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又是一年冬已过,院墙上的积雪倒是融化的差不多了。不过今日,太和殿内的一片肃杀,丝毫没有已是初春的喜悦生机。
“倭赫他乃是在朕的御前当差,还算勤恳,不知昨日辅臣何故将他拿了?”遏必隆,苏克萨哈一愣,没想到今日皇上会在早朝的时候提起这事,皇帝还未亲政,每日的会奏、听政,不过是一个学习的机会而已,以前的政事玄烨都是过过眼罢了,今日的事说大也不算大,朝中谁不知鳌拜素来与费扬古不合已久,不过是找了个幌子拿他儿子倭赫开刀罢了。大臣们开始有小许议论声,玄烨也有些烦躁,蹙紧了眉头。索尼已有好些时日称病不上朝了,大臣们越来越不把自己这个皇上放在眼里了!见没人出来回禀,苏克萨哈跨出一步叩头答道“启奏皇上,倭赫昨日因在正阳门外擅骑御马,被鳌拜的门客所见,经查正属实,这是犯了大不敬之罪,昨日臣等会议商量,已将倭赫革职拿问,现关在鳌拜的府中,但臣等还未议定将倭赫作何处分。”
鳌拜不甚满意遏必隆的回答,抬起头来直面玄烨,冷冷地说道“皇上尚在幼冲,此等政事当照先帝遗旨,由臣等裁定施行便可,皇上就不要过问了。”“那倭赫可是朕的御前侍卫!难道朕连问都问不得吗?”康熙满腔怒火,厉声责问道。“照祖训!皇上还未亲政,自是不用过问的,这点小事,交与我们自是放心的。”鳌拜看也不看玄烨因发怒而涨的满脸通红的脸,双手交叠在胸前缓缓说道。“你!”玄烨双眼微眯,狭长的眼睛里流露出点点寒光,从龙椅上坐起,双手紧握成拳。
遏必隆冷眼看着眼前的局势,不知道该帮向哪头,吞咽了一口口水,低头不做声。苏克萨哈有些不满鳌拜狂妄的态度,大声喝道“皇上不过是问一问,难不成你鳌拜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吗!”此话一出大臣们纷纷抬头,议论声更大了。鳌拜也有点吃惊,他知道苏克萨哈不满他以久,但没有想到他竟然有胆子在早朝说出这等话来,这不是存心想给他鳌拜难堪吗!给脸不要脸!这可不要怪他了!迟早要一个一个的收拾掉!
“苏克萨哈你这是什么话!你这是想陷我与不仁仍不义的境地吗?那倭赫可是皇上的御前侍卫,他擅骑御马!是大不敬之罪!若是皇上徇私可就不好了。再说是先帝爷给与老臣辅政的权利的,你是想质疑我对先帝对皇上的衷心吗!”“我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自己心虚了,故意屈解!”苏克萨哈见鳌拜颠倒是非,避重就轻,快走几步直至鳌拜眼前揪住他衣襟大声说道。“好了,好了。你们这像什么样子,都消消气,消消气吧。”眼见朝堂闹声渐大,遏必隆也不好继续当缩头乌龟,忙走到鳌拜与苏克萨哈中间打圆场。“哼!”苏克萨哈松开手冷哼。鳌拜另有心思,掸了掸衣襟,眼神轻蔑,今日就放苏克萨哈一马,来日再算账。
玄烨想早些知道对倭赫的处置,强按捺下心里的火气问道“那你们想给倭赫什么罪名?”“倭赫他擅骑御马,是欺君之罪,应该弃市,乃父费扬古纵子不法,口出急言,应一并弃市!”弃市即杀头。玄烨不禁吓了一跳,按下心神“倭赫是先帝随行侍卫,费扬古乃朝廷重臣,又是孝献皇后的弟弟,且行事素来谨慎,并无大错,仅仅因为骑了御马就定为死罪,这也太过份了吧!朕以为廷杖也就够了,下不为例。”晚了!国典不可因私而废,古有明训,倭赫已于昨日下午行刑了!”遏必隆和苏克萨哈都大吃一惊,相互看了一眼,苏克萨哈立即叩头奏道“倭赫之事,臣等尚未议定,鳌拜他擅诛天子近臣,殊为不妥。”玄烨也被气得浑身打颤,正想问罪鳌拜,只见太皇太后远远走来,忙起身请安,鄂伦岱苏克萨哈等大臣也忙跪下来问安,鳌拜看着布木布泰走到殿前,才拱了拱手,算是请安。
