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相思,尝情志
张夕(范文程之妻)番外
山一程,水一程;风一更,雪一更。
倚阑愁肠断,相思细无声。
坐在亭廊边的张夕抱紧了腿,靠着围栏坐在那里,一袭孤寂的红衣身影越发的衬出身后巨大的园林美景美的恢宏,而她也越发衬得寂寞,落寞。
不远处服侍的丫鬟说着,“少奶奶怎么了?刚成婚没个喜庆样。”
两个都是范文程府上打小的丫鬟,范文程又一切随意,对下人限制得少,自是娇纵了些。
“不知道,爷也是不怎么开心”另一个丫鬟说着,两人面面相觑,看到不远处少奶奶的丫鬟翠儿端着一盘点心过来,才缓过了神,忙去接过点心,和那个陪嫁丫鬟翠儿一起往厅廊里去。
张夕看到面前站着陪嫁过来的翠儿和范府里的丫鬟,强露出笑容。
“少奶奶,你该吃些东西了,一会少爷回来问丫鬟们,一说你又不吃饭,奴婢又要受罚了。”范府的丫鬟不满的撇着嘴。
张夕笑笑拿起一块吃了一口放下,又拿起另一块咬了一口,这样的过程重复了好多,等都吃了个遍时翠儿端出茶水让张夕顺了顺。
“行了,少奶奶每样都吃了,还没少吃,这下你可以交差了”翠儿说道。
那个范府的丫鬟高兴的离开,翠儿坐到张夕身边,说着,“小姐,您最近都不开心,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夕笑笑,不语。
“那日我远远地看了姑爷,是一表人才,小姐难道不喜欢么?”翠儿问着。
“我很喜欢”张夕说,她是真的喜欢。
翠儿吸了口气,心想,小姐喜欢,那就是爷不喜欢了。翠儿连忙换了话题,高兴地对张夕说,“宫中的苏麻拉姑格格让小姐下午进宫去呢?”
张夕笑笑,脸色更加阴沉了,这时她无意的看向眼前的翠儿,盯着翠儿看了良久,才说,“你不要随我进宫了,继续帮我秀那件霓裳衣吧。”
翠儿点点头,看着张夕离开,有那么一瞬间,翠儿甚至害怕的觉得张夕看她的表情有些许恨意。
张夕脱下了红裳,穿着素净的白衣和范文程一起上马车,范文程没有牵她的手扶她上马,张夕合了一下眼,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对面坐着的范文程闭着眼,张夕盯着他,这个面前冷若冰霜的人,竟是她的枕边人,心凉了些许。
“今日去宫中还是照常说,别出纰漏”,对面的范文程依旧闭着眼。
“是”如果范文程睁着眼一定能看到张喜说这个是的时候眼中的恨意,怎么能不恨呢?两个人大喜这么久,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句话‘在苏姑娘面前别出纰漏。’
在范府,翠儿呆在自己的屋子里绣着一件水白的霓裳衣,小姐说过,那是秀给苏麻拉姑的格格的。
格格待小姐极好,几日就叫小姐进宫待上一待,这样,哪怕是姑爷暂时不喜欢小姐,以后也会给格格面子对小姐好吧。
翠儿绣着,思忖着最近爷在的时候她也不用去服侍小姐,也不用为小姐布菜,几乎就日日都在房里绣这件霓裳衣,虽有些被小姐冷落的感觉,可心想着做小姐的礼品秀给当今皇上的姐姐,那是多大的荣耀,便又开心的秀起来。
紫禁城,御花园,清凉台。
张夕看着面前的苏茉儿,她真的恨不起来,面前的苏茉儿是随和的,是不染纤尘的,是温柔美好不可多得的,别说是爷了,就是她是个男人,也一定会喜欢苏姑娘。
“最近怎么样?和文程一切都好吧”苏茉儿问张夕。
张夕笑笑,说,“回格格,一切都好。”
苏茉儿笑笑说,“我不是都说了么?别这么客气,我和文程是好兄弟,你自是我的好嫂子,哪有那么多礼?”
