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阿玛!”一回到家就跳下马车直奔正院,倒弄的長沂心惊胆战。“哎!我的儿唉,可想死额娘了!在宫里好不好,吹不吃得惯!瞧这都瘦了一大圈了!”佟国维坐在凳子上,眼睛一直盯着静兮,说不出的怜爱,但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哪里瘦了,女孩子家的还是苗条点好。”蝶香也不接他的话,嘘寒问暖的继续问这问那,我都一一笑着回答。
“听说鄂伦岱又被阿牟其打了?”“你一回来,就不能说些好听的话吗?”我一回头,便见是鄂伦岱进来了。“问阿牟其,阿牟安。”“别讲那么多礼了,今儿你妹妹回来,就在我们这儿用晚膳吧。”“不用了阿牟,我还有些书没抄完呢,一会儿就回去了。”我一听这话到笑了,鄂伦岱没好气的朝我又瞪胡子又凳脸的。“你一回来我就巴巴的赶过来,你还取笑我!”“不敢了不敢了!你也别生气,我都听容若说了,夸岱那么冤枉你,你也不跟阿牟说说?”“哼!用不着说的!不还有这个吗!前些日子,夸岱刚被我教训一顿!”说着比划比划拳头。“怪不得你又要抄书,你这脾气不去练武功可惜了!”“哼!不和你说了,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找你玩!”“哎!你……”我看着他跑远了,叹了口气,这个人就爱这样,风风火火的,也不听别人把话说完了。
出宫的时候已是正午了,到家天色渐暗,在阿玛处用过晚膳,坐了一会儿,看着小丫头把筵席撤掉,蝶香才开口说道“我们静儿现在也大了,额娘挑了两个丫头给你,你先用着,若是闲人手不够,再和娘说。”说着,使了个眼色,便见斜千领着两个八九岁模样的丫头进来。请了安,便低头站着。“你们叫什么呢名字?”“回格格话,奴婢叫筠笋。”站在左边儿,穿着紫色衣服的先说道。“那你呢?”“回格格话,奴婢叫叶儿。”“叶儿?你姓叶?”我见她点了点头又问“你没有名吗?”“回格格话,奴婢自幼被钱管家买来,只知道自己姓叶,大家都叫奴婢叶儿。”“这样啊。”我想了想又说“你姓叶,古话说的好‘一叶知秋’往后你就叫知秋好了。”话刚说完,知秋就跪了下来“谢格格赐名。”我忙扶起她“这有什么谢不谢的,往后你们两就都跟着我了。”蝶香在一边儿看着,本来还在想静兮会不会治不了这两个丫头,现在看来是不用担心的了。
我和知秋,筠笋一路说说笑笑回了卮厢。筠笋是府里洗衣服的老嬷嬷的女儿,平日里都帮着自己的娘亲打打下手,从没进过正殿,服侍过主子。前几日福晋把府里所有的年轻女子都召集起来,忽然就选中了她,高兴的几天都没睡过安稳觉。一会儿担心自己毛手毛脚的服侍不好小主子,一会儿又怕小主子是宫里呆过的,恐怕会是个刁蛮任性的主儿,可现在看来那些都是自己胡思乱想的罢了。筠笋虽说是帮着娘亲干活,可也没有吃过什么苦,所以性子很活泼,说话也是一查一查儿的,像个小百灵鸟,都不见停的。而知秋则相对来说比较安静,沉稳些。
“奶麽!奶麽!”还没进卮厢的门,我就开始叫起来。李奶麽听到声音立马就迎了出来,她膝下本就无儿无女,往常服侍兮儿都是尽心尽力的,今儿个一听格格要从宫里回来了,立马做了好些静兮平常爱吃的点心。“格格回来啦!快给老奴瞧瞧!又长高不少了,比往常更俊俏了。”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连忙用手拭干。我看着李奶麽都有些花白的头发心里也是不好受“唉呀!奶麽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在宫里姑姑他们都对我很好的,奶麽不哭。”“好就好!好就好!快!格格快进屋吧,别冻着了!老奴也是今儿中午才知道格格要回来,刚做了这些糕点,还热乎着呢,格格快尝尝吧!”看着李嬷嬷殷切的目光,虽已是用了晚膳,可也不忍心浪费她的心血,愣是吃了大半。“奶麼,她们是额娘给我的使唤丫头,往后您也不用那么辛苦的忙里忙外了。”我嘴里嚼着水晶枣说道。“服侍格格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老奴是看着格格长大的,格格开心老奴心里就高兴,再说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李奶嬷边说边打量起两个小丫头,知秋她是认识的,老实姑娘。筠笋她也见过几次,性子开朗,做起事来也还可以,便放了心。
