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闪现出一条暗影,散发出淡淡的腐尸之味。
封子谦眉头微蹙,盯着路灯下的暗影,他就是晚上在茶坊门口送钱的那位,送的是死人钱!
“又来送钱?”
地上四个家伙停止了哀嚎,惊恐地看着封子谦:“兄弟有话好好说,县城就这么大低头不见抬头见,我们哥几个瞎了眼,不该帮孙建树那小子劫你!”
封子谦叹息一声,他根本没和这几个小子说话,而是路灯下的那位。
“这次送的不是钱,而是——信!”路灯下的暗影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缓缓走到十字路口中间,正对着封子谦奇怪地看着他:“能把我定的影魂收走,你还是第一人!”
影魂?地上的影子是魂?封子谦没有太多的惊讶,在虚古村的时候他便怀疑地上的影子是人的魂魄,或者说是魂魄在现实空间的映像存在。
人活着的时候,影子只是影子;若是人死了,魂魄便无所依存,影子自然会消失,就如方才他从地上捡起的影子,化作了尘埃,归于自然。
一个人便这么死了,那个身穿黑色风衣的混子没有回来,他注定难逃此劫。
腐尸暗影向前移动了一小步,挥手之间,四个在地上挣扎的家伙突然被定在那里,无法挣扎,无法发生,甚至无法呼吸!
“明日这里会成为血案现场,而你便是真凶!”暗影邪恶地一笑:“难道你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他说的没错。
“凡人若不呼吸的话熬不过三分钟,所以你现在有三分钟时间做出决定。”腐尸暗影空洞的双瞳不屑地看一眼封子谦,话中带着明显的恐吓味道。
送一封信便要五个人的命?这种卑鄙的手段他都能想得出来!封子谦不想救这几个混子,但也不想让对手得逞,倒要看看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
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并不是小鬼,而是阎王爷!封子谦不相信世界上有地狱之说,更不相信那些鬼画符的迷信谎言。但他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幕。
“既然送信,为何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血掌轻轻一挥,一股劲风平地而起,四个混子随即大口喘息着,每个人的脸憋得跟猪肝似的仓皇逃跑,地面上的影子跟在他们的后面。
如影随形。
暗影逐渐清晰,梧桐树下走出一个身穿黑色邋邋遢遢的人,目光空洞,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的影子,盯着距其十几米的封子谦。
“老板给你的信!”声音模糊不清,如同喉咙里含着半口水。
一道黑影飞了过来,封子谦想用手接住,伸出去的手掌如同遇到了某种阻滞,信莫名其妙地悬停在半空,发出微微的晦暗光亮。
微光中展现一张邹巴巴的信纸,纸上无字,却绘着复杂的线条,竟然是一张图。封子谦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图,当他想仔细看的时候,那张图突然燃起蓝色的火苗,转瞬间化作灰烬,落在地上。
“老板的眼光可真心不错!”淡淡的腐尸味道在空气中发散,被清冷的空气所稀释。邋遢的家伙看着地上的纸灰:“我们合作将是完美无缺!”
“我想见你的老板!”封子谦淡然地看了看手掌,纤尘无染,更别说什么血滴!
“我只负责送信,其他事情不管!不过我劝你快点离开这,否则明天或有牢狱之灾。”邋遢的“腐尸”男背着双手向长街尽头走去,发出一阵有节律的步音。
刺耳的警笛声突然响起,一辆白色的120警车呼啸而过,把地上的纸灰碾得粉碎。也让封子谦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困惑之中。
他不是孙建树派来的。也就是说他背后的老板不是孙建树。他是什么人?他背后的老板是什么人?为何送钱不成又送来信?无字信上只有一张图。那张图已经清晰地印刻在封子谦的脑海,这是特种兵具有的最基础的素质——过目不忘。
封子谦回到家,母亲坐在沙发里已然睡着,看一下时间,正好凌晨一点钟。
方才的一切让封子谦有些发懵:竟然跟虚古村的导师一样,把地上的影子给捡了起来!那是一种妙不可言的感觉,但他所捡拾的是别人的影子……
封子谦不知道,就在他无意识地把地上的影子捡起来并握在掌心化成尘埃之际,一条鲜活的生命已然蹊跷地走向了死亡!
