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不整的男子仰面躺在华丽的锦榻上,脸上还沾着似乎醉酒的红晕。锦榻不远处,长着一双狭长凤眼的黑衣男子抬起一只手,一道黑影便从窗口闪了进来。
“让他们晚上来。”随手抛出一道蓝光,黑影稳稳接住,又无声无响地消失在夜色中。黑衣男子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又进了阑珑阁。他在墨眉摸出魂之碎片的架子前停留了片刻,便又无声无响地离开了。红楼内灯火寥寥,长夜寂静,似乎人人安眠。楼外却暗潮涌动,翻江倒海地想要灌进这红楼里。
花解忧轻轻吹了一口气,手中的青色小鸟便冲进月色消失不见。他回头看着还沾着鼻涕眼泪的小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哥哥...”
“没事儿了,你回去睡觉吧。”花解忧摆摆手,把脸别了过去。谁知花斐然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哭得更凶了。
“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了。”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讨厌你。”花解忧揉了揉太阳穴,头更痛了。他一发现朝辞不见,回头就抓到了帮凶,直奔湖边,料是他想尽办法,也只是在水面激起一层涟漪,哪里有什么入口的痕迹。更为不解的是,他早已背着朝辞和叶然与雪轻尘商量好,以防万一,临近月圆之夜,在青帝城汇合。然而无论他放出多少只青鸟,都没有他们的任何讯息。他心中一烦,便多说了几句,花斐然的眼泪便如滔滔江水决了堤,堵都堵不住。
“别哭了,我要去见一下宗正,你待在这里休息吧。”眼下只有宗正可以商量一下了,虽然他是很不想惊动宗正。
“哥哥...”花斐然突然感到哭得也很累了,便没有追上去。
青帝城灯光亦是稀疏,一个黑影晃了晃,闪进深处的一座宅邸。
“宗正大人,青帝来了。”门外传来脚步声的同时,门内的黑影又倏忽不见了,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子满满铺洒进来。
“月色真好啊。”桌前的青衣老头儿冲着月光眯了眯眼睛,慢悠悠地向前厅踱去。
“这大晚上的,我这老头子都困得睁不开眼了。”青衣老头儿嘴里这样说着,一双小眼睛却透着一股子精光。
“实在是事出紧急,惊动了宗正休息,还请见谅。”花解忧躬着身子,不敢起来。
“别说客套话了,什么事?”青衣老头儿一屁股坐在交椅上,“茶呢?”
“快上茶。”花解忧赶快起身招呼着,都忘了这是在别人家里,主人马上瞥了他一个白眼,“是我的一个朋友,不小心去了红楼,他也就是好奇,我怕他行事鲁莽,得罪了人,又或者迷了路,想要去接他。谁知道最近红楼不好进,所以正在发愁。不知,宗正可有什么好办法。”
“什么,红楼?你小子经常去红楼玩啊。”青衣老头儿一双小眼睛戏谑地打量着花解忧。
饶是平时嘴上没输过的花解忧,脸也微微红了。这也是他不愿惊动青帝城宗正的一个原因,这个小老头,从小就爱调侃他,兴许他的嘴皮子就是这么磨练出来的。
“偶尔...会去,但都是别人带我去的。”花解忧支支吾吾辩解道。
“害羞什么,红楼早就是公开的秘密。我也常去啊。”青衣宗正端起茶,抿了一口。
虽然语出惊人,花解忧也早已习惯。
“宗正可知道怎么进去?”
“只有跟着红楼的人才能进去,大家不是都知道嘛。”
“我怎么翻遍城里,都找不到一个引路人。”
“以前多的是,现在没有了?奇怪,奇怪。我也好久没去喽,老了,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青衣宗正叹了口气,似乎无限感慨。
“额...宗正,没有其他办法打开通往红楼的入口?”
“我活这么久,还没听说过。”
“青帝一族的力量也打不开?”
“不是力量强弱的问题,是你的力打不到点上。找对了地方,一根手指就能捅破;找不对地方,泰山之力难以打通啊。”青衣宗正又慢悠悠喝了口茶。
“宗正,我怎么觉得你有事儿瞒着我呢。”虽然青帝城的宗正慢条斯理,远近闻名,但花解忧总觉得今日有些刻意的淡然。
“你不也有事儿瞒着我么。”青衣小老头儿笑眯眯说道。
这一来二去的试探,花解忧总算明白了,看起来稀里糊涂的小老头儿,什么都知道。但他是故意不帮忙呢,还是真的没有办法。花解忧自觉斗不过这个老狐狸,今日只能到此了。
“打扰宗正休息,实在不该,既然大家都没有办法,先告辞了。”花解忧转身正欲离去。
“从小看着你长大,心思还是这样细腻。”宗正在他身后突然似叹息又似赞许地轻飘飘吐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我一直以为你永远站在我这边儿的。”花解忧也未回头,话音落下,人已入月色中。
青帝城中溢满花香果香,花解忧踏着铺满冷色月光的石板,竟不知要往何处去。事情并不简单,红楼引路人消失无踪,叶然和雪轻尘音信全无,一切种种,都是要阻止他们进入红楼,或者,换一种说法,要把朝辞孤立在红楼。是红楼的人?但是刚才和宗正的对话,又让他疑虑重重。四座帝城世代交好,自从女娲造人以来,也是一直高高在上,同气连枝。如果有解救雪千寻的方法,大家自当尽心竭力。宗正应该知道朝辞进了红楼,然而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并且,其他帝城的宗正也没有丝毫动静。
花解忧从青帝一族的老人们那里听说,人类还未出现之前,这片土地十分清静。随着人族出现,羽人、鲛人、影人、魅,新的种族也逐一诞生。红楼和清楼也不知不觉冒了出来。虽然没有人知道谁在幕后操纵,但是能在这片土地立足,楼内众人又涉及到各个种族,必然是得到了各个种族的默许,红楼断不敢违逆帝城。但如今,宗正却没有半点要出面的样子,帝城又有什么打算。
花解忧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丝线索,正待抽丝剥茧,一只青色鸟儿落到了他的肩头,叶红的声音传了出来。
“花公子,我们中途遇到了些麻烦,不过已经解决了,正午就能赶到。”
“可算是把你们盼来了。”花解忧舒了一口气,他们中途遇到了麻烦,对方会不会现出点蛛丝马迹;朝辞现在如何,能不能撑到正午。他唉了一声,把刚才舒走的气儿又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