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仅是第三个六十分钟,第四个六十分钟,甚至是往后很长一段时间的训练课上,杨曦都没能逃脱掉在拥挤中上蹿下跳的下场,可算是栽进人堆里了。唯一的不同,便是自第二节训练课起,追逐少年的人数从一个人增加到了三个人。
上午理论课,下午训练课,晚上瘫在床上,却还要撑着脑袋完成乔仁磊布置的作业,唯有那个时候,杨曦才会埋怨臭屁的乔老师太尽责了些。如是时光悠悠,匆匆而逝,不觉已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够三人融入这个复杂的大世界,却足够他们融入这个简单的小学院。学习,训练,提高自我,成为术师,然后成为更强大的术师,就是这里的目标,也是这里简单的地方。
而在这期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天都过得太充实了,还是这里真得就应该这么简单,除去宿舍、一号教学楼、训练场三点一线的生活,竟再没有产生什么其他的波澜,没有面具人,没有肖雄,枫岑所说的那些世家子弟也没有找来,一切都那么平静祥和,平静祥和得让杨曦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当然,如果非要说些特别的小插曲,便是莫候与千鹤的矛盾了。杨曦在知道千鹤加入肖家一事后,老实讲,心中怎么也会生出点异样,而这点异样,正是他能够理解莫候为何生气的原因。
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通俗点讲,叫老乡,但他们来的“地方”、来的方式,还有说不定一辈子不能回去的现状,都注定他们不是普通意义上的老乡。杨曦不喜欢说些肉麻的话,但在共同经历了那么三两件刻骨铭心的事情后,心里早已将莫候与千鹤,当作老师以外最信任的两个朋友,他觉得,如果连这两个人都不能信任,那么面对这一整个陌生的世界,还有什么是可以信任的?
他本以为这种想法三人之间应该是心照不宣的,却不料千鹤忽然闹出这一出,就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抽得杨曦有些发懵。他当然不是想阻拦千鹤加入肖家,哪怕肖雄曾找过他杨曦的麻烦,但人各有志,杨曦也不会说必须栓着二人,走到哪里他们就必须跟到哪里,那不是朋友,是自我满足的应声虫,所以千鹤要做什么,杨曦不会阻拦,但起码和他们商量一下?又或者以他沉默的性子,不愿多说,那也可以和他们打声招呼?
结果呢,他当场应下肖彰的邀请不说,事后还不言不语,冷漠如初,便也难怪莫候发火,不愿再搭理他了。
这还是朋友?陌生人亦不过如此……
杨曦的那一点异样,也就是如此而来。他一直觉得千鹤是个极特别的人,也总能对他的特立独行表示释然,但这件事上,他不得不承认,内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受伤的,感觉自己像个自作多情的傻子,当别人是朋友,别人眼里却连你的影子都没有……
如果杨曦得知莫候在肖家也发过类似的感慨,会不会因为这一巧合,而觉得好笑?
或许会笑,但也是苦涩的一笑……
这一个月的日子过得艰辛却也充实,充实却也平淡,而不知是真得无暇顾及,还是拿着筋疲力尽在做借口,那个就在学院工作的亲生母亲,杨曦始终没有去找她,只是在学会上网后,在一天半夜,趁着其他二人熟睡,操着二指禅偷偷将“柳歌赋”三字打在搜索框里,然后不知是轻松还是失望地看了一堆毫不相关的信息后,又默默地关掉了网页……
……
……
阴暗的天,乌黑的云,雨势滂沱。
一把把伞恍如一朵朵花,盛开着,五颜六色,豆大的雨滴连绵不绝,打在伞上,溅在花间。
啪啪声中,忽然闪过一道电光,耀得天地一片惨白,恍似被惊到一般,一朵朵盛开的花微有骚动,或左或右地扭动起来,露出几条细微的缝。
轰隆隆!
雷声降临,不仅掩盖住了雨滴的脆鸣,也掩盖住了脚步的轻盈。
而就在此时,电闪雷鸣之下,花朵缝隙之中,黑影忽现!
手抬腰躬,一阵风,臂摆肩斜,穿花碟,膝曲足滑,一溜雨,身去影追,无人觉。
哗哗哗!
黑影已去,唯留雨声。
“三号街。”
一声低语,透着疲惫,亦有不屈。
“十秒。”
一句回应,如在耳旁。
啪啪啪啪啪——
一阵轻响,比行人得轻,比行人得疾,脚步渐近,有两人……不,是四人!
“现在!”
低语倏然拔高。
一幢摩天大楼,门前,棚下,拐角。
时间似有刹那的停顿,黑色的湿发,紧贴额头,一滴水珠,凝在鼻尖,坠落的雨滴,打在唇边,映着缺乏血色的苍白、飞散……
三个人,三条线,还有一侧是摩天大楼。
他已入绝境,他,无处可逃!
可也是这一刹那,三人紧盯的那个“他”,却定格在一抹诡笑。
哗!
雨声重现。
拐角,“他”一蹲一蹬,在三人不可思议地目光中,跃往空中,旋即右手一抹,腰身一挣,借着拐角墙壁,竟在半空横向一翻,如个猴子一般,滚了出去。
砰!
三人都未收力,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处,又纷纷弹开,一屁股坐在地上,胸前,臀瓣儿,炸裂一般的疼。
“靠!”一人将耳中的微型通讯掏出,恨恨地摔在地上。
“算了,又不是头一回。”另一人抹了把脸,劝慰着,眼中却透着不甘。
毕竟……这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
唯有那第三个人,一脸冷漠地站起来,晃了晃腿脚,瞧那模样,竟已准备好了再一次的追逐,悔恨,愤怒,似在他这里都不存在一般。
但就在此时,眼前的雨幕倏然一晃,慢慢扭曲起来,与此同时,街道、行人、大楼,可以说除去他们三人,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弯弯绕绕,仿佛忽然之间,就来到了一片海市蜃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