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外风驰电掣,荀彧全身湿淋淋的站在徐荣和徐胜面前。
“将军,外面疾风骤雨,营帐内却为何温暖如春,是何道理?”
天下名士出颍川,这句话是世人公认的。也不是说所有的名士都出自颍川,而是说颍川的士子最为有名。而荀彧,荀文若便是颍川名士中的出类拔萃者。
徐荣虽然戎马一生,但是荀彧的名字他还是听说过的,所以荀彧在来到军营的第一时间,他便接见了,期间都未来得及和徐胜说上一句话。
此刻他听见荀彧的这番话,却是颇为动容,别看他整日在军中操练士兵,可是外面的风吹草动他都一清二楚,就算徐治的计划再隐秘,他也洞若观火。只是,他有些想不通,荀彧在这种时候来到他这里,有什么目的呢?
徐治刺董,虽然各方都不赞同,但是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又都保持沉默,既想看到徐治刺董成功,又在担心刺董事败会惹来一身麻烦。而在此次徐治刺董事件中,荀彧作为徐治的军师,为何偏偏在最重要的时候,来找徐荣他这个尚在局外的人呢?
徐荣真是有些看不明白这些名士的行为。
不过,他还是礼遇荀彧,道:“先生冒雨前来,定是有大事教我,何不先换一件干的衣服,我们再坐下来慢慢细说?”
荀彧摇摇头,道:“我怕换衣服的时间,将军就要错事一次收复北军的机会。”
收复北军?
徐荣心中阴晴不定。在他的想法里,收复北军势在必行,不过,那要在徐治刺董之后,而且必须是成功之后。
不过,话说回来,荀彧是如何看出我要收复北军呢?
徐荣微微一笑,道:“先生莫要开玩笑,我虽然是中郎将,但却只是掌管屯骑营一营,整个北军实际掌控人是太师董卓。”
“不,”荀彧摇头,“明日太阳升起之后,北军就没有了掌控人。”
“先生真以为徐治能够成功?”
徐荣尚未说话,徐胜却开口。
荀彧看向这个年轻的越骑营校尉,他只有二十五岁,却深受董卓的信赖,委以一营之重任。从面相上来看,徐胜比徐治更加俊朗,一双剑眉英气逼人,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势也比徐治更加有魄力。
荀彧暗自心惊,公子比此人却失了几分锐气。
“那徐校尉以为徐公子不能成事?”
“我倒是希望他能成事,”徐胜冷笑,“只不过他就不是成大事的料。”
“徐校尉对徐公子有偏见。”
“并无偏见。”
“那就是徐校尉害怕徐公子成功。”荀彧蓦然加重了语气,掷地有声。
徐胜不说话了。他确实是在害怕徐治成功,如果徐治成功了,那么徐治就会成为有功之士,绝对会压他一头,他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这也正是徐胜为何会向李儒通风报信的原因。
荀彧看向徐荣,道:“将军,此时若不收复北军,恐怕其他的人会来分一杯羹的。”
“不知先生说的是哪些人?”
徐荣已经掉进荀彧精心编织的网里。
“董卓一死,吕布绝对不会坐壁上观,北军他觊觎已久,你说他会不会过来呢?还有皇甫嵩,他本是北军的主将,在北军中声威颇高,你说董卓死后,他振臂一呼,有多少人响应呢?”
徐荣笑了,他道:“先生你也说了,这些多少治儿刺董之后,若治儿事败,董卓未死呢?我收复北军,作何解释?”
“公子事败,董卓也必定惊魂未定,到时候,将军已然收复了北军,正好可以举起义旗,号召群臣响应,即刻起兵入宫,诛杀国贼,一战便可荡清朝野,将军亦可成就盖世功勋。”
徐荣不为所动,摇头道:“剑走偏锋,不值得。”
“不是不值得,而是将军没有信心收复北军吧?”这个时候,荀彧却冷笑出声。
不过,这句话却是把握住了徐荣的内心。
北军有三万,董卓身边护卫加上皇宫禁军,兵力至多一万,如若有北军在手,就算是董卓不死,也可与董卓较量一二。但是,如何收复北军?徐荣没有十足的把握,北军五营之中,徐荣亲掌屯骑营,徐胜掌越骑营,步兵营的赵融是徐荣的人,可还有另外两人都是董卓的心腹,唯董卓之命是从,那么,徐荣想掌控整个北军,另外两营校尉便是最大的阻力。
徐荣知道,荀彧这次来是为徐治刺董增加筹码,劝他收复北军,一举入宫,接应徐治。可是,他确实不敢冒这个风险,如若控制不好,造成北军五营内乱,那么他所打的算盘都将落空。
“治儿乃是我亲侄儿,难道我就忍心看着他去送死吗?”徐荣终于说出了真心话,“我并不是不想收复北军,杀进皇宫,可是,射声营和长水营都是董卓的人,我又能怎么办?难道要和他们打一场吗?这无异于雪上加霜。”
“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徐荣愕然,他缓缓的将目光移到徐胜的身上。
荀彧这话的意思就是帮助他收复北军,既然他敢只身前来献策,那就代表着他真的能够帮助徐荣收复北军。
心高气傲的徐胜此刻有些激动,如若能够收复整个北军,那么徐治刺董是否成功就无足轻重了,因为,他将有了对抗董卓的真正实力。
他朝徐荣点点头,目光坚定。
“时不我待,先生速速教我如何收复北军。”这个时候,徐荣终于下定了决心。
“可令赵融将军通知射声校尉冯芳、长水校尉夏牟,说吕布谋反,欲加害董卓,请二位校尉往步兵营共商大事。昔年赵融将军与冯芳夏牟同为西园八校尉,彼此信任,他二人定然不疑,将军只需在帐前埋伏刀斧手,若他二人愿意交出兵权还好说,如若不愿意,将军可就地斩杀,如此,北军五营三万将士尽在将军手上。”
“妙计,妙计呀。”徐荣彻底兴奋了,谋划已久的事马上就要实现了,他心潮澎湃。
“待我收复北军,先生可愿来我军中效力?”
