心里是出奇的平静。老妪的话仿佛有着无穷的魅惑力。梨殇的脚下的步伐开始移动了,但是很慢、很慢,像是不受他自己控制。此时的他,在旁人眼中看来,就如同是一个牵线木偶。
扫过梨殇空洞洞的眼神,老头眼底闪过一丝吃惊,瞳仁如针孔般缩了一下,目光盯着老妪,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老妪闻言,转过头来,冲老头诡异一笑,脸上却是泛起一阵潮红,低声道:「我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今天一定会死的,而且就在这间房里。」老妪顿了顿,脸上诡异之色更盛,连五官都开始有些扭曲,接着道:「但,绝不是被你杀死的。」
老头盯着老妪诡异的脸庞,心中危机感突生,立即警惕地停下了逼近的脚步,抬起握着匕首的左手,指向还在缓慢移动的梨殇,森然道:「不是被我杀死的?那你是指他!」
老妪瞥了一眼梨殇的方向,笑得依旧诡异非常,语气中竟透着比老头更冰冷的寒意,冲老头道:「我说过,不是!我只是一个祭品!嘿嘿……」她疯狂而森然的笑声在屋内回荡,而梨殇像是什么都没感觉到一般,仍在继续缓慢移动身形,靠近着,靠近着……
老头被这诡异笑声寒意一渗,顿时打了个机灵,但心中却丝毫不惧,正要再次逼问。
这时异象突生!
老妪身上原本裹得严实的灰袍,此时如同灌了风一般鼓涨起来,袍边更是猎猎作响,银白色的发丝也是在脑后纷飞的律动着,她脸上笑容依旧,转头望向了缓缓走来的梨殇,手里却是多了一根拐杖一样的木杖。
与此同时,老头突然发现自己脚下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给定住了,脚步竟不能移动一步。还没等他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耳边突然响起老妪的一声厉喝:「以吾躯体为媒,鲜血为引,精神为链,开启吧!时空之轮,祭!」
老头怔怔地看着不远处的老妪,随着「祭」字的话音落下,老妪的身体竟突地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之大,几乎是同时从周身各处腾然而而出,瞬间就吞没了她干瘦的身形,没有任何的助燃物,竟这般自动燃烧了起来。
老头惊骇地看着这诡异一幕,脚下那股大力突然一松,顿时恢复了行动力,只见其「咚咚咚」猛退几步,这才稳住身体!
「啊!」梨殇一声惨叫,像是苏醒了过来,眼神中不再是空洞洞的呆滞,而是再次被弥漫的恐惧所充斥,但他脚下却没有移动一步,似乎依旧不受他自己控制,眼睛更是死死地盯着眼前火光中的身形。
「孩子,不要难过。我只是指引者,这还远远不够,后面还会有更多祭品,还会有更多,嘿嘿……」老妪此时竟还没有死,火光中隐约若现的脸庞上,看不到一丝痛苦之色,血色的眼神中泛着狂热的光芒,就这般,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梨殇,而她阴森的笑声在客厅内回荡着,久久不逝……
火势来得很快去得更快,顷刻间老妪已然不见,客厅内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要不是空气中还残留着丝丝寒意,以及地上多了一滩灰渍,不然呆立在房间内的两人肯定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
半晌过后
终于还是老头先恢复了正常,他抬手抹了额头上的一把冷汗,回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一幕,后背顿时又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当时明明没有感觉到有风流动的迹象,那她的衣服是怎么回事!之后的事更是……」老头不敢再想下去,看着地上的灰渍又打了个机灵,终于冲着对面的梨殇沉声道:「老七,你过来!」
而然对面的梨殇却是没有丝毫反应,脚下如同生了根,木雕一般的站着,老头不得不再次厉声喊了一遍。
这次梨殇终于是听到了,他木然的回过头,才意识到老头在叫自己,眼神中此时没有了恐惧,只剩下呆滞,显然是被刚刚的那不可思议的一幕给吓坏了。
「你过来。」老头见梨殇有了反应,这次却是轻声唤道。
梨殇顿了顿,移动身形紧贴着墙面朝老头靠近,绕了半个房间才到老头的跟前,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房间中央地上的那摊灰渍。
老头手里的匕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他抬手捧着梨殇的脸颊,使劲的扳动这张呆滞的脸所对的方向,梨殇的脖子发出「咯咯」的响声,像是生锈久未使用的机械,待到把这张脸的方向调整完毕之后,才道:「记住!她是你杀的!」
「她是我杀的。」梨殇终于看向了老头,双目盯着老头的眼睛,嘴里缓缓说道,不过此刻他更像是在喃喃自语。
「对,她是你杀的!她是你杀的!……」老头盯着梨殇呆滞的眼睛重复地说道。
「她是我杀的、她是我杀的、她是我……」这声音如同魔咒,在梨殇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