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啸把铜板拿了出来递给窦靖怡,他现在是一心想帮窦靖怡,“先说一点,不管你信不信,那个人不是我杀的,东西是他死的时候塞到我手里的。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找天书。”
彭啸肯帮忙,窦靖怡当然愿意,因为彭啸的实力她已经见过了,而且彭啸看起来绝对是个可靠的人。就在窦靖怡觉得彭啸有些高大的时候,彭啸忽然转过身对着掌柜的说:“嗳,掌柜的,既然这位姑娘已经给了你钱,你就把我刚才给你的钱退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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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把心向往身不能及的地方臆想的特别好。
京城四绝说的是“鸿宾楼”的肘子、“垂柳巷”的老酒、“西苑”的马球场和“飞燕坊”的女人,这些地方富丽豪华并伴以一个寻常百姓绝可不能出得起的价钱。
相比之下,张记坊就显得再普通不过。这里的店面布局跟西市的其他的饭馆并无不同,不普通的是这家饭馆的掌柜。如果说朝廷和民间是马车的两个车轮,在行走之时不能交汇的话,张记坊的掌柜就是连接两个车轮的那根车轴。
如果你想在京城里办成一件事,而又不知道该找谁的话,掌柜张胖子可以帮你。他可以帮你找来朝廷六部里的任何一个办事的官吏,当然要收取的佣金不菲。
张记坊也有‘四绝’,店里的‘面食’绝对好吃,价格绝不便宜,掌柜绝对够横,店面绝不干净。
窦靖怡的着眼点就是这家饭馆,她和彭啸走进店里,掌柜张胖子正站在柜台里,一副天下人都欠他钱的德行。看见窦靖怡这样的美女也只是点点头,那就算是招呼。
彭啸其实并不明白窦靖怡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以为窦靖怡饿了,要吃东西。他抬手想叫张胖子,却被窦靖怡拦住了,“这里吃东西,不能叫,一会儿伙计会过来的。”
“为什么?”彭啸不明就里,可很快得到了解释。
旁边的一桌像彭啸一样,也是头一次来,大声喊着,“掌柜的,点餐!”
掌柜的叫的是张胖子,张胖子此时正站在柜台里边发呆,听见叫声就瞪起了眼睛,冲着那桌吼了回去,“喊什么!看不见正忙着哪?”
那桌的人有些膛目,环视了一下,本想找个支持,可周围桌上的吃货们都是一脸的幸灾乐祸。彭啸也有些膛目地看着正在“忙”……着发呆的张胖子。
窦靖怡就笑了,“这里就这个样,这掌柜的够横吧?”
彭啸有些疑惑地问:“你好像对京城很了解啊?”
窦靖怡那张可爱的小脸上就露出了得意之色,“我只了解这个胖子,我爹说过,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办事,一定要找地头蛇。我一来京城就打听到了他,然后还是他帮我找到了那个宇文家的下人。”
彭啸就看张胖子,但凡胖子都胖得差不多,圆圆的头,圆圆的脸,圆圆的肚子,如果这也是一条“蛇”的话,那绝对是吞了大象了。张胖子感觉到了彭啸的眼神,回头瞪了彭啸一眼,哼了一声。
窦靖怡对着彭啸说了声:“等着啊。”然后就去找张胖子,两人耳语了一番,又似乎有一些纷争,像是在讨价还价。
最后张胖子有些气馁,似乎是妥协了。窦靖怡就塞了钱到张胖子的手里,彭啸注意到张胖子叫过一个伙计说了几句,那伙计就像是被债主追一般的飞跑了出去。
窦靖怡一脸得胜的表情过来,“你做什么?”彭啸问。
可窦靖怡不准备给彭啸解惑,一双筷子拍到彭啸的手上,“别问,吃你的。”
其实窦靖怡也解不开铜板上的秘密,但对于她自己做不了的事情,她有自己的办法,那就是——请人。要请人,就不请普通人,而要请不一般的人就需要张胖子了,这就是窦靖怡来这里的目的。
彭啸看着桌子上的菜肴在发愣,他早上吃得太多了。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一瞬间店里的气氛像是凝固了,那边打碎了碗的人惶恐地看着张胖子。就因为叫了一声“掌柜的”,就被喊了一通,现在打碎了一个碗,张胖子还不得暴跳如雷?可让众人感到失望的是,张胖子只是扫了一眼,嘴里念叨着:“碎就碎了,不过是个碗。”
彭啸也有些失望,本来是准备看热闹的。
