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拒绝用高脚杯,无风帮他换上了看起来顺眼的土碗。
“怎么样。”无风一直盯着老头子的表情然后问。
“还不错,有点甜。”爷爷咋咋舌回味了一下,“以前我儿子带回了点洋酒,也是这个味,不过太久不喝了。有些不习惯。”
仅仅是这样的评价,其实他说的那次儿子带回来的是葡萄酒,但是标签写着英文的字样,在他眼里洋酒都是一个样。
“对了,您的儿子也是术师吧!”无风突然问起。
“不。”老爷啜了一口,“儿子没有继承我的术业,那小子有点头脑,搞点科学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搞出了什么名堂。”
“是吗?”无风开始拿起他的高脚杯,很绅士的用嘴唇轻碰杯沿。不像老头子,喝酒的时候会发出很小的“咕咕”声音。他没有对老头子的儿子的事问下去,因为不是术师。“好了,光有酒怎么行。来几个下酒菜。”
无风走进门后手中托着托盘上面乘着几个小碟子。
花生、炸鱼、拌椒片。
“来点农家的高粱,或许这才更适合老爷子。”无风来到桌前,一一摆下。这几个小菜按照村里的饮食习惯安排的,村里的酒货大概都一个吃法,所以无风照着来做。那瓶法国红酒是闲着蛋疼才拿出来的,朋友给的没有时间拿来喝。三十多年而且还是拉图堡红酒,这些并不珍奇。只要他闲得下来,他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品世界最好的酒。
老头子突然想起年轻的时候接了一个除妖任务,有钱的财主似乎也是如此为他设宴款待。老头子说喜欢喝酒就把府上最好的酒那了出来,那次真是帮了大忙。
“有什么事相求?”老头依如年轻的时候,雇主以酒招待,感觉真像那时候,不过三十年的红酒在那时候应该在某个地方藏着。时候过得真是快,它被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岁月被拿了出来。
“我是一个木商。”无风终于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这次来此的目地只是想从你们这块风水宝地收几块木头,不会要多的,我们只是要这些木设置一下家具。听说老爷十分喜欢枫树。”
“原来就只颗树而已嘛!我还以为请我有什么事呢,还以为是除妖的事情。。”老头子说,“我已经做不了那样的工作了。”
“我知道,因为触到了术师的某些禁忌,提前退出了术界。”无风似乎知道老爷子的一些事情,深深的看了老头子一眼,“不过,真的没有像你这样乱来的术师…………这次的命运转动,大多是因你而起。”
三十年的红酒开始见底,他碗中倒上了高梁,脸颊有了几分醉意。“是,你说的没错。”这股酒意慢慢侵入意识,神经中枢开始麻痹,然后眼中的神色暗淡,开始出现两个人影。不过大脑皮层的最深处,像是在打开某扇门的记忆。
“我这把老骨头了,已经什么都不用怕了,到是你,不怕地狱里的炎火吗?大难真的来临的话…………”老头子大喝一口酒,“谁也逃不了……”
“确实如此,不过,每个术师都有筹码,他们就像赌徒,一但踏进了赌场……要么一直赢下去;要么……”无风停顿了一下,微微的冷笑,“全部输光,拍拍屁股,走出赌场。”
“筹码都输光了,那就是死,还有什么选择,你认为可以从赌场里走出来吗?”
“老爷子,你忘了,你就是第一个从赌场中走出来的赌徒。”无风看他的眼神有了变化,不像是在看一个瘦骨如柴的老头,而是一尊修罗。
“明明已经输光了,却可以从赌场中走出来。输完的人没有一个能逃脱,全部得死,可还是有人走了出来,避开死神的亡镰。”无风沉了下来,“那些一直能赢下去的赌徒并不是最终的胜利者……胜利者是那个拍屁股走出赌场的人。”
虽然一无所有,可是不用再怕失去,如果看见一个赌徒输光之后还带着笑容和荣耀走出来,别人一定会说他是个疯子。
老头子确实是疯子,一个敢走出赌场的疯子。
“你也想走出赌场?”老头子带着浓浓的酒味问。
“有点想,或许可以。”
“那就祝你好运了。”
无风已经看好了几条木,不过还没确实,老爷子种的树中他看上了一条,没谈到价格,择日再说。另外有几户家人也得到了收购木材的消息,而且是高价,他们每天都看着这座庭院的风向。
无风望向窗外,闻了下微凉的气息,“外面下雨了,那就请您先在这住一晚吧!”