张夕笑了笑,说,“那是我多礼了。”
这是张夕看到面前走来明黄的龙袍,还有文程,和一个未见过的大臣一起走了过来。
“民女张夕参见皇上”张夕行礼道。
皇上让她起来,这时张夕看到皇上走到苏茉儿面前,弹落下格格头上的落花,恍若面前的人不是这个大清的王者,而是寻常的爱自己女人的夫君一样。
想至此,张夕惊愕,格格是皇上的姐姐,怎么会有像恋人一般的感觉。
“夕儿,这位是瓜尔佳大人”范文程温柔地说着,仿佛在马车里,在府里那个冷如寒冰的人不是他一般。
“见过瓜尔佳大人。”张夕说到。
瓜尔佳大人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落在苏茉儿身上,那样的目光,温柔,和煦,像爷一样,向皇上一样的温柔目光。
几个人都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摆满了水果,甜点,和精致小杯里装的凉茶。
张夕是第一次见皇上,难免有些紧张,在旁人都坐下,她才也惶恐的坐了下来。只见茉儿笑着把凉茶端到每个人面前说,“知道你下朝肯定要寻我,专门给你们冰了些昨日制的酸梅汤,也好除除暑气。”
皇上听了高兴地捧起辈子喝了起来,一边喝还一边说,“阿姐的手艺就是好,阿姐,晚上可不可以吃鸡翅?”
张夕看着苏茉儿,笑笑,那种笑容,就像是,额娘看她时的笑容,温柔,感觉她是个小孩子的笑,张夕看着苏茉儿拿出手帕去擦皇上额头的汗,说着,“好,你想吃阿姐就做给你。”
那样温柔如长姐的苏茉儿,张夕内心应该是喜欢的,只是……
良久皇上才说,“范大人真是找了个好姑娘,朕看着也欢喜,朕还以为你喜欢阿姐呢,如今找到贤妻看样子是朕多虑,吴良庸”皇上叫道,公公不知从哪里出来站到皇上身边。“把西域新进贡来的合卺如意钗赐给范夫人”皇上说着,看着范文程和张夕谢恩。
“咱们去御书房继续工作吧,没事你就多进宫陪陪格格,难得阿姐有说得上话的人”皇上说着,起了身,范文程和瓜尔佳大人也站了起来。
张夕和格格也站了起来,格格看着他们离去,而张夕则是行礼。再抬头的瞬间,张夕看到前面的瓜尔佳大人看向格格,那种眼神,充满了羁绊。
而身边的格格,目光也是冷情,似乎到了什么惆怅的地方,眉头都轻轻皱了起来。
张夕和格格坐下,看着苏茉儿若有所思的样子,张夕试探的问,“格格在想什么呢?”
面前的格格回过神来,微笑说,“没什么。”
“格格有皇上这样好得弟弟一定很幸福吧?”张夕羡慕地说。
苏茉儿笑笑,那种微微一笑,让张夕有种淡若梨花,却惊艳浮生的感觉。
“皇上怎么不把格格嫁个好驸马呢?”张夕问苏茉儿,手里出了汗,毕竟她是格格,而且,还是爷的心上人。
“我嫁过人了”格格似乎并不介意的说,“就是刚才的那个瓜尔佳大人。”说完,她的脸上又浮现了那样的冷清,竟让张夕都看的忍不住想抱住她。
张夕有些惊愕,不敢再语,小心翼翼和格格换起了话题,聊起姐姐家的孩子,似乎格格也很喜欢小孩,两个人这样聊着,直至离开。
晚上回府的马车上范文程问张夕,“格格和你说了什么?”
