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静的心情很糟,他刚从金吾卫衙门出来。宇文家的那个下人的尸体昨天夜里就被巡夜的金吾卫发现了,然后带回了衙门。可让刘文静失望的是那个下人的身上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要么那个下人没有带在身上,要么就是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他与天书失之交臂!
正往前走,迎头装上了一个人,刘文静气得骂:“你眼瞎了?!”
那人也骂,话里带着一股子酸腐气,“一个早上,尽遇莽夫。这世道还能清净吗?”
刘文静愣了一下,原来是熟识,太史局的董书理,“原来是董老夫子,是我,刘文静。”
董书理的眼神很不好,几乎贴着刘文静的脸才看清楚,“原来是刘纳言驾到,未曾避让,失礼失礼。”
“您言重了,刘某现在只是一介白衣。老夫子,您这是要到哪里去?”刘文静其实并没有闲心跟董书理瞎扯,主要是因为在朝廷当官的人都知道,太史局的人是绝不能得罪的。
“唉,气煞老夫。两个无知小辈口出狂言,竟然说盘古是什么番邦的真神,说我华夏之邦并没有盘古其人,是抄袭而来。刘纳言,你说是不是可笑至极,荒谬绝伦。”
刘文静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理论,他心里一动,“是两个什么样的人?”
“黄口小儿。开始拿出了一块铜板,本来是求教老朽,可非但不礼下于人,竟然出言顶撞。这太极图的含义穷极天地奥义,怎么能三言两语就说的清楚。真是孺子不可教。”
“什么?!您刚才说有一块铜板?还有太极图?”
“是啊,那铜板上刻着太极图样,一阴一阳……”
刘文静拉起董书理就走,董书理嚷着:“纳言,刘纳言,你这是何意?”
“好久没见董老夫子了,我请您喝一杯清茶,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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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天罡在哆嗦,像是踩着电门一样,他的手里捧着窦靖怡递给他的铜板,激动地有些热泪盈眶,“这是……这是……这个是黎门的令牌。”彭啸和窦靖怡对视了一眼,看来找对人了。
袁天罡解释说:“‘黎门’是个极其古老又极其神秘的组织,相传是上古的一位先贤所创立,主旨是保护天书,研习天书。天书,你们知道吧?”
彭啸和窦靖怡点了点头,张勇在摇头,他看了看其他人,继而又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黎门的意思是造福天下黎民之意。之所以用太极图作为标识,是他们认为世间万物都含有阴阳二气。黎门门人大多是不世出的智者,这些人本身就学识渊博,研习了天书之后更是如虎添翼。据说蜀相诸葛所造的连弩,就是从天书上来的。”
窦靖怡更加关心的是她妹妹的病,“大师,那天书上会不会有治疗‘血症’的方法?”
袁天罡几乎是没怎么想,“有,肯定有。据说天书中最为全面的就是医书,因为关系到人的生死。书上记载上古之时有位神医名叫俞付,就是黎门的门人,他能给人“换腑”、“易髓”,既然这些都能做,那治疗血症,应该不是难事了。”
窦靖怡的眼睛立即亮了。
换腑?那不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器官移植手术吗?易髓不就是骨髓移植吗?彭啸觉得不可思议。
袁天罡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铜板,“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块令牌?”
窦靖怡就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了袁天罡,袁天罡有些痛心疾首,“黎门的人竟然就在大兴城,我要是早些年知道就好了,或许还能跟宇文恺见上一面,讨教一二。”
彭啸对袁天罡说:“这块铜板是宇文恺留下的谜题,他曾经说过,只要能解开铜板上的谜,就能找到天书。”
袁天罡点了点头,他轻轻地婆娑着铜板上的字,“这四个字是后来刻上去的,依照这四个字你们能想到什么?”
“制钱!”张勇第一个跳了出来,手伸的老高。
彭啸有些讶然,但细想一下,“炉、炭、铜、工”也确实是铸钱的必要要素。彭啸也想过,他首先想到的是铸剑,虽然现在都在用更加坚硬的钢铁最为原料,但在以前人们铸造刀剑用的原料主要还是铜。
袁天罡说:“其实这是个隐语,来自于汉代大儒贾谊的《鹏鸟赋》。那上边记述着‘天地围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这短短十六个字几乎把天地间的奥义概括了。贾谊是黎门的门人这一点是确认无误的,如果宇文恺也是黎门的人,那么他引用贾谊的这几个字来作为谜题再正常不过了。”
窦靖怡问袁天罡,“能确定这几个字指的究竟是什么吗?”
