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啸现在有些后悔,他倒不是因为杀了那个禽兽后悔,他后悔他没有相信袁天罡的话,他后悔他拒绝了一个朋友的好意。
同样后悔的还有一个人,而且后悔到用手不停地扇自己的嘴巴,那是张勇。这家伙正在涕泪滂沱,哭得不成样子。“对不起,彭司马,都怪我,是我喝醉了。老袁都说了,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旁边还站着得还有几个人,那是冯立、何潘义、袁天罡、乌力吉,他们几个就站在天牢大门外不远的地方。刚才张牢头已经来过了,把彭啸的话原原本本的带到了。
冯立不单是看不起张勇,甚至有些敌视他,“别他娘的嚎丧了!”
何潘义皱着眉头,让张牢头给里边带话的就是他,他为此出了二十两银子,差不多是一个普通狱卒一年的薪水了,“我已经打发我的随从起身回晋阳了,把能带的钱全部带过来。”他是个商人,在商人的眼里,钱是最好用的。
乌力吉在挠头,他本来是想救彭啸的,但是彭啸说得对,他得考虑营地里的老人和孩子。
冯立阴着脸,看了看天牢的大门,“何长史,你给我弄一匹快马,要那种个儿大腿长的大宛良种,我回一趟晋阳,我去找齐王。这事我估计也就齐王出面才有用。”
何潘义立即就答允了,“这事儿好办,我现在就去西市买一匹去,可太子那里?……”
“顾不了那么多了,等我回来了,我自会向太子请罪。”
袁天罡忽然插了一句,“京城到晋阳要走几天?”
冯立是个武将,除了自己的主子,最畏惧的就要数相士了,“如果是快马差不多要走八九天。”
袁天罡就皱眉,“彭啸是十天后问斩,等你到了晋阳,还没返回来,这边已经行刑了,来不及啊。”
众人就静默了,难道就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彭啸死去?
张勇又开始抽咽了起来,冯立恨恨的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打得枝叶乱颤,他的逻辑是绝望的时候一定要找点事来做,“那也得去。”说完就拉着何潘义走。
乌力吉拦住两人,连蒙语夹杂着汉语,叽里咕噜地说着。
冯立听不明白,“什么?”
张勇一边抽泣,一边翻译,“他说,让他的人去。他的人能在马上睡觉,这样人歇马不歇,最多五天就能到。但是一匹马不够,要准备两匹快马换着骑。”
“只要能到,几匹都行。”何潘义赶紧说。
冯立也有些欣喜,“那还不赶紧的,走!”
说完冯立就拉着何潘义、乌力吉走了,留下袁天罡看了一眼还在擦眼泪的张勇,喃喃道:“去的时间是够了,可回来那?”袁天罡的意思是,总不能让李元吉也用五天的时间返回来。
都说人快要死的时候,想得最多的就是曾经。
彭啸躺在牢房里像地一样硬的床上,他也在想曾经,但让他感到茫然的是,他不知道该想今朝的曾经,还是后世的曾经。
他对自己说,都想想。可想了一会儿,他就觉得心烦意乱。因为他发现无论是哪个曾经,他都想不起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他像是忽然间失忆了!
彭啸在二十一世纪长大,他是个孤儿,一个没有牵挂也无人牵挂的人。在经历了梦境一般的穿越之后,他有了一个不能算坏蛋但绝对是混蛋的兄弟——李元吉,还有一大帮可以为他去死的蒙古兄弟。不仅如此,他还有了如父亲一般的师傅唐恭仁,还有让他心动的唐灵儿。
在师傅唐恭仁的教导下,他渐渐地坚定了信念,“能保百姓平安,才是真英雄。”他立志要驱逐突厥,让百姓们再不会被突厥人欺凌,他在为这个信念奋斗着。但命运在他穿越了之后,又一次跟他狠狠地开了一次玩笑,他即将为一个辱杀女人的混蛋偿命。
可就在彭啸被判问斩的第四天,京城里出现了异象!
早起的百姓们惊恐地发现,太阳竟然失去的往常耀眼夺目的金黄色,变成了像蛋清一般的乳白色,在太阳的外围有一个很大的“环”像是把太阳套住了。日晕出现,大不吉。
第五天,成群的乌鸦落在南城。
第六天,城东的护城河里十几处地方像是开了锅一般的翻腾不已,有胆子大的下水去看,那河水就停止了翻腾,可人一离开,那河水马上又开始翻腾。
第七天,皇宫里的宫女太监,甚至皇后妃子全都上吐下泻。
第八天,皇宫里东边的墙壁上出现了“鬼影”。
第九天,皇宫里的人惊恐地听见,靠近东边的墙壁会发出鬼哭狼嚎的声音,几乎彻夜不停……
李渊在烦躁的来回踱着步,他忽然停住了,“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的是跪在他眼前的太史令傅奕。
傅奕头也不敢抬,小心翼翼的回答:“日晕乃是大凶之兆,主刀兵。至于这几天天降异象,应该是犯冲太岁引起的。”
李渊一屁股坐在龙椅上,他也有些害怕了,“那是不是我们该去祭天了?”