这时,一个须发斑白的老头子出现在店里,四下张望着。张胖子难得从柜台里绕了出来,过去对着彭啸他们这边指指点点的说了一通,老头子便施施然地走了过来。
“老朽太史局董书理,见过两位才俊。”
彭啸被这老学究酸腐的招呼方式弄得一愣,“这位老爷子是我请来的,看看他能不能帮我们解开铜板上的谜。”窦靖怡在一旁解释。
这老头儿的眼神不好,那块铜板几乎要贴到鼻子上了。看了半天,才捋了捋胡须,摇头晃脑的说:“这是太极图,自盘古开天之时便存于世间,图分黑白,表阴阳天地,黑中白点表阴中有阳,白中黑点表阳中有阴,阴阳交融,放之则弥六合,卷之退藏于心。世间本是一片混沌,然有盘古开天,眼成日月,骨为山林,体为江海,血作淮渎,毛发变草木……”
彭啸听他闲扯下去,怕是要说到天荒地老,就打断问:“老爷子,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个太极图有什么含义。”
董书理因为彭啸的打断,有些不高兴,吹胡子瞪眼的,但他还在延续着自己的思路,“至于太极图的出处吗,自盘古开天之时已有此图,后传于伏羲,再经由神农之手传于五帝,朝代更迭,后有传至姜尚之手,助周朝得成八百余年基业……”
彭啸实在有些忍无可忍,“老爷子,我们就是想问这个铜板究竟代表什么意思。”
窦靖怡冲着彭啸微微地摆了摆手,彭啸假装没看见。
一连被彭啸打断了两次,董书理气得脸色发青,“无知小辈,不学无术,目无尊长。这太极图是道家的思想底蕴,哪是一两句话就说的清的。盘古……”
这下连窦靖怡也有些坐不住了,她冲着伙计招了招手,陪着笑脸,“老爷爷,还没有吃饭吧,您先点菜,这顿饭我请了。”
彭啸没那么好耐性,他对董书理说:“老爷子,盘古在先秦的一切典籍中都无记载。屈原在‘天问’中还写了‘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可见他都不知道有盘古这么一位大神。我告诉你个秘密,最早出现这位大神的典籍是三国时候东吴太常卿徐整撰写的《三五历记》,这位徐大人抄袭了天竺国婆罗门的圣书《摩奴法典》,那部法典里有一位开天的大神叫作梵天,有空您可以读读。”说完也不管董书理痛心疾首地连叹气带跺脚,拉着窦靖怡扬长而去。
店门外,窦靖怡学着董书理的样子,摇头叹气,“不学无术,目无尊长。”说完笑得花枝乱颤,“没看出来,你懂的还挺多。”
彭啸并非卖弄,他只是想尽快的摆脱这个“老学究”。其实彭啸只是在后世很凑巧的看过关于这方面的文章,他并不知道这种结论的对错,只是看个红火热闹。而凑巧的是偏偏董书理没完没了的说盘古,更凑巧的是董书理也是头一次听见这种理论,无从反驳,那就算是彭啸赢了吧。
窦靖怡又开始发愁了,连太史局的人都不知道这块铜板的含义,那该从哪里寻找线索那?她抬头看了一眼彭啸,彭啸正在一脸奇怪的表情看着不远处,窦靖怡就顺着彭啸的眼神看了过去。
一个士兵站正在往一家店铺的门上叮叮当当的钉着一块牌子。他脚下的凳子四条腿都不一样长,但这家伙不管,依旧七高八低地忘情地钉着钉子。间隙还不忘冲着旁边站着的一个女人飞个眼波,那女人看样子是那家店铺的掌柜。
窦靖怡就问彭啸:“你认识他?”
彭啸苦笑着,“何止认识。”那是彭啸的传令官张勇。
随着“啊呀”的一声喊,张勇被个二两重的锤子砸了手,立即哭爹喊娘起来,真可谓司马昭之心。可他忘了脚下的凳子不平,大头向下地栽了下来,只看见两只冲着天的脚。那女掌柜赶紧上去扶起来,这家伙竟然像是昏过去了一样地靠在人家身上。彭啸实在看不下去了……
张勇是来买东西的,正巧遇上一个店铺的女掌柜的要钉个牌子,张勇“奋不顾身”地就冲了上去。
这家伙还在假装,以便能在那个资质平平的女掌柜身上挨着、蹭着,忽然脸上重重地挨了一巴掌,张勇被打得差一点真的晕过去。等到眼前的星星散去,他才看见彭啸一脸黑气的站在他面前。
张勇虽然常常挨彭啸的打,但那种打近乎于亲昵和戏谑之间,并非真打。彭啸从来不用官威压人,张勇已经习惯了。但他还从来没挨过这么重的打,他知道彭啸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转身就想跑。
但彭啸的一声“站住,”让他又有些畏缩地走了回来。他低着头不敢看彭啸。彭啸看着张勇的熊样,有些哭笑不得,“刚才“泡妞”的那股子豪气哪里去了,我说你怎么是这么个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