“格格说了,一些她和瓜尔佳大人的事情”张夕说着,眼看着范文臣变了脸色。
进府后范文程径自进了书房,不看张夕一眼,张夕仍是在下人的搀扶下下马。她怎么能不妒忌,她曾经多次看到,爷扶着格格下马车,那样小心,那样温柔,仿佛手里牵着不是一个女人,而是整个世界。
张夕的泪藏眼眼眶,自己也不想吃饭,进了屋子。
“小姐,回来了?”这时翠儿推门进来。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不让你在爷在的时候过来么?”张夕擦干泪说。
“对不起小姐,霓裳衣秀好了”翠儿拿给张夕看。
张夕笑笑说,“还是你的手艺好,格格肯定很喜欢,能不能再袖件鹅黄色的,我想穿。”
“好啊,小姐”翠儿欢欢喜喜的出了门,可是心中却挂念着小姐脸上的泪。
而门里的张夕拿着那件精细织绣的霓裳衣,露出冷冽的神情。
终于,翠儿忍不住去书房找范姑爷去了。
姑爷一身灰色的棉袍,坐在窗子边批着公文,翠儿年纪还小,早就知道姑爷在朝中有所作为,心中早是仰慕。
“奴婢翠儿见过爷,有事相求”翠儿战战兢兢的说着,一想起是为了小姐,咬着牙站在那里。
“翠儿?怎么没听过?你要说什么?”姑爷皱着眉继续批着公文,也不抬头。
“奴婢是少奶奶的陪嫁丫鬟,奴婢想请爷多看看少奶奶,少奶奶很喜欢爷,请爷……”翠儿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对面的姑爷依旧没有反应,忽的抬起头来看她,翠儿就觉得自己被一双黑眸看的颤抖的不能动,那是怎样一双好看的眼眸,姑爷是怎样标志的男子,毕竟,翠儿也是小女孩,脸瞬间红了。
“以后别叫翠儿了,太俗气的名字,叫,梨莫吧。”范文程看着翠儿说着。
翠儿有些愣,点点头,退了出去,可心中却是无比欢喜的,姑爷给了她新名字,好好听的新名字,莉莫。
范文程府,后花园。
“少奶奶,昨个,昨个翠儿去书房找少爷了”张夕早晨在花园采花,听到身边的丫鬟说着这句话后,脸色变了,眼神也变得有了煞气。
“让她过来”张夕说着,闭上了露出狠易的眼。
“小姐”翠儿心中有些不安的看着面前闭着眼的张夕面前。
忽然狠狠的一巴掌落在张夕脸上,手上的金指甲生疼的在翠儿脸上划开了口子,
“小姐”翠儿跪下,一手扶着脸,流着泪看着小姐,不理解为什么一向平和的小姐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可怕。
“不是让你远离少爷么?你私下找他?他说了什么?”张夕冷冷的表情让翠儿一哆嗦。
“小,小姐,我,我是去,去,求,姑爷,看看小姐。”翠儿说着。
“姑爷?姑爷说什么了呢?”张夕冷笑着问。
翠儿不住的颤抖,看着张夕,如实地说,“姑爷说,要奴婢换名为莉莫。”
张夕看着面前跪在地上颤抖的翠儿,心中一阵寒冷,莉莫,离茉。
她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滚”张夕张开了嘴,无声的说着。
“小姐说什么?”翠儿没看到张夕的唇形,问道。
“滚”张夕说着,说完翠儿惶恐的离开,然后一口血从张夕嘴里吐了出来。
翠儿长了一张像极了格格的面孔,除了眼睛没有苏茉儿的灵动,身上没有苏茉儿仙子般的气质外,长相真的有几分相似。
张夕不是傻子,洞房那夜她就知道爷喜欢的是苏茉儿。
从那之后,她便不让贴身丫鬟翠儿出现在范文程面前。
她知道格格对爷没有感情,但是爷不一样,得不到格格,并不介意找一个替代品。
而,翠儿,就是那个可怕的替代品,可恨的是,她一早担心的事情,发生时还是让她无力抵挡。
翠儿改名叫了张莉莫,成了范文程的妾,而张夕凭借此和范文程要了一个孩子,她终于怀有范文程的骨肉,为的是在这个福晋的位子上坐稳。
张夕抱着怀里的儿子开心的笑着,忽然看到窗外湖畔的另一头穿着素白的翠儿。自从成了文程的妾之后,她的品味被要求的越来越像格格。
其实多可悲,她是苏茉儿认可的福晋,也就算怎样也是顾及她的,而翠儿呢?一直就是一个替代品,一个影子,如果没了那张脸,爷也就不会爱她了吧。而,在张夕看到苏茉儿的第一眼之后,就在翠儿的饮食里加了大量红花。
所以,翠儿不论多受爷的宠爱,都不会怀孕。
张夕抱紧了怀里的孩子,看着孩子的可爱面庞,似乎她,都能望穿自己的一生。
终于,她再也不会像翠儿一样,痴痴的等,傻傻的候,无爱无痴念。
恍若,望穿秋水般看到了一年前的她自己,
那个她,倚阑愁肠断,相思细无声。
真的是很久以前,很傻的自己呢,张夕笑着,笑容在迷蒙的烛火下,显得温暖美丽的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