袁天罡摇了摇头,“现在只能确定与贾谊有关,具体指的是什么太过于模糊,还得进一步的推敲。如果你们放心,就把这东西放在我这里,我好好的研究一下,明天你们再过来,到时候说不定我可以给你们一个确定的答复。”
窦靖怡就看彭啸,潜意识里,她已经把彭啸当成是主心骨,主意还是要彭啸来拿。
彭啸看了看袁天罡,“好,明天我们再过来。”
袁天罡连屁也没一个就一头扎回了屋子,他急着研究谜题。彭啸递给张勇一些铜钱说:“这些钱给他。”
窦靖怡赶忙说:“还是我给。”说着她也给了张勇一些钱,要比彭啸给的多得多。
张勇还在欣喜的时候,彭啸把刚才递给张勇的铜钱又拿了回去,“嗯,还是用她的。”
张勇对于彭啸这种抠门的举动作出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彭啸装作没看见的走了,窦靖怡看看张勇,也对着彭啸的背影作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彭啸决定回兵营看看,窦靖怡虽然也想跟着去,但终究觉得还是不妥就一个人回客栈了。
等彭啸和张勇回到兵营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陌生人,那人是个矮胖子,看见彭啸回来就迎了上来,“彭司马,在下长孙无忌,奉秦王之命,请彭司马到秦王府一叙。”
彭啸赶紧跳下马,张勇在彭啸的身边小声地嘟囔着:“妈呀,秦王的大舅哥。”
彭啸有些激动,秦王李世民竟然亲自派人来找自己,这实在是太过意外了,“晋阳军彭啸,见过……”长孙无忌称他司马,他也应该以官职相称,但他不知道长孙无忌是什么官职。他看了一眼张勇,那家伙呆头呆脑的看着长孙无忌,气得彭啸一脚踢了过去。
长孙无忌笑了,笑得很爽朗,“我在秦王府只是个打杂的,彭兄弟要是不见外以后叫我一声哥就好。”长孙无忌有一种很特殊的才能,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让第一次见面的你就熟络得像是跟他相识了三生九世一般。
让彭啸感到诧异的是,这次见面随意到连最客套的礼仪都没有,长孙无忌带着彭啸到了秦王府之后,径直到了宴客厅。
与李建成的风流倜傥不同,也有别于李元吉的吊儿郎当,李世民最像个军人,行风立松的。
彭啸跪下行礼,“末将彭啸,见过秦王。”他终于见到了李世民,激动地有些发抖。
李世民两只手抓住彭啸的肩膀,然后猛地提了起来,这种看似粗暴实则亲昵的举动不但拉起了彭啸的人,也拉近了彭啸的心。彭啸有些理解长孙无忌为什么能让人感到亲近了,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就会有什么样的臣。
李世民似乎有些不解气的在彭啸的肩膀上又拍了两下,未言先笑,“总听三胡说你这么厉害,那么厉害,还以为是个樊哙般的人物。今天看来,狠人靠的不是身体。”说完又是一阵笑。
彭啸有些不好意思,“秦王过奖了。”
李世民一挥手,“在我这里,没那么多什么规矩。早就想见见你,一直没见着,今天叫你来是来吃饭的,不是跟你讨论军情的。无忌你见过了,我的发小,十年前就这么高,常欺负我。十来年过去了,他还这么高,可还是欺负我。知道为什么?”
彭啸就看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倒也不介意,李元吉搂着彭啸的脖子,故意背对了长孙无忌,悄悄地说:“他是我大舅哥,别说打了,骂一句我媳妇晚上都不让上床……”
彭啸听得大笑起来。
“这位是刘文静,老刘。”
光顾着激动了,彭啸这时才发现刘文静也在,但脸色很难看,“彭啸见过刘纳言,刚才没看见,失礼了。”
“呦,彭大司马是薛举悬赏黄金百两的人物,现在是京城无人不知的大英雄。眼里自是不会有刘某这等白衣。”刘文静的尖酸刻薄,让彭啸很想照着他那张老脸上来一下。
李世民嗅了嗅鼻子,有些疑惑,“谁们家吃饺子了?这么大的醋味?”
长孙无忌和彭啸就会心的笑了,长孙无忌对着刘文静说:“老刘,这可有点小脸了,要不是小彭,你估计就葬在浅水源了。”彭啸为长孙无忌没大没小的口气有些讶然,他以为长孙无忌和刘文静有芥蒂,后来才发现长孙无忌和李世民有着一样的习气,他们只会对生人保持礼貌。
李世民也说,“岁数比我爹都快大了,越活越小气了。小彭,你别介意,老刘只是有些毛不顺,他是替我顶杠的。这一次兵败浅水源,全军出击是我的意思,是我的决策失误。要不是老刘带着数千兄弟死战不退,吸引了薛军的注意,数万大军哪能说撤就撤。一旦被薛军咬住了,那就顺势打到京城了。老刘甘愿被削职为民,也就是为了保我的名声。”
几句体己的话说出了刘文静的委屈,他眼睛都红了,嘴角抽动着,“有秦王这句话,老刘不冤。”
这就是刘文静忌恨彭啸的原因,他为了保李世民“常胜”的英名,甘愿顶杠受罚,但到头来,出风头的却是彭啸。他似乎忘记了或者说他是选择性的忘记了,如果不是彭啸的话,他就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