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房檐的雪水嘀嘀嗒嗒,院中的泥路旁是还未融的雪,李冯氏看了一会李大生,没有说什么地往厨房间走去,三月的小山村还被凉气罩着,王三喜看着爹苍老的侧脸,小小的手指在被窝中绕来挠去,沉思了一会,她还是坐起来,“爹,您看我已经醒了,也不发烧了,所以我想明天和您一起去田里看看,呵呵,这些天闷得慌,您看行不?”李大生看着闺女面色依然发黄,心疼地抚着她的头发,“呵呵,这天凉,你还是在家好好养养,女孩子家家的总是骨子娇嫩些,再说,你去了也帮不了什么。”王三喜听罢,知道明天的计划不能实施,她只能暂时放弃。她萝丽的甜甜道:“嗯,那俺听爹的,不过俺明天应该可以下床在家里走走吧,爹。”那声“爹”叫得李大生只是呵呵笑“咱闺女说什么就是什么,呵呵,只不过要注意保暖。”说着,便走去东厢。
王三喜见李大生出去了,就拉着大郎,“大郎,明天想吃肉不?”
贪吃的小孩子对于吃是最没有抗拒力的,“咦,明天有肉吃?真的。”那双嘻嘻的小眼都快粘成一条线,他摆着大妞的手,“姐姐,那我等你明天弄肉给我吃!”
屋内两个小孩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突然院子里有一道女声划过天界,只达云宵。
“我说大嫂,晚上准备做啥好吃的呀,唉,还是你们好呀,我那口子只知道吃饭,我都愁晚上没有吃的,要不,大嫂把你那分的红薯分我几个,也好让我那死鬼晚上做个饱鬼。”一阵麻利的脚步,人就冲到了厨房里,接着传出李冯氏的声音“我说二弟妹,你也不要太过分,谁不知道你们跟着婆婆吃香的喝辣的,你是吃了好吃的故意来刺激你大嫂我就请回。”边说边把李王氏往外推。可谁知这个李王氏就是泼货,她不见得不了好,就冲到院子里大叫起来“老天爷,这老大家也太吃独食了,明知道弟弟没有吃,我来找她借,她不借还推人,这是什么世道呀!”边说边往自个身上拍。
王三喜抬着头看到院中的李王氏,只见那李王氏大约二十光景,脸是鹅蛋脸,柳叶眉,杏仁眼,高挺的鼻子,小巧的嘴,身材高挑匀称,虽穿着一件半旧的枣红色袄子,下身穿着青布的棉裤,脚上是一双有木底的棉鞋,那盘起的妇人发髻用一根碧绿的簪子盘着,手上戴着一只银镯子,看那面色和穿着就知道她们家肯定给自家过得好,却跑来她家占便宜,越想越气愤,眼睛转了一下,就低声地对着大郎说“快去叫二叔来!”大郎一听就悄悄的溜出去了。
李王氏的嗓门惊动了住在山角下的村居,有些是想看热闹的,有些则是平日与李冯氏交情好,来给她壮胆的,还有的只是说句公道话的。
“我说李王氏,你做人还讲不讲道理呀,你们住在青砖小屋,她们一家还住在这个破院子了,谁不知道你婆婆疼你相公,呵呵,你没有吃的,找你婆婆去呀,找你可怜的大嫂占便宜算什么厚道!”大牛叔家的张嫂子平时在村里是有名的武松,见到不平就要出几声。
“就是,我今天中午还看到你们吃的可是小白米粥哟,呵呵,你大嫂可是吃的野菜红薯粥,怎么你也想吃呀!”邻居张封氏站在李冯氏的旁边瞅着李王氏的眼睛故意说道。