“哦,不过现在有这么多酒我先多喝几口。”
“那就请多喝。”
风侵蚀着整个世界,窗棂一直被拉着,发出咯咯的声音。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拍烂。无风望向窗口,走了几步,风从可进入的缝隙涌进去打在他脸上。然后感觉脸上已经有几分湿润。
“这几天总是下雨得防着…………”
四周的东西都在动,影子极度扭曲,“可恶,再大点蜡烛就被吹灭了。”
天窗里冷气和湿气不断吹来,大健已经到达了梯子的尽头。
他望了望脚下,忽然看不到地面,那团在大风中缩成一团的火焰已经差点包不住焰心。这仿佛是火烛在风中咬牙的样子。
大健手中的长杆已经够到了吊在中间的木条,感觉到木条顶端有一个钩子之类的东西,只要轻轻一顶,木条就可以从钩子上离开,然后掉落下去。
他正作着努力,木条摇起来的时候蛇影巨大的影子晃得厉害,很愤恨。密密的黑色条子纠缠成一团,开始绞动,呈扭曲形,中心的缝隙中,似乎多了什么鬼怪一样的影子,静静的躺着,瞳孔却如明亮的宝石,射出可以割开黑暗的锋芒。
如果透过中心挂着的木条,就可以看到那双眼睛了。
“这钩子有点深,总差那么一点。”大健全神集中在了木条上,上面凝刻的术可以让他不顾一切,即使是摔下来。他的身子尽量往外伸,这样可以尽量让杆子靠近木条。
“呃……什么……”大健往上看,上面的天窗水滴垂直的落下,外面早已开始了一阵狂风暴雨。不过扭动的黑影中,像是黑蛇开口中掉落的鲜血,只有咬在鲜活的猎物的时候才会这样。
“再不快点的话恐怕烛火真的要灭了。”
黑影慢慢压下,细微的喘息声和鲜血滴掉一样的声音。感觉像是探险者失去了照明灯一直沿路摸到了蛇窝一样的感觉,而大蛇匍匐在穴中,发出低低的沉吟。
手中的杆子撞在木条上发出“硼”的一声。“打中了。”大健兴奋的叫起。
同时他感觉身体滑了下,那一瞬间的同时…………
“哗吓吓”的声音从黑暗中像是黑蛇从洞穴瞬间蹿出一样,那种速度在耳边很快就感觉到迅猛的磨擦,压得整个耳朵发出强烈的刺感。
黑暗同时笼罩,灯灭了,视线禁止如同掉入水中瞬间禁止了呼吸。而且那股压抑感几乎是同时压迫大脑神经。
黑暗中吐出了一截长长的身子,无限长,看不到另一端的从里面伸出。坚硬光滑的眼睛和锋锐的獠牙从漆黑中磨亮,“哗吓吓”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大健在所有的压迫中几近消失了意识,可他牢牢的抱住了夺到的木条,用力的往身上压,从接住木条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黑隆隆的空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压碎了四周墙壁,压碎了呼吸的空气,也压碎了外面狂风暴雨的雨声…………
感觉到达了一个永无止境,无边无际的深渊,大健已经感觉不到地面了,不知道在漆黑中停止了还是在继续掉落。
木命……水镜逆观还没开始呢,怎么出现“灵木血生”了。
不可能,星辰上的暗势不是这样走动的,我根本没有计算错。
连术比他厉害的青志也是一样,算到的结果是水镜逆观。相信其他术师算到的结果也是一样。
灵木血生…………他开始嗅到鲜血的腥味了,想睁开眼睛察看腥味的源头,可睁开眼睛第一出现的是无边的黑暗。压抑,感觉一直往黑暗的最深处沉下去。深沉的黑暗如三千米下的水压,他还在一直下沉。
“哗吓吓吓”
每一根房梁原来都是它盘屈的身体,慢慢的滑动……伸展,朝着下方不断伸出。
