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课理论上来讲应该很枯燥,密密麻麻的小字,鸦雀无声的教室,偶尔响起一声提问,换来某书某个章节的答案,沉闷而又乏味。特别是在神秘感慢慢消散,新鲜感慢慢消退以后,这种沉闷与乏味就更加明显。
世上从没有一蹴而就的成功。
幸好,三个小伙子的劲头都很足,与其说是对“修仙”的渴望,不如说是对力量的渴望,所以在可预见的一段时间内,这种沉闷与乏味还不足以将他们的耐心消磨掉。
但另一方面,就说不准了……
你相信骨头会呻吟吗?
杨曦本来不信,如今信了,每天拖着吱吱作响的身体去上课,唯恐一个不留神,就全散架了。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吓唬你。
想起柳白的那句“希望到时候,你的这种感激不会变成怨恨”,杨曦就满嘴苦涩,虽然感激的确还没有变成怨恨,但起码已经走到了半途,什么意思?就是已经变成了前一个字,暂时还达不到后一个字的意思……
训练课的规则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三个字——抓到他。
“他”是一名从头到脚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年,唯一一点不普通的地方,就是他油滑的像条泥鳅,而也就是这一点,让杨曦苦不堪言。
第一节训练课,由于莫候与千鹤没有参加,所以只有杨曦一个人率先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凌虐”。记得两人是在一条宽阔的马路上初见,白色的斑马线上,绿灯闪烁,行人如梭,唯有杨曦与少年,隔着马路遥遥相望,像是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友,骤然相遇,怔然、欣然。
接着,杨曦抬步,少年抬步,一人往前,一人往后,一人追逐,一人逃窜,开始了一场永远隔着一条马路的赛跑。
赛跑起初,少年专挑人少的地方逃窜,于是一条条蜿蜒曲折的巷道便成了主要赛场。
少年跑得不算快,很符合十五六岁应有的速度,可他也有不符合十五六岁的地方,比如那灵动迅捷的动作。散落的垃圾、翻倒的废弃物,即便是两三人高的铁丝网,也是三两下便爬了上去,最可恨得是少年每次越过铁丝网,都会跑出一段距离,然后停下来,好整以暇地回过头,看着杨曦哼哧哼哧像头笨重的狗熊一样慢慢重复他刚刚才轻易做到的事情。
生气?
这是一定的,不知道柳白是不是故意的,专门把目标弄得和杨曦年龄差不多,连一点侥幸的借口都找不到。但生气归生气,却也不至于较真,技不如人,被人嘲笑也是活该,杨曦可没小肚鸡肠到记仇记到一个幻境里面的人的地步,否则以他那特殊的情况,早就七窍流血而死了。
然而这种情况,在时间敲响第六十分钟的那一刻起,产生了变化。
那个时候杨曦早已经跑不动了,只是惯性地拖着脚步,慢慢跟在少年身后,中途他也因为累惨了而休息过,而且不止一次,可每次休息过后,除了更快速地感觉到累以外,根本于事无补。
杨曦甚至都迷茫起来,不知道这样继续下去除了让自己更累以外,还有什么意义。也就是那个时候,时间的指针划过了五十九分五十九秒,柳白的声音忽然响起:一个小时,惩罚时间到。
世界上最痛苦的感觉是什么?
也许是直观的,比如拿着牙签,一根一根插进指甲里,根根入肉,也许是间接的,比如拿着刀子,划过一片一片玻璃,声声挠心。
也许你没有体验过,只是听说过,也许你体验过,却不知天外有天。
那一天那一刻,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叫声,杨曦……如置地狱。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也不知道该怎么承受,因为以前没有体会过这样的痛苦。
整整一分钟,却比先前的一小时还要漫长,从出生到那一刻,杨曦从未如此痛恨过时间,痛恨它流逝得太慢。
一分钟后,痛苦悄然而去,杨曦瘫倒在地,汗流如溪。
追逐又一次开始,可气氛已然改变,杨曦前所未有地卖力,即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愿稍停片刻,可少年依然是游刃有余,轻松地让杨曦看不到一丝希望。
经过第一次惩罚后,第二个六十分钟里,柳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报时,听着惩罚越来越近,杨曦逐渐急躁起来,朝着虚空大喊:这不公平!那小子根本不会累,我怎么可能追得到?
柳白不答,只是一次又一次地传出报时,直到惨叫二次响起……
明白了大喊大叫毫无用处,在第三个六十分钟里,杨曦忽然模仿起少年的动作,每一次跳跃,每一次攀爬,没有过多的思考,只是糅合着急躁与恐惧,像是被逼入绝境的本能似的,去观察,去学习。
可随着时间流逝,杨曦与少年之间的距离却依然如故,于是在不知道第几次奔出巷道的时候,杨曦忽然灵机一动,大喊道:抓小偷!
柳白曾在杨曦刚入幻境时说过,这里虽是幻境,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他而言,一切却都是真实。果然,一声喊出,街上行人纷纷回头,甚至已经有人注意到那奔跑的少年,眸中露出一缕怀疑。
但不等杨曦浮出喜色,一个声音已悠悠传来,透着戏谑:表哥,可不准耍赖啊!得靠自己抓到我才行!
杨曦一怔,转瞬醒悟,怒喝道:谁是你表哥!
话音未落,却又神色一变,望着那些行人或莞尔或无聊,即便还有几个犹疑的人,也在看了几眼后悄然离去,杨曦已知道,这灵机一动的主意没戏了。
可不知是杨曦此举刺激到了少年,还是少年在反过来刺激杨曦,这抓小偷的把戏过后,少年竟一改前态,专往人多的地方钻。
杨曦恨得牙痒痒,甚至又故技重施地引起骚乱,想利用路人拦住少年,却不料少年在人群中竟比巷道里面还要滑溜,不待行人去拦,已是不见人影,反而杨曦自己惹得一身骚,在混乱中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