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杨曦先是一怔,接着眼角一抽,心肺里就像那温热的油,噌儿地蹿进来一撮水花,那个火气,真是压也压制不住。自打进门起,此人便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儿,杨曦见其也算有问必答,便不想多事,孰料他这边一忍,那边倒还撒上欢儿了。
只见杨曦深吸一口气,蓦地一拍桌子,痛心疾首地叫道:“要不咋说您能做老师呢?这眼神儿就是好啊!唉,说来糟心呐,为这不识字儿的事,俺可没少吃亏!”说着还朝乔仁磊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地道:“我看乔老师您文化高,要不教俺识识字儿呗!”
诶哟我去!这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
莫候拼命咬着唇,迫使自己不笑出声,他以前在黑市做小厮,那里鱼龙混杂,时间一久,天南地北的方言不会也会了,而其中便有这东北的口音,没想到这几天叨叨多了,竟给杨曦学了去。
教室里蓦然一静,乔仁磊似是没料到这突变的画风,愣愣瞅着台下那三个人,一者作态,一者忍笑,一者从进门起就视万物如空气,下刻慢慢勾起唇角,化作一抹冷笑,道:“看来,你们对我这个老师很有意见?”
杨曦连忙一摆手,道:“诶!俺们哪敢,俺是觉得乔老师对教俺们有意见,要不您跟学院说说,换批学生教,谁不舒坦,也不能叫乔老师舒坦,啊,俺是说不舒坦,唉,读书少,话都说不利索!”说着一副怒己不争的模样。
乔仁磊冷眼瞅着杨曦,待其说完,这才点点头,道:“看来不只有意见,意见还很大,不过你们意见再大,这老师也换不了了。”他缓缓扫过三人,目光如针,刺得他们皆是心头一震,“而我与你们也一样,即便再不想留,也必须留下!”
乔仁磊见杨曦看来,冷冷一笑:“这是院长直接下的命令,狮醒学院作为军事学院,走出的学生,将来都是要上前线的,所以命令即军令,军令如山,便不可违抗,这一点,不止适用于学生,更适用于学院内的所有人!”
杨曦神色微变,没想到乔仁磊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沉了沉心思,亦不再装傻耍滑,说道:“既如此,你又何必一副不待见我们的样子?上课,你教我听,下课,一拍两散,谁也不会求着你!”
乔仁磊呵呵一笑,点了点自己的脑袋,道:“有骨气是好事,但光有骨气没脑子,也无非是个有骨气的蠢货罢了!”不给杨曦说话的机会,乔仁磊紧接着道:“上课,我教你听,下课,一拍两散,说得没问题,可我做的也没问题,我有不教你们吗?的确,你没看错,我是不想教你们,但不想教和不教是两码事,你有什么困惑,问了,我有不答吗?你有什么不会,问了,我有不教吗?说到底,不过是你那所谓的一点‘骨气’作祟,受不了我的态度而已,但你要记住……”
乔仁磊唇角微勾,露出一丝讥讽:“这里不是你家,学习的时候还想要父慈母爱?我劝你……不如趁早滚蛋!”
宛如利刺穿心,胸口骤然一痛,杨曦按住想要跳起来的莫候,暗自捏了捏拳,怪只怪想得简单了些,现实却复杂了些,所以他无言以对,哪怕、哪怕被戳到了痛处,也只有暗自忍耐,若这便急得跳脚,那还真不如像乔仁磊说的,趁早滚蛋得好。
杨曦忽地扬起脸,咧嘴一笑,道:“你说得对!”
乔仁磊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缕惊诧,转眼又恢复如常,哼了一声:“这便好了。”言罢手一托下巴,竟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般,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讲台下面,莫候正朝杨曦使着眼神,意思是这都能忍?杨曦当即翻个白眼,悄声道:“得了吧,你以前做什么的我又不是不知道,装什么大瓣儿蒜!”
莫候见被拆穿,也不尴尬,脸色一变就凑了过来,悄么声地回道:“诶,话也不能这么说,以前那是迫不得已,如今翻身做主人了,怎么也得硬气点儿!”
杨曦嘁一声,道:“我跟你说,这学院可都是老师那样的人,你硬气可以,别拉上我!”
莫候心知此“老师”非彼“老师”,不由一惊,结巴道:“真的假的!那、那还是算了!”
杨曦憋了憋笑,道:“当然,应该没老师厉害,但也差不了。”
“那是!”
莫候赶紧附和一声,说道:“想也不可能有先生厉害,就算都是神仙,也还要分个三六九等的,不过对于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来说,分不分的也就那样,随便来个都够削死我们……呃!”
话音突然卡在半截,杨曦扭过头,就见莫候一脸惊悚地傻在那,不禁诧道:“干嘛,魔怔了?”
莫候浑身一激灵,忽然紧紧地抓住杨曦胳膊,鼻息沉重地喘息道:“我们来这儿,是修、修、修仙来的?”
杨曦一怔,接着才反应过来莫候的意思,压了压弯起的唇角,应道:“嗯啊!”
莫候半张着嘴,如此又傻了半晌,然后颤着手点了点桌上的光屏,问道:“那这上面的玩意儿……”
杨曦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不错,正是仙家法诀。”
“呃”一声,杨曦眼角一跳,生怕莫候就这么一口气咽过去了,孰料下一刻,忽听呼啦一声,莫候已踢开了椅子,在杨曦莫名其妙的眼神中冲上讲台,模样要多卑微有多卑微,语气要多谄媚有多谄媚:“乔、乔老师,我该从哪学起,给我看看呗!”
……
……
魂力,即灵魂之力。不止是人类,虎豹豺狼,牛猪狗兔,甚至花草树木,风火雷电,这世间的万物万灵,皆拥有灵魂之力。不同之处在于,从古至今,唯有人类察觉到了灵魂的存在。
察觉灵魂存在以来,五千余年转瞬即逝,这期间,一心扑在灵魂研究上的人可谓数不胜数,毕其一生者更是不计其数,亦是这些先贤前辈的不懈努力,才使得研究灵魂一途不断前进。它就仿佛一个行走缓慢的巨人,即便速度并不快,可每踏出一步,都会留下一处不可磨灭的脚印,如是一步一步,最终,才会走到今天,走进炎熔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