它到达的地方黑暗中拉出了一根巨型的长柱,隆隆的拔起,磨擦着黑暗,然后有许多触手状的东西不断伸向四方,它们牢牢的抓住黑暗,不断攀岩,或许是通向黑暗边缘。
是巨树。
“血生!!!”大健张大瞳孔嘶喊一声。
黏液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像是容易装满水之后就会往外冒的声音,但是冒出的不是水,是血!黏黏的滑动的声音很恶心,感觉里面会钻出个什么怪物。
“人类……为什么随便动灵木……”
漆黑中响起了阴冷的声音。
“不知道后果吗?血的诅咒……”
黑暗中的蛇躯盘在了巨树的整个身体,树通向无限的地方,它的身体可以跟着。
大健心中颤了一下,“不可能,绝对不会是真的,灵木血生怎么会这么快开始。”
黏乎乎的。
他怎么也不相信,手中抱紧的木条。。。灵木,溢血出来。
“吓吓”大蛇发出了声音,黏稠的液体分泌出来,那种东西不仅灵木和它身上有,盘躯的巨树上也开始有。
那种像变质的黏稠的奶烙一块掉落的声音,恶心死了…………
每一寸空间都会有黏液的掉落声。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咕噜噜……”
回答他的只有这种声音。
冰冷的躯体移动着,越来越靠近,大健慢慢的感觉到了它低微的呼吸。
此刻,死亡只需要闭上眼睛……应该不需要了吧!现在看不到一点光亮,只用静静的等就可以了。
钢铁一样的鳞片锋利的张开,蛇躯经过他的背,准备用躯体把他束起来。
“这是……我的血吗?”感觉被后刺痛,然后有滑滑的黏液。森森的鳞钾好像一直在磨挲,它会慢慢的把这个细小的身体慢慢的卷起。
眼中也是黏乎乎的,有奶油酱倒在脸上的感觉,可是……血像是从眼睛里溢出的。
手中的灵木突出变软,变成像是虫子可以蠕动的身体,一直在他胸口钻。“我站在黑暗这边,哈哈哈哈……”
它的笑很怪异,像是婴儿大笑的声音。
一切都是幻觉……大健挣扎着意志,“刚才已经看到木条上的术文了,接下来………接下来就是……”
演算,破解局势。
“没用的,你忘记了,你身上的命运,木命……已经和我联系在了一起。你在害怕吧!你本来就是这么弱,惧怕黑暗,惧怕死亡的黑暗……何必做出最后的坚咬来掩饰。不要在算了,接受吧!加入我们。”灵木像孩子一样的声音,但却有着一股沙哑。即如一个孩子又像一个大人。
没有纸笔,好多繁琐的术文,有好多好多,需要记下来运算。
“怎么了,明明知道自己无法做到却还一直在虚假的故做坚强。”
你不要烦我,大健用力的掐了一下灵木。
“……”很长的一段术文,他在脑海中拉出一定的空间,将它们排列,然后再加上灵木上的那一小段。
怎么,这已经是极限了,我为什么要死在这种死方…………一定要,一定破解上面的术。
大蛇与灵木,在黑暗中悄悄的注视着,那是即将成为一俱尸体的人类。
…………
“哗!这是什么!”芷琪拿起一支细细长长的木板,在眼前晃了几下,她没能发现到手上拿着的是什么东西。这是一个很奇怪的手工雕刻品,作工很粗糙,上面过多刀痕已经让人看不出这是什么艺术品。而且……模样有点残缺。
“道剑,道士用的剑。不过刻得很烂吧!”青志不屑的说。
“你刻的是吧!”芷琪问。
“不。”青志说,“我的一个朋友刻的,小时候我们刻剑玩,很久之前的回忆了。”
“为什么是道士用的剑。”
“应该也可以叫术剑吧,我祖上是术师。术师一般用的武器道具就是术剑。”
“这么多。”芷琪张着小嘴巴,“都是你那个朋友刻的吧!”
“嗯,”青志也在瞧着这些剑,然后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