“什么风把太皇太后都给吹来了。”鳌拜明知故问。原来是李德全瞧着势头不对,便悄悄地嘱咐小太监去慈宁宫请布木布泰来救场。“擅自诛拿朝廷官员,不奏而斩者,在我大清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你们眼中还有皇帝吗?”“臣不敢。”鳌拜见太皇太后前来,稍有收敛。“事已至此,你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费扬古现在何处?”“回太皇太后,费扬古现应还在内乡县衙。”苏克萨哈答道。“嗯——不是汉人有句话嘛,罪孽深重但不祸延父母,把他放了吧,让工部织染局归内务府管,另外好好安葬倭赫,他也算两朝的侍臣了,落得如此结局也是不该啊,不该啊。”说着又走到鳌拜跟前,拍了拍他的手“你也是老臣,和孩子们斗什么气啊,如今和皇上各退两步,你人也杀了,气也该消了,给哀家一个薄面可好啊。”鳌拜听与此,见太皇太后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工部织染局归内务府管,到又是不少油水,得了这个果子,尝到甜头,心里倒也舒坦,忙弓身“臣,不敢。”“好了好了,有什么不敢的,若没什么事就退朝吧。”
一听这话,就算有事也变无事了,大臣们都摇头,等李德全喊了一句“退朝——”布木布泰就拉着玄烨向慈宁宫方向走去。
“我看着呀,今日皇上到像着有想亲政的念头了。”内阁侍读王黔与翰林院掌院学士林泙启攀谈起来。“这些事哪是我们可以议论的,我看这小皇上想亲政还有些时日,那鳌拜哪有这么好说话的,没看那太皇太后都得礼让三分嘛,谁不知道内务府的掌事与熬中堂好的像一家人似得。”“嗯——我看也是。”王黔思考着点了点头“走吧走吧!我们静观其变就行了,这两边都不得罪,不做那出头鸟,明哲保身才是至理名言呐!”林泙启平视前方淡淡地说道。“那以后,下官就跟着大人混啦,大人鸿达时可不要忘了小官呀!”“哪里哪里。”林泙启状做谦虚,只是脸上的笑意却遮掩不掉。“大人,下官听说那蔹斋院来了位新竞花魁,不如——今日下官做东请大人一起去一睹芳容啊。”“哈哈哈哈——你小子!”林泙启闻言笑了起来“呵呵呵呵——”王黔也附和着笑了几声。“请——”“大人先请。”林泙启也不再谦让,跨步往前走,王黔见此,轻吐一口气,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珠子跟上前去。
“老祖宗,您干嘛拉着我!我看那鳌拜分明就是欺人太甚!他当真以为这江山是他瓜尔佳氏的了!想杀人就杀人,想关押就关押的吗!”好不容易到了慈宁宫门口,玄烨实在熬不住,发泄出来,指着太和殿方向,大声说道。布木布泰叹了口气“那依你看,今日这情形你想怎么样?一命抵一命?”“我——虽不至如此,可也应该给他一点教训才是啊,他都快无法无天了!现在朝中的大臣哪个把朕放在眼里啊。”布木布泰摇了摇头“皇上啊,你还年幼,看不穿啊。现在这些国家朝政大事,还得靠他们处理啊。你看这宫中的侍卫,多数已是他的心腹党羽了,外廷六部尚书,地方的封疆大吏中,也有好些是他的人。你又有什么呢!不过是空座了个龙椅罢了。要除掉他,你还有好多路要走啊,这不是一朝一夕可办成的!你今天就算处置了他,你能得到什么啊,无非是你自己心里畅快了,以后啊,他还指不定怎么架空你呢!玄烨,啊你要好好动动脑子啊!现在还不是时候!”“可朕现在能做些什么呢,难道就由着他们去吗!”玄烨快步上前站在布木布泰跟前说道,眼眶里早溢满了委屈的泪水。布木布泰也不看他,从玄烨旁边走过,边向佛堂走去边高声说道“等——!你现在能做的等!”“等,等——”玄烨慢慢低下头来看着地面,反复咀嚼着布木布泰说的话,反复咀嚼。苏麻喇姑看着也是心疼,泡了杯信阳毛尖放在一旁,轻轻拍了拍玄烨的背示意他坐下来,玄烨没理会,擦了擦眼角,愣愣的出了正殿。苏麻喇姑轻叹了口气,转身向佛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