已然见识过荀彧的大才,徐荣立即招揽,徐荣虽然是雄赳赳的一介武夫,却也懂得人才的重要性。
荀彧没有直接答徐荣的话,而是说道:“时不我待,将军也这么说过。”
徐荣听出了荀彧话的意思,他只是提醒徐荣赶紧行动,却没有说会不会为徐荣效力。但是徐荣还是明白了,荀彧并没有兴趣为他效力。他开始有点羡慕徐治起来,为何他会如此好运,让这位大才真心相待?
徐荣没有再说话,立即召王方进来,开始布置收复北军之事。
荀彧见徐荣已然行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此之前,徐胜已经向李儒通风报信。徐荣因为即将收复北军,太过兴奋,而忘记了此事,徐胜倒是记得此事,不可他却很机智的没有再提,因为不管怎样,一收复北军,所有的事情都迎刃而解,到时候,徐治成功与否,是死是活,又关他什么事。
十月初九,辰时,骤雨刚歇。
司徒府张灯结彩,一顶大红色的华盖大车加上两辆陪嫁车从府中驶出。
徐治一马当先引路,徐虎驾驭着华盖大车,貂蝉正在里面,张辽和高顺则驾驭着后面两辆嫁妆车,张温和十名陷阵士兵装成随行护卫,跟随在三辆车旁。
一行浩浩荡荡,往皇宫而去。
一路无阻,车辆很快来到司马门,从司马门进去便是皇宫禁地,沿途都有卫士看守,但是卫士都已得了董卓的命令,一路放行。
很快就来到南宫玄武门,再往前就是朱雀门,过了朱雀门则是通往北宫的复道,再往后就是北宫的玄武门和朱雀门。
果然如张温所说一样,徐治的送亲队伍就只能送到南宫的玄武门,董卓派来接应的正是如今皇宫的禁军将领,他的弟弟,左将军董旻。
董旻三十来岁,一脸的大胡子,神情傲慢,坐在马上,指着徐治等人道:“你等回转,此处有我接管。”
“是。”徐治恭敬的下马拱手,然后徐虎等人相继离开三辆大车,由董旻的随行士兵接管车辆。
董旻挥手,士兵便拉着车辆进入玄武门。
华盖大车里,貂蝉掀开帘子,一眼便看到了徐治。
两目相对,徐治点点头,目光柔情无限,却又坚定无比。
貂蝉始终悬着的心才稍稍得到一些放松。
他一定会来救我,我相信!
等董旻领着马车远远离开不见踪影,徐治这才招手让张温出来,张温会意,立即上前,朝玄武门守卫走去。
那四个玄武门守卫远远便看见张温,既惊奇又激动,立即下跪:“卫尉大人。”
张温点点头,问道:“张全王冲可在?”
那守卫答道:“张军司马在前面朱雀门当值,王军司马在北宫玄武门当值。”
张全王冲乃是皇宫禁军中的军司马,也是张温一手提拔的心腹之人,对他效死忠。
张温又道:“北宫玄武门和朱雀门都已有值守?”
那守卫点头。
“那北宫朱雀门是谁当值?”
“是中郎将吕布手下军候魏续。”
张温回头向徐治说明,徐治问道:“这魏续怎么样?”
“这要问他们了。”张温看向后面的张辽高顺。
张辽上前道:“魏续此人谨慎,颇有谋略,恐怕不能从他那过。”
到此时,徐治才蓦地发现,原来叫张辽高顺相助,其实已然让他们做出背主之事。恍然间,徐治才发现,张辽和高顺的援手原来还包含了许多难为。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放弃。
徐治道:“我们从南宫绕道承德殿。”
他又向张温道:“卫尉大人可迅速召集旧部,一同前往。”
张温点点头,令玄武门守卫唤来张全王冲。
不多时,张全王冲便赶到,一见到张温,也是立即下跪,张温二话不说,立即让他们二人收拢士兵,往承德殿去。
这一边,徐治等人正赶往北宫,而此时的李儒已经在北宫章台殿见到了董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