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恭部队在打扫战场,这种事彭啸和齐智是不会参与的,他们两个远远地坐在一边。
“啸哥,我想不通,秦王得到咱们的消息了,为什么不派人来报信,死了这么多兄弟……”齐智有些懊恼。
彭啸也不理解,但他还是阻止了齐智的牢骚,因为李孝基就在不远的地方,跟其他被俘的唐军在一起。李孝基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像是有感应一样的看了过来。彭啸很快别过头去,他不想看李孝基,他知道投降的滋味不好受。
彭啸有些担心,他嘱咐齐智,“你看着点永安王。”
彭啸转了一圈,尉迟恭的部队在休整,但没有看见尉迟恭。询问了一下才知道尉迟恭被吕崇茂迎进了城里去了。还好,彭啸最害怕的是尉迟恭下令全速进攻蒲州,那才是最最要命的。
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一个唐军士兵把齐智递过去的水袋扔在了地上,瞪视着齐智,谁都看得出他想挑事。看守们的刀纷纷出鞘,这边的唐军也都站了起来,瞬间变得剑拔弩张。齐智挡在看守们的前面,“没事,没事。不喝就不喝,没事。”说完,他弯腰把水袋捡了起来,冲着看守们挤了个笑脸。
两边略微地松驰了一下,有些看守准备刀回鞘了,有些唐军则作势要坐下。
一个看守骂骂咧咧的,“装他娘的什么,都投降了,牛什么,信不信老子杀了你!?”
这句话立即又让刚刚放松的气氛紧张了起来,他骂的只是一个人,但很多唐军都站了起来,因为那形同于骂了所有的人。彭啸走过去,冲着那个骂人的看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你他娘的,嘴怎么这么欠。”
那个看守捂着脸,惊异地看着彭啸,“你打我做什么?”
“将军的命令是看好这些俘虏,这是要献给皇上的,你敢杀?你信不信尉迟将军回来第一个就找你算账?”彭啸在危言耸听。
“算什么帐?”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尉迟恭回来了。他依旧骑在马上,保持着高人一等的高度。
那被打得看守就捂着脸向尉迟恭告状,尉迟恭眯起眼睛盯着彭啸,好一阵子,忽然一阵大笑,“好,做得好,”他扬起脸喊,“彭啸的话就是我的话,谁要是敢碰这些俘虏,老子第一个找他算账。”
齐智莫名其妙地看了彭啸一眼,彭啸也有些莫名,尉迟恭看起来心情好得要死,“给他们吃的,喝的。”
就有一些士兵拿过来一些吃的和水袋,放在俘虏们的周围,但没有人碰。尉迟恭的脸色又阴了起来。彭啸有些急,他向着李孝基走去,顿时有几个唐军警惕地站在了李孝基身后。彭啸对着李孝基说:“我们将军已经很仁义了,你准备让他们饿死?”
李孝基有些麻木地看了彭啸一眼,他听出了彭啸话里的恳求,他冲着唐军们挥了挥手,“都坐下,都吃点、喝点。”李孝基的话有了效果,想要闹事的几个唐军慢慢地坐下了。
一个唐军有些犹豫地伸手拿起一个水袋,在得到李孝基的首肯后,大口喝了起来。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动了起来,他们也饿坏了。
尉迟恭找回了自己的面子,他冲着身边的传令兵说:“传令,一个时辰后开拔,回介城。”路过彭啸身边的时候,他故意停了下来,“你今天生擒李孝基,逼得唐军投降,老子不会亏待你,回去就向皇上给你请功。”
彭啸只好装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引来身后被俘的唐军们仇恨的目光。
尉迟恭走了,彭啸看见李孝基依旧不肯吃东西,他拿起一些军粮走了过去,低声对李孝基说:“不管是谁,活着才有希望。你就是不为自己,也为周围这些弟兄们想想。”
李孝基没有说话,他接过了彭啸手里的军粮,像是嚼蜡一般地咬了一口……
尉迟恭的部队拉了一个松散的队形慢慢地行进着,彭啸和齐智走在队伍中间,旁边就是被俘的唐军,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这里是美良川,尉迟恭三分之二的部队进了谷,还有一部分正在准备进谷。
彭啸紧张地看着两边的山头,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但他依旧有些紧张,“小智,不太对,我感觉不太好,一会儿可能要出事,你一定要跟紧我。”
齐智有些诧异,他今天已经是第二次看见彭啸有些慌乱了,他知道那不是危言耸听,“嗯,放心,啸哥。”
几乎是齐智刚说完话,四下里就有鸟叫声传来,很多人都在诧异地观望着山头。彭啸整个人都僵住了,那是……那是唐军传递信号的一种方式,难道唐军真的在这里设伏了?彭啸看了一眼旁边的唐军,很多人脸上都亮了起来。
一支冲天而起的响箭印证了彭啸的不安,那是进攻的信号。两边的山头上忽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随着尖锐的箭哨声响起,箭簇像雨点一般海海漫漫地飞了过来。前边的队伍瞬间倒下了一片,这个时候的骑兵是最容易受攻击的目标,彭啸和齐智夹杂在被俘的唐军里,很幸运的躲过了一劫。
被俘的唐军们开始反抗了,他们纷纷冲向押解他们的士兵,彭啸一脚踢倒一个正想把齐智拉下马的唐军,“向山谷外撤,快走!”他一边说着,一边又一刀把打在一个唐军的头上,把他逼开,两人向着山谷外猛跑。
尉迟恭是走在队伍前边的,他自然是唐军攻击的首要目标,第一轮的散射,就把他的马射成了刺猬。那家伙反应奇快地跳下了马,避开了射向他的箭,他高叫着:“向山谷外冲,快!”