“理该祭天,但微臣认为不单要祭天,还要找个高明的法师来宫里破解一下才好。”
这句话到提醒了李渊,“对,应该破解一下,你赶紧去找。”
傅奕出了宫,有些苦恼,他是太史令,他手下的太史局是观天象,编历法的部门。虽然他也很想能像诸葛孔明一样洞悉天理,可他实在没有那个能耐,所以对于李渊的质询他只能是敷衍了事。
至于什么找个法师作法,他则完全是有私心的。对于神鬼之说,他到不像一般百姓那么相信。之所以要找个法师来做法事,原因是一旦出了事,那也与自己无关,完全是法师的问题了;而一旦成功了,那就万事大吉,自己也能跟着沾沾光。
可这样的法师该去哪里找?
傅奕正想着,忽然看见街上人潮涌动,纷纷跑向东城,傅奕拉住一个人,“出什么事了?”
那人急于摆脱傅奕的手,“城东的护城河,天师捉鬼了!”说完甩开傅奕的手,飞奔而去。
傅奕的眼睛一亮,命令车夫,“快!去东门护城河。”
傅奕赶过去的时候,河边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层,傅奕挤不进去,就让两个随从把自己扛在肩膀上。
三十多步宽的护城河里,现在有一条小船。船上有两个人,一个脸色黝黑的道人,还有一个摇桨的汉子,看样子是那道人的徒弟。护城河里有十几处,水面像是开了锅一样,不停地冒着水泡,小船正在慢慢地靠近其中的一处。
傅奕印象中的法师都是装腔作势的又是舞剑,又是画符,还念念有词的。而眼前的这位道人截然不同,他只是站在船头,低头静静地看着水面。然后从船上拿起一个纸包,扔进了还在翻滚的河水里,纸包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入水就沉下去了。
就在人们还在莫名奇妙的时候,忽然间从水里升起了一团黄色的火焰,而且在燃烧着,像是在水里点燃了一支火把,所有观看的人都被惊着了。随着那道人大喝了一声“去!”,火焰就消失了,水面也立即停止了翻滚,平静了下来。
随着那道人的“施法”,护城河终于平复了。这时围观的百姓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喊声,兴奋地像是过年一样。
等那道人上了岸,马上就被百姓们围住了,有求子的,有求财的,有求医的,甚至因为要请那道人还有几个都急眼了,差一点就打了起来。那道人的徒弟拼命想挤出一条道,很快就被疯狂的人群连扯带拽地摔倒在地,那家伙惨叫着,对于人群纷至沓来的脚只能用手护着要害,狼狈得实在可以。
猛然间人潮中分,一队金吾卫硬生生地挤进了人群,为首的大声喊着:“皇上有令,请天师进宫,有阻挠者,一律抓捕!”
那道人就被金吾卫如狼似虎般地架了起来,他也狼狈的可以,脸上有被抓挠的痕迹,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破了,“你们,嗳,带上我的徒弟。我需要他。”
于是又有几个金吾卫抢过去,把那徒弟从人们的脚下拖了出来,像拖死狗一样,那徒弟大声地抗议着:“人还没死那,你们怎么好用拖的?”
百姓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被金吾卫塞进了一辆马车,向着皇宫的方向去了。更有甚者,一队金吾卫为了防止有人“抢”走那道人,就在马车旁边跟着跑,充当着护卫。
那道人就是袁天罡,而张勇则扮成了徒弟。所谓的天降异象,除了日晕之外,其他的都是袁天罡的主意。
这几天张勇实在是“忙”得够呛,先是在南城弄了一大堆的“腐料”,吸引了几乎城郊的所有乌鸦。然后又带着一众蒙古兵在城外顺着护城河挖地道埋管子,至于河水里不停地冒水泡是因为埋在地里的管子一头接着远处庄稼地里的风箱,另外一头则被埋在了护城河底,每当藏在庄稼地里的蒙古兵开始拉风箱,护城河里就开始冒水泡。
袁天罡扔进水里的纸包里包的是白磷,这白磷沉到了水底,遇上风箱吹过来的空气就开始在水里燃烧起来。这种原理在二十一世纪叫作“化学反应”,在唐朝那是“炼金术”,很少有人知道,袁天罡也是这几天才从天书上学到的,正好现学现用。
至于皇宫里的人上吐下泻,也是拜袁天罡所赐,他让张勇在皇宫的井水里下了一些药。在皇宫里装神弄鬼的也是他们两个,因为有藏天书的密道可以直通皇宫东面的墙壁下,他们两个就在夜里就从密道里出来,极尽所能地制造恐怖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