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说来，男孩子都有种警察情结。警察，代表着除暴安良、造福一方。我虽然小的时候，也经常和邻居家的孩子们玩警匪枪战游戏，但稍大了一些后，比较爱读书，性格有些发闷偏于文静。
而且，我文科较好、数理化极差。由于偏科严重，我只好在高二时选择了录取率并不算高的文科。
我的志向是当律师或是当教师、当记者。
本来在填报高考志愿时，师范类院校的志愿占了百分之八十，为了保险起见，在唯一的中专志愿栏填了“沃原市警校”。高中的班主任为了确保升学率，说是“建议”实则是硬性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在“服从调剂分配”一栏打对勾。
填高考志愿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想过自己会被这所中专警校录取。然而，以自己惨烈的高考成绩，只勉强够一所外地大学专科学校朝语系的录取分数，而且还得父亲托老关系才行。可军警院校的面试通知，历来是先于其他院校的。于是，在如何做选择的问题上，家里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和意见。
我的父亲闻啸天说，去学朝语或是当警察，哪种选择都可以，就是再复读一年也行，不过要按我自己的意愿做抉择。
母亲肖曼则坚持说，我生性温善、体质偏差，生怕到了外地会被高丽棒子欺负。而警校毕业后，直接可以分配工作当警察，既有“官衣”穿、有“官饭”吃，而且连驾驶汽车都顺带学会了。坦率地讲，母亲经常热情大劲儿、关心过头，经常越俎代庖地替我做决定，甚至有些自以为是地认为儿子的事，就得老妈做主才靠谱。
这次来警校参加面试，就是她的主意和决定。
用她的话说，儿子呀，别看咱们考得是中专，却是整个林海省里最好的中专哩！等两年后毕业了，你的工作同时也就有着落了，而且是公务员的铁饭碗（注：1997年时，公务员还尚未被社会誉为“金饭碗”）呢！
偏偏我的家，从小到大基本上都属于“母系家庭”；偏偏当时的我，沉浸在高考失利的阴影中难以自拔。甚至简单地以为，自己连个大学本科都没能考上，这辈子基本就交代了。后来的诸多事实证明，中专学历确实如同“黑五类”的出身般令人唏嘘无奈，非常阻碍自己的进步和发展，但却并非能够决定精彩生命的全部。只是当时，自己没能遵从内心真实的意愿，最终顺从了母亲的决定。
但此时此刻，如果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坦率地交代考警校当警察并非自己的志愿，其结果十分显而易见，如此一来，父亲、母亲、各位亲友、诸位老师……我对不起的人可就多了去了。
我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韪。
毕竟，考警校当警察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一条路，一条未来自己可以有口饭吃的出路。尽管不是自己的人生志愿，但毕竟是一种选择。而且当警察，据说还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愿望。
我略加思考，尽量用一种平和而淡定的语气说：“我想为人民服务，为社会做贡献。”
年轻的老师问：“可是为社会和人民服务的途径有很多啊，为什么要来当警察呢？”
我只好用了点儿政治常识，同时也尽量让自己的回答显得“上纲上线”靠谱些：“警察这支纪律部队，作为国家机器，承担着惩治违法犯罪、维护社会治安的重任，是经济建设的保驾护航者，是人民群众的保护神。我觉得，当警察能够使自己有机会更好地为国效力、为民服务……”顿了顿，又灵光乍现地拽出一句文辞：“我想让自己的青春，在公安事业中绽放光芒。”唱高调，鄙人还是蛮在行的。
言罢，我暗自长舒了一口气。
事实证明，我的表态获得了两位主考老师的肯定，特别是最后拽的那句，得到了谢顶男老师的颔首赞许。
“好，你到楼外的空场等通知吧。”他对我微笑着说。
微笑，通常代表了友好、意味着肯定。我起身行礼，转身往外走的时候，他又在身后补充了一句：“不要对其他考生透露面试的内容。”
我连忙回身，肯定地点了下头，站定后再鞠一躬。
待我下了楼，走到一楼时，中年男子不见了踪影，不过管大雷的那个大大的被囊还放在课桌旁的地上。
也不知道这个黑炭货考得怎么样了，用时比我长，按理说结果应该不算坏吧。
我走出楼，在其他排长龙男考生注视的目光里，径直走到了旁边的空地上。那里已经有十几个面试完等待结果的男生了，陈震就在其中。
我走了过去，主动问陈震：“怎么样？”
“妈的，还能怎么样，就那么回事儿呗。”他的回答模棱两可，而且从来不忘夹带脏字儿，基本每个长句出口前，都带个“妈的”。
陈震的粗俗和做派，颇具一股匪气。我忽然心生一股厌恶，感觉我们俩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既然不同路，那还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好了。我扭过头，故意环视警校内的场景。
警校的教学楼端庄而肃穆，是一栋整整六层高、兼具古典美和现代质感的艺术建筑。楼体的最上端，是墨绿色的仿古式飞檐，外墙通体都贴着白色的瓷砖，每一层楼都有六七十扇窗。在正午阳光的映射下，每一片白瓷砖都光彩夺目，每一扇窗都熠熠生辉。
教学楼一楼的雨搭上方，端端正正地挂着“忠诚、奉献、勤奋、创新”八个大字，每一个都是鎏金的行楷体。
谁知陈震倒像是来了兴致似的，和周围的另外几个男考生主动高声侃起来：“妈的，刚才那老家伙居然问我为啥纹身，我说这是胎记，他还不信，过来就翻我的上衣领子往里边瞅，那架势恨不得要把我给扒喽，哈哈哈……”
周围几个人一顿哄笑，其中一个还调侃道：“亏得你是男生，要是女生可就惨喽……哈哈哈……！”
陈震问：“妈的，这警校不是也招女生嘛，那些小娘们都哪去啦？”
周围有人也附和着，七嘴八舌地发出了类似的疑问。
其中有一个男生好像是知道点儿内情，慢声细语地说：“嗨，你们都瞎猜啥呀，女生招谁不招谁，其实都基本已经……内定完了。”
他这话一出口，立即引起了我们的极大好奇。有几个人立即揪着话柄不放，撺掇他把话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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