封子谦的确不知道,暴死的那家伙更不知道。
近段时间发生的几件奇怪的事情让他无从解释:一是在十字路口发生车祸,在空中翻滚的时候似乎有某种神秘的力量保护自己;二是今晚“看”到古董盘子上的阴秽气息;三是方才的打斗,没有出手便重创三个混子;还有那个腐尸味道的邋遢男和那封古怪的信……
怪事太多,脑子有点不够用!梳理一番思绪,封子谦盘腿坐在床上,慢慢进入了冥想状态。
想在九叔的那件儿“辽白”盘子上的阴秽之物;想在十字路口遭遇的离奇打斗;想沁满血珠的恐怖血掌;想自己从地上“捡起”的影子;想那个晦暗又充满危险的腐尸;想那个腐尸一般的人!
他是人,又不是人。因为他也是肉长的凡人,扔到人堆里都找不见的人,但他的影子很特别,因为他的影子是“活”的!
按照那人的身高体态,影子不应该是那种形态:高高的瘦瘦的长长的,散发着腐尸的味道。也许那人没有味道,只是影子的味道。
影子有味道!足以证明那不是他的影子,或者……那人只是行尸走肉。
封子谦睁开双瞳,漆黑的夜忽然够不上任何阻碍,屋中的一切变得清晰异常!
难道这就是“觉识”?封子谦激动得闭上眼睛,猛然睁开,完全没有从前那种阻滞,不必等待视力适应黑夜的时间,连一秒钟都不必停留,一切尽在眼中!
何等的奇妙!何等的玄妙!玄妙到让封子谦有些眩晕!他真的有些眩晕……
觉识开悟竟然如此简单吗?封子谦不能相信虚古村那个老头说的是真的,但现在却成为现实!
就在他惊异于这种奇妙玄妙的变化之际,叠得豆鼓快一般整齐的被子下面发出一缕淡淡的青光,如同月色一般的光。
如此的熟悉又是那么陌生。熟悉的是那种光在虚古村曾经见过,他想起了那轮残月;陌生的是那轮残月一别已经近两个多月了。
封子谦从被子下面摸出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天玑玲珑盏!
这是父亲的遗物。让父亲痴迷的是它,害死父亲的也是它!它有怎样的前世往生?为何被父亲得到?封子谦不相信十万元能够得到这件儿奇怪的东西,钱只是媒介,它需要有人承认它的价值——或者说曾经拥有它的人需要那样的价值,而父亲所付出的不仅仅是十万元钱,还有一条性命!
似乎冥冥中注定,注定这支古物属于封家,属于封子谦。古拙的玲珑盏如同沉睡千年后被突然唤醒,散发着微弱的光泽。
一滴清泪煽然而落,滴到杯中,隐于无形,微光淡淡而逝,似乎不曾有过。
一缕清幽的月光透过窗子射在床前,残月千年未曾改变,只是按照自然的规律缺圆。虚古村的残月未曾圆过,不知为何!
天玑玲珑盏在封子谦的掌心撒发出黝黑的光泽,尤其是在清幽的月光之下。
晓风残月,一缕青光。
封子谦第一次在冥想中度过一夜,未曾睡过,也未曾清醒。那是一种玄妙的状态!
视觉开悟竟如此简单,简单到只需要封子谦冥想片刻。他看到玲珑盏的周围萦绕着轻薄的雾气,青光便是自雾气中而发,古韵悠然,沧桑流转。
封子谦对此并不惊觉,因为那是月光之色。或可理解为玲珑盏反射了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