李嬷嬷服侍完静兮沐浴,就出去收拾东西,我一个人躺在床上哀叹,刚刚实在是吃太多了!这会子肚子里翻江倒海的难受,摸着圆滚滚的肚子,肚里积了食,坐立难安,不得已离开暖暖的被窝,站起来运动运动,今天知秋睡在外榻,听见响动,忙起身穿鞋跑来。我看着知秋那睡眼惺忪的样子,摆摆手,让她不用管我。虽是这样,可知秋仍不敢怠慢。她是个实心眼,怕静兮冷,忙去拿大氅。
“我就去外头转几圈,今儿个估计是积了食了,你睡吧。”说完,披上大氅便往外走,知秋虽听静兮这么说,可刚刚下了雪,路上又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仍是跟上。我见她如此,轻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知秋帮我拉开帘子,我弯腰走了出去。
天空灰白灰白的,雪停了,到不觉的有多冷。看着廊上的积雪,缓步走了过去。回了府我便脱下了花盆底,绣布鞋走起路来轻轻的,但仍是有轻微的响动,在这个静谧的夜里有些格格不入,但听起来却又是如此和谐。
知秋眼尖,看见那假山后面竟露出几枝红梅,欣喜的竟叫了出来。见我回头去望她,知秋不好意思的说到“格格你看!府里竟有梅花树!”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那是‘段香园’,额娘喜欢梅花,这园子的名字就取自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之意而来的。但段香园不仅仅只有梅花树,若到了初春三月,牡丹,梨花都开了,那时候院子里就更好看了。”说着说着就走到了梅花树前。“知秋看书里说梅花‘坚强,忠贞,品格高雅’。今日一见果然不错!”“你读过书?”我有些惊讶。听我这么问,知秋有些不好意思“曹管家教过知秋几个字,闲来的时候奴婢就看看书。以前没到佟府的时候,奴婢记得奴婢的娘喜欢梅花,家里穷,到过年的时候都会去摘梅花来包汤圆,所以奴婢看书的时候,总会特别留意有梅花的字眼。”“那你怎么会被曹徊买来,你娘他们……”“奴婢原来是江南一带的,家里本来还有点积蓄,爹爱赌,家产就赌光了,后来哥哥生病没钱医治,就死了。债主天天上门讨债,一天夜里,把爹打死在门前。娘怕债头不放过咱们家,草草把爹埋了就上京城来找生计。谁知十三年,弟弟出天花,娘没办法,就把我卖了。”知秋说着说着就梗咽起来“可奴婢不怪娘,曹管家一直都对奴婢很好,现在还让奴婢来服侍格格,这种福气,奴婢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我看着知秋强颜欢笑,不知道这不过刚刚十三十四出头的女孩身上到底掩藏了多少心酸…
我抬手摘下一朵红梅插在知秋鬓间,知秋摸了摸发角“奴婢谢格格。”我听了笑着说道“什么谢不谢的,未免太生分了。你看这红梅配你,真好看!”知秋见我笑了,也不禁咧开嘴。
不知过了多久,微风吹来,知秋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我瞧天色见红,摸了摸知秋的手,冰冷无比“我们回吧,明早儿你记得喝些姜汤,当心着凉,发起烧来可就不得了。”我的语气淡淡的,可知秋心里却觉的无比温暖,眼眶有些湿润,连连点头。
回了房,知秋又添了些炭火,服侍我睡下,自己才去外榻。
还有些日子就要过年了,今儿已是腊月二十四,府里都忙着扫灰刺(即打扫卫生),没人顾得上我,弄的我一个人闷的慌,眼珠子一转,以前在宫里没什么想头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出来了,怎可放过!
来到正殿,蝶香正坐在椅子上看账本,曹徊弓着腰站着。我一头扑到蝶香怀里,额娘额娘的撒娇。谁知蝶香一眼就看穿了“你这鬼灵精的,又在盘算什么?”“哎呀!额娘!女儿不就是想出去转转嘛!您就答应了好不好!”前几日,我已经求了蝶香好几次,每一次都是不准不准的,这一次我一定不能放过了,力求做到不达目的不罢休!
“静儿,不是额娘不让你出去,现在大过年的,外面乱得很……”不等蝶香说完,我又撒起娇来。蝶香也没有办法了,最终还是禁不过我的软磨硬泡,再三嘱咐知秋,筠笋,还让会点功夫的小倪子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