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傅掴手赞道,“三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整诗明畅生动有趣,老夫敬你一杯。”
那三公子也回道,“不敢不敢。”
很显然,这一场这才色双全的三公子首胜,赛诗会的氛围也开始高涨起来。于是徐太傅又开始抛出下一个题目,以梅作为主体但全篇不得出现梅字。
还是先头那个崔二公子急于表现,首先站起来作了首不知所谓的诗,我都听不下去了全神贯注备战桌上美食,趁他们不注意赶紧吃多点,挑贵的吃!
正当我嘴里塞了个满腮帮子,就听到一个温润如春风的声音念道,“寒水一瓶春数枝,清香不减小溪时。横斜竹底无人见,莫与微云淡月知。”
我点点头,不错啊,我再抬头,咦,这人这么有点眼熟。捅了捅旁边的齐瑾轩问道,“这人是谁啊?“
齐瑾轩看了一眼说,“这人你不知道?他就是楚尚书令家的三公子,楚未然啊。“
我愣了半响,好多记忆涌了出来,想起七七跟我说过关于她的身世,七七刺杀楚三公子的事,七七与楚为辛相识的事,好多关于七七的任何事,想着想着觉得口中苦涩,连带着塞进嘴里的美味都变得苦涩,我机械地嚼着,如同木蜡。忽然又想起什么,连忙拉住齐瑾轩问道,“那你知道七姐姐现在怎么样啦?她过得好不好?“
齐瑾轩想到我跟七七很熟便回道,“挺好的啊,现在京城里都盛誉他们俩的事,说什么佳人才子痴情恩爱的。“
诶……我脑子有点乱,这又是怎么回事,追问道,“那楚大哥他爹呢?不会很不待见七姐姐吗?“
“也没有啊,“他有些莫名其妙,”楚伯伯对她也挺好的啊,经常能听到他夸赞楚少夫人心标婉淑,性秉惠和啊。“
我勒个乖乖,都什么情况,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样啊!莫不是那戏子徐宁远真的在撒谎?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骗我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一时我又陷入混乱的思维当中。
齐瑾轩他三哥也作了一首,“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果然又是他三哥作得最好,其他人除了那楚未然都稍逊一截,那崔二公子更不要说。见着三哥又赢了一场,我心里也很高兴,好像自家大哥赢了一样。齐瑾轩见状嘲我道,“你怎么不上去也来一首啊,好让我见识见识。“
我懒得理会,又夹了一块鲍鱼塞进嘴里,打了个饱嗝才说道,“我怕我才学太惊艳,把你们给吓死了就不好了。“
齐瑾轩呸了一声,当我又在吹牛了,“你这人小牛皮吹得贼大。“
我嘿嘿两声也不反驳,他讨了个没意思。
一位公子站起来向三哥敬酒道,“久闻三公子大名,如今两诗一出便叫我们在场所有人都黯然失色,在下佩服佩服,敬三公子一杯。“
三哥也举杯回敬,“谬赞了,不敢担此虚名。“
酒过三巡,赛诗会也进入到白热化状态。陆陆续续也有人夺得诗胜得酒一杯,不过只要这三公子一开口,别人就别指望能胜利,所以三哥也只是偶尔参与。还有原先最开始作诗不错的那个姑娘也作了几首不错的诗,让我大大感兴趣,问齐瑾轩那是谁家的小姐,齐瑾轩告诉我是李中书的千金李湘,我更加赞叹,不愧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才女啊,可惜了比不上我七姐姐,楚为辛自然要归我七姐姐了。所以作为补偿,这赛诗会上除了我大三哥,这李小姐的掌声我给得最响亮!