“唉,我说大妹子,你弟媳来找你讨几个红薯,一家人争什么。”李二麻子他媳妇刚刚说完,王三喜就站在门前“我说婶子,你不是不知道,我们一家四口的脸色可都是泛黄的哟,你看看我二婶子她的脸色可是白里透红,如此的与众不同,请问应该谁找谁讨呀!”虽然只是五六岁孩子的嗓子,但是王三喜说出的叫让院子里的众人都一警,更有甚者,走到李王氏的跟前,仔细的瞧了瞧,“没错,她的脸色是白里透红,一看就知道营养均衡,哪像水生家,你们瞧,人家大妞病才刚刚好,那脸色明显就需要好好调整,还是李冯氏,唉,李王氏你不是人。”众人起哄顿时让李王氏羞红了脸,她那吃人的刀子眼直直的射向王三喜,王三喜看着她的眼光,内心嗤笑,但脸上依然维持着无害的纯真脸。
“吵什么,吵什么。”路过的村长李大嘴扛着铁锹走进院子里,王三喜一双黑目打量着这个人,感觉是一个公正的村官。
“村长,这李王氏也太不像句了,你瞧大生一家天天吃红著粥,这大人小孩子个个面黄肌瘦,这李王氏不知道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什么,非要李冯氏给她几个红著,我今天中午去她院里还看到她们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小白米粥,到了晚上就没有吃的,谁相信呀!”张封氏的机关枪快速的扫了一阵,瞅着李王氏的眼神还有些幸灾乐祸。
村长放下肩上的铁锹,双眼直直的看着李王氏,半晌,从怀中拿出旱烟点燃抽着,那小小的红星在这三月的天里感觉生命力旺强。他吐了一口烟,头盯着地面“李王氏,你是你们家没有吃的是吧,那我叫李冯氏去你家搜,如果有吃的,那就归李冯氏,李冯氏的红薯就归里,如果没有,李冯氏给你一半,如何?”虽然声音不够大,但是全场的人都听到了,王三喜直直觉得这个村长还真是高。她看了看自家的娘,只见她娘站在张封氏的身旁,目光直直的看着李王氏。李王氏一听村长的话,暗在心里怪自己没事找事,真怕李冯氏去家里找,那一袋白米可是比红薯珍贵多了。她对村长赔笑道,“我说大嘴哥,我也没有真的想要嫂子家的红著,只是闹着玩的,主要是被嫂子推出来,让我感到有点生气,你想我们妯娌一家亲嘛,呵呵,明事的话,我就走了!”话还没有说完,人就撒腿往外跑,还没有跑出门口就撞到了大妞的二叔李二生。
“咋了。”李二生看着自家婆娘慌慌张张的样子,读书人的性子让他觉得李王氏没有家教。
“二叔,你也知道我们家穷,自从妞妞我落了水,爹和娘就天天愁,我们家也就那么点红薯,二婶想让你们吃饱,到我家借红薯,可是我家也就那么几个,你看我们一家四口,如果每人一个的话,也吃不了几回呀!而且那只是我爹和我娘省着吃给我和大郎留着的,你瞧妞妞的小脸,还是黄黄的、瘦瘦的,我好像吃白米粥,大郎也是,要不,我们用红薯跟你们家换吧!”五岁的小女孩童真的言语让李二生心疼,毕竟那是他的侄子和侄女呀,只是自家的吃食一向不是他管的,而且依着李王氏的性子,如果自己给了点好,估计晚上也不得安生了。
王三喜看着自家二叔那脸上虚伪的笑,知道自己闹大了,自家也得不了好,毕竟还没有分家,所以她来来回回看了众人,对着村长,笑嘻嘻地说:“村长伯伯,我们家就不和二婶家一般见识了,唉,毕竟是一家人,真的闹开的,爷爷和奶奶估计也会伤心的。”
众人被王三喜的话都惊呆了,连大人都作不到,一个小小娃却能说出那样的道理,张封氏对李冯氏恭喜道:“我说大妹子,你可养了一个好闺女,你瞧这么小的人儿就来说出这样的道理,长大一定了得,呵呵,你有福了!”李冯氏看着众人夸奖小女,脸上一暖。
村长认真的打量着王三喜,便没有出声地背着铁锹朝院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