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坐在了望塔上,眼睛呆呆地望着远方,又是一个海上的深夜。
铛。铛。
海风送着琴弦的音律飘到安吉耳边,伴随着低沉的男声,仿佛秋风拂过落叶,如此柔美,却如此令人黯然神伤。
那个男人又在抚琴了吗?
安吉转过头,望向船长室。里面的烛火的光芒从半掩的门透出来,构成一条由明至暗的光谱。
那个男人房间的门,从来没有上过锁,他的门总是虚掩着的,亦或是留一条缝,好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
安吉重新望向远方的海面。哈迪斯·桑顿,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男人?她曾坚定不移地认为他的懦弱,他拥有着一切全人类的坏品质,可是他真的是她曾经看到的那样么?如果他真的没有一丝优点,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手死心塌地的追随他?仅仅是因为他的残忍手段吗?
安吉弄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她弄不明白的事情,不过既然弄不明白,也不会有人告诉她该怎样选择接下来的路,那就按照自己的意愿走下去吧。
除非到了她连自己的意愿都搞不清楚的时候……算了,那个等到那时候再考虑吧。
一束光线扫到了安吉的眼睛,她揉了揉眼睛,突来的强光让她几秒钟什么都看不见。她眯起了眼睛,凑上了望远镜,朝远处望去。
一条黑色的阴影,像连绵的山一样的阴影带出现在地平线上。阴影上有几个分布均匀的小光点,黄色的小光点闪呼闪呼地,像星星一样。
安吉攀上软梯,爬下了望塔,推开了船长室的门。
哈迪斯正坐在窗台上,身体半倚着红木窗沿。白色的轻纱在海风柔和的触碰中,微微拂动,拂过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和他修长的手指下面那把奇异的棕色弦乐器。哈迪斯的手指轻轻拨动着琴弦,灰色的眼睛安静地望着远方。
“船长?”
“嗯?”哈迪斯转过头,看向安吉,原本强硬冷酷的灰瞳此时含着些许落寞。
这样的眼神,是思念某人的时候的眼神。
这样的眼神,让安吉仿佛看到了自己。
“前方出现不明建筑群。”安吉报告道。
哈迪斯放下琴,将他放在手边的一幅裱了金的小画重新摆在红木办公桌上。他拿起桌上的小型望远镜,打开窗,从窗口望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放下了望远镜,抬起头,郁郁地说,“我们有麻烦了。”
哈迪斯走到安吉身边:“小子,快去敲钟,快去。”
说完他自己站在甲板上大喊了一声,“所有人起床准备战斗!”
安吉爬回了望塔,一只手捂住耳朵,另一只手拉动塔顶的垂下的钟绳。沉闷的钟咚咚地响了起来,整艘船都在震动。
她敲完钟立刻从了望塔上爬了下来,两只手死死地捂着两只耳朵,不让一丝声音进到自己的耳朵里,她知道若是这么近距离地听到钟声又不捂住耳朵,不出十次自己的耳朵就会聋掉,她可不能失去她宝贵的听力,失去听力等于失去了一件有利的武器。
水手们陆陆续续地从甲板底下冲出来,有些衣服的扣子好没扣好,一边扣着扣子,一边给火枪上着膛。没有睡觉的炮手们已经将大炮推到炮台上固定,乌黑油亮的炮口露了出来。
不到两分钟,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准备战斗的程序已经操练了上百遍,所有的水手都对自己应该在的位置烂熟于心。
“船长,为什么说我们有麻烦了?”哈迪斯在安吉身边走来走去,她忍不住问了一句。
“小子,看到那个了吗?”哈迪斯指向船尾后面的大海。
安吉盯着海面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仔细看。”
安吉眯着眼睛,过滤着视线中的景象……最后,两个微弱的光点留在了她的视线中,那是两个灯塔,灯塔建在延绵的岩石山上,灰蒙蒙的和大海融在了一起。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就在你在了望塔上发呆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了海军要塞的海湾。”哈迪斯说。
安吉沉默了一会儿,抬起脸仰视着哈迪斯,“是我的错?”
哈迪斯低头看了看安吉无辜的脸,微微摇了摇头:“不,小子。这条航线是我们必行之路,这个地方也是必经之地,我只是没有意料到海军会这样聪明,会在这个隘口一样的地方设下要塞。”
隘口一样的地方。安吉想起来了,他们已经走了藏宝图上三分之二的路程,现在到了进入冰原之前的最后两块陆地之间,这两块陆地形成一个天然的隘口,隘口的水道极为狭窄,只能容许一艘大船通过。确实,海军在这个地方设要塞是极为聪明的,如果有海盗船从这里经过,他们可以很快将船只控制。或者只要他们想,在隘口出将船只全部炸毁也可以。
“船长,那我们怎么办?”安吉不安地问。如果哈迪斯·桑顿的冥王号在这地方被销毁,他们就进不了冰原,她也没有办法实施她的计划了。
“闯过去。”哈迪斯简单地说。说完,他大声命令道:“扬起所有的帆,全速朝隘口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