徐太傅作为主持,自然要把气氛炒得更热,出了一个更难的题目:“即景联句”,五言排律一首,不限音韵。他先起头,“清风何处起,拂槛复萦洲。”
那崔二公子压根就接不着徐老的诗,只好僵坐着不动屁股像粘在凳子上一样,于是楚未然起身接道,“回入飘华幕,轻来叠晚流。“
另外一个姗姗来迟的公子听齐瑾轩说是今年的状元苏起良也起身接道,“桃竹今已展,羽翣且从收。“
李湘接,“经竹吹弥切,过松韵更幽。“
三哥接,“直散青蘋末,偏随白浪头。“
楚未然接,“山山催雨过,浦浦发行舟。“
苏起良接,“动树蝉争噪,开帘客罢愁。“
场面愈演愈热闹,大家都兴致勃勃地看这当今银朝最有文采的三位翩翩公子和一位大才女之间互相较量,别提有多紧张,那场下的公子给李湘打气,而姑娘们也默默为自己心仪的公子加油。
三哥再发难,“度弦方解愠,临水已迎秋。“
这下楚未然接不上了,我就偷笑,这小子,当初连我七姐姐都没赢过果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啊,然后李湘接道,“凉为开襟至,清因作颂留。“
苏起良随后,“周回随远梦,骚屑满离忧。“
三哥又加一把难度,“岂独销繁暑,偏能入迥楼。“
结果李湘跟苏起良都噤声了,场面分外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有谁英勇站出对出三哥这一联,徐老满脸笑容看来这下是无人能对的上这三哥的诗了。齐瑾轩见我没心没肺地吃着东西毫不在意这赛诗会紧张的场面,坏心一起,我一见他眼珠子乱飞就知他要干坏事暗叫不妙正要拦住他,结果还是晚了,他起身大喊道,“我身边的这位小兄弟他说他能对的上三哥的诗!“
“哦?“徐老抚了抚须好奇地望向我,在场所有人都望向我,连三哥都露出颇有兴趣的表情。我的妈呀……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背上滚着豆大的冷汗,血液都要凝固了,死齐瑾轩臭齐瑾轩,不让我好好吃饭非得拉我一把下水,这下我是砧板上的肉,下不来台了。
“这位小兄弟莫要紧张,如果有好的联诗但说无妨,我们这里比的就是才学不说其他。“徐老见我半天不说话出声安慰道。
人群中有公子哥取笑,“徐太傅太抬举他了,我看着小哥不过是想出风头但肚里又无半分墨水,为搏一眼球这才出此下策。“其他人纷纷附和笑了起来。
我呸!谁说我想出风头了!还不是齐瑾轩害的,你见我说了半句话了么?!但是!我绝不能忍受别人的侮辱!谁说我肚里没有半点墨水的,今个儿爷就叫你见识见识!跟一个肚里藏了上下五千年无数大诗人的活文学斗的下场!我吐出嘴里的鸡骨头,不急不慢喝了口茶清了清嘴里的残渣才说,“小的不才,学过一点知识拿出来献丑,还望大伙海量不跟我这般见识。“
见大家都不以为然,我挺直了腰杆挺着胸,像个要上战场的大公鸡,大声说道,“我说……我说……这三公子刚刚念的是啥来着?“
切……众人纷纷露出鄙视的表情。
三哥好脾气,又朗声说了一遍,“岂独销繁暑,偏能入迥楼。“
我偷偷捏了一把冷汗,稍加思索,才清声回道,“王风今若此,谁不荷明休。“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大伙儿一下全部都变得安静,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三哥也很意外,然后微微一笑,笑得我魂都要丢了,拱手说道,“小兄弟果然好文采,在下认输。“
哎?哎哎哎?我瞪大眼睛,别啊,我以为就随便应付一句,等三哥再回一句我就认输,这样起码比直接认怂没那么丢脸一些。结果这厮直接抢了我的台词,他认输了我干嘛啊,妈呀,搞得我好尴尬啊。
“哈哈哈,今日赛诗会真真是精彩,“徐老大笑出声打破寂静,”没想到又出了一匹黑马,后生可畏啊,这位小公子前途不可限量!“
我心虚地嘿嘿笑了两声赶紧谢过徐太傅,吃了他那杯敬酒赶紧坐下,妈的,打死我也不要再跟他们斗诗了,斗得我心脏都要停了。
我才刚坐定,齐瑾轩就凑了过来,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没想到还真被你对上了我三哥的诗。风满楼,你还有多少真才学识瞒着我啊。“
我瞅了他一眼,生气地扭过头不理他,谁叫他刚刚将我置身于风口浪尖啊。
齐瑾轩见我不理他,也莫名其妙地生气起来不理我。
接下来的斗诗都是三哥,楚未然,李湘还有苏起良他们四个的战场了,尽管那徐老头总是有意无意想将火引到我身上,引出我再抛个什么绝妙良句来,但我是打定主意打死都不会再开口,只好打哈哈胡说八道说自己想不出来啊,江郎才尽啊,刚刚只是超常发挥啊之类,于是徐老头只好作罢。过了几轮斗诗,三哥以绝对的优势赢得诗魁,赛诗会才圆满结束。
走的时候齐瑾轩还在生我的气,我只好跟他三哥摆了摆手告别,三哥很有风度地向我额首还赞了我几句,于是回去客栈的路上我心里乐得要开花,连曲子都不哼改成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