山谷的谷口同样被唐军封住了,前排的士兵都拿着盾牌,组成了一面盾墙。缝隙中,有长矛伸出来。阳光下,长矛锋利的尖闪着寒芒。士兵们有些畏缩,尉迟恭真是个不怕死的,他率先冲上去了,“怕什么!你们是想被射死,还是在死之前杀他两个?”
他周围的士兵们就开始向前冲,如果有得选,谁愿意被射死?
四周的弓箭停了,因为尉迟恭的部队和唐军的部队太近了,容易伤到自己人。尉迟恭躲过几个尖头,猛地撞在了唐军结成的“盾墙”上,“盾墙”塌陷了一块,他则被弹了回来。几个唐军跨过摔倒的同僚,想要把“盾墙”重新堵上,尉迟恭的士兵们冲了上去,像是楔子一般地“钉”了进去。
一个刘军被长矛刺穿了,他死死地抓着长矛不肯松手,直到把那个唐军拉出了盾墙,瞬间被剁成了肉泥。另一个唐军的长矛上已经穿了两个人,又撞上了第三个……
唐军的盾墙在刘军潮水一般的攻击下垮塌了,尉迟恭带着士兵们冲了出去,不得不说尉迟恭打仗真的是一把好手,他观察了一下形式,又带着士兵们冲向了山头。他要把还在山谷里的其他士兵们救出来。
彭啸带着齐智一直冲到了队尾,那里虽然还在山谷外,但也同样在纠缠着。因为他们面临的是唐军的驱赶,唐军想把这些刘军全部赶进山谷里去。一些弓箭手发现了他们两个,箭矢不停地飞来,彭啸和齐智拼命地躲闪着。彭啸气得咬牙,齐智则干脆大骂起来,他们没法还手,那都是自己人,这样的仗实在是让人发疯。
一个军官发现了他们两个,骑着快马飞奔过来,一刀砍向彭啸。彭啸闪开后,猛地用肩膀抗了一下,那军官摇晃了几下,差一点掉下马,“是彭啸吗?”他几乎是遇到骑兵就会问同样的问题,听到问话还对他举刀相向的,他自然也不会手下留情。
彭啸愣住了,那是一个军官,看起来也很年轻,“我是彭啸。”
那军官有些欣喜,低声道,“跟我打,然后追我。”那军官又是一刀砍过来,彭啸挡开,那军官的刀就顺势飞了出去,看起来真的像是被挡飞的。他转身就跑,彭啸在后边策马紧追,“小智,跟着我!”
齐智刚过来,他有些惊讶地追在彭啸的身后。
一直追出很远,那军官才把马停下,“你就是彭啸?”
“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秦叔宝,秦王让我来找你的,谢天谢地,没伤着你。”秦叔宝有些庆幸。
彭啸绝无此想,他有些生气,“我早就把尉迟恭要进攻夏州的消息告诉秦王了,他怎么不派人报信?”
“秦王不是不想报信,但如果给永安王报了信,这边的部队一定会撤回蒲州。他们一点准备头没有,一旦撤退,一定会被尉迟恭的部队咬住,顺势就攻进蒲州了。一旦蒲州被攻陷了,那咱们就会腹背受敌,更危险的是蒲州离京城太近了。敌军一旦越过潼关,那就不堪设想。秦王也是没有办法,他用这边的部队拖住尉迟恭的部队,自己已经亲自带着部队返回蒲州了。”
听起来很合理,但彭啸还是不能接受,“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抓了永安王,劝他投降,这边的弟兄们很有可能都会战死。”
秦叔宝有些感慨,但他不想多解释,“我奉命在此伏击尉迟恭,就是秦王的意思。看起来还不算晚,能救得出一些兄弟。这是战场,丢卒保车的道理你应该懂,”秦叔宝顿了顿,“秦王特意交代,无论如何要找到你,不要伤到你。”
彭啸哼了一声,“那我可要谢谢秦王了。”
远处响起了鼓声,秦叔宝翻身上了马,“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以后见了秦王,他自然会跟你说个明白。现在,我的部队人不够,吃不掉尉迟恭,他也吃不掉我。秦王的命令是如果尉迟恭撤退,就让他退走,如果他不准备撤,那我就带人撤退。跟我走吧,彭啸,你呆着尉迟恭的部队里太危险了。”
彭啸摇了摇头,“我还得回去,永安王是被我抓的,我答应他一定要救他出去。要是永安王现在已经被救出去那最好,”彭啸翻身上了马,“如果他没有被你们救出去,那我得跟着他,想办法把他弄出去。”
秦叔宝有些明白了秦王为什么会如此的关注一个连校尉都不是的大头兵了,“好,如果没有把永安王救出来,我会派我最机灵的手下一直跟着尉迟恭的部队,你有什么事就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