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筠夕小筑打发无聊光景,曦颜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冬天来临了,周围一些被雪装扮得皑皑茫茫,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渺小一人。她穿着火红的貂绒昭君裘,在园子里闲逛着,红衣白雪,相互辉映,耀眼非凡。突然发现后院假山洞口微微发出光亮,似乎通往另一处。好奇心的驱使下,她钻入假山洞内一探究竟。
她洞里绕了一会儿,出来时,便看到一座小小的寺庙。上面写着“浮云寺”三个大字,香雾环绕,梵音阵阵,是个极清净的所在。她走进寺内,见中央依次有三座殿,天王殿、大雄宝殿和玉佛殿。拜过佛祖之后,她布施了些钱财,寺里的主持云慧师太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表示感谢。
她盯着师太看了许久,道:“师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您?”云慧神情有些异样,却依然平静道:“世间的有缘之人,自会相见。想必贫尼与施主有缘,曾在哪里见过。”她“哦”地应了声,心里有几分奇怪。
“曦颜……是你吗?”她回头一看,竟是许久未见的太子妃闵竺君。她微微有些激动,上前拉住太子妃的手,不知说什么好。闵竺君道:“到我禅房里去,好好聊聊。”
“自从太子不见了,我便日夜担心,寝食难安。过了不久,居然发现已有身孕。”闵竺君道,“真是天意弄人,楚王恰好那个时候登基称帝,我心想,他定是容不得这个孩子生下来。”曦颜凄然道:“可怜哥哥不知所踪,不然,他若是知道,一定高兴坏了。”她想起太子临走时说的话,还和她拉勾承诺,心里愈发难过。
闵竺君接着道:“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想,这肚子若是显出来,就是想瞒,也瞒不住了。所以,我便借故到娘家省亲,偷偷溜到这里来躲避。我娘家对外称我身体不适,要出宫养病。当今皇上可能还没来得及过问此事,不过时间一久,可能事情就会更加麻烦了。再说我的娘家,现在也失势了,为了太子的缘故,陛下对我父亲,很是忌惮。”
曦颜握住她的手道:“嫂嫂莫急,我们一起想办法,哥哥的血脉,说什么也要留住。不过,这件事情关乎到家族的命运,不知道要不要同皇后及三哥商量?”
闵竺君突然脸色尴尬:“皇后自身难保,现在进退两难。三皇子,我不是没找过他,只不过,他如今情势艰难,被皇帝盯得很紧,几乎没有自由。只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觉得从前和闵竺君之间的嫌隙少了许多,于是坦然道:“嫂嫂不知,我如今也不得自由,原本是要去和亲的,不过姐姐竟替我去了,我也是在躲避风头。如果可能的话,我会拜托人把你们母子好好安置的。”
闵竺君道:“好妹妹,既是如此,你也身不由己,我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一定会把孩子生下来的,放心。”
两人聊了许久,用过斋饭,曦颜才又从原路返回筠夕小筑。兰夕一看到她便道:“哎呦,好姑娘,你这是去哪儿了?早上和中午都不见你踪影,还以为你跑到外面出了事呢。主人知道了急得不行,到处找你,饭也顾不得吃,还把我们生生训了一顿。他可从来没这么紧张,也没这么凶过,弄得我们灰头土脸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曦颜有些惊讶,忙道:“我就是到后山去玩儿了会子,一时忘了时辰了。嗯……他现在在哪儿?”兰夕指了指书房:“刚回来呢,在里面。”
她推开书房的门,见李铭夜坐在塌上,黑色的大氅来不及解下,头上、眉毛上沾着未化开的雪花,冷冰冰地盯着她,似乎下一刻便要将她掐死。
她有些心虚,偷偷瞄了他一眼:“你来啦,真是稀奇,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他冷冷道:“很好玩是吗?”她有些不解地望着他。他继续道:“捉弄我很好玩么?想让我出现,何必每次都要这样?”说罢逼上前去一把揪住她的领子,将她摁到墙上,她害怕地别过头去:“干嘛这么凶呢?我又不是故意的,也不是要逼你出现,你误会了。”
他的脸贴近她,两人近得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气息,胸口上下起伏着。他激动得有些颤抖:“你知道吗?万一你出了事,我一辈子也不原谅我自己。”
她从未见他如此失态,眼圈微红,点头说:“我知道了,别这么生气。还有,我……快不能呼吸了。”他的脸微微红了,忙放开她:“以后要走说一声,我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她噘起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赖你这儿了,不行么?”
他瞪了她一眼,解下大氅,手臂的某处居然流血了,透过他的袍子,湿红一片。她惊呼了声:“你没事吧?”他淡淡道:“一点小伤,没事。”
她忙取来纱布和药粉,查看他的伤口,看样子是被利刃所伤,已经止过血,方才又用力过猛,伤口瞬间复裂。她细心地替他擦去血迹,洒上药粉,然后一圈一圈地裹起来,嘴里道:“谁下的毒手啊,好像要置你于死地似的,你看这伤口多深。”
他想起前日包扎伤口时,坐在对面的李言殊冷冷道:“你这些日子怎么心不在焉地,要知道,一点疏忽就会要了你的命!”
他知道,自己此时,在宣帝面前,已是个被弃的棋子,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却对她漫不经心道:“训练时不留神被划了一下。”她点了他的额头一下:“你呀,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怔怔望着她,突然道:“想你……”
她愣住了:“你……你说什么呢?”
他别过头去:“没什么。”
她不依不饶道:“到底是什么?你说话总是不让人听懂的么?”
他回头凝视着她,认真道:“想以后你该怎么办?”见她一脸茫然,又道:“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不是么?”
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心中一暖,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若要管,就管一辈子吧。”
他轻抚着她的脸:“如果我没死的话,倒是可以考虑。”
她重重打了他一下:“别总是乌鸦嘴!如果你还有点良心的话,就死在我后边吧。”又补充道:“这样,我就不用难过了。”
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等一切结束了,我就带你走。”
她从未感到如此安定幸福,一股暖意传遍全身,紧紧抱住他道:“以后,要陪我赏尽世间美景,尝遍天下美食,不许反悔!”
他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