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香!”在御膳房,问那太监首领王囱舲(ling)要了几块铁架子与炭火在阿哥所的回廊上烤着,不到半个时辰,那香味就溢了出来。容若与福全坐在圆桌旁吃着酒说话,常宁闲不住,坐一会儿就要跑到架子旁看上几眼,嘴里不住的催着,跟在他身后的沈嬷嬷如临大敌,就怕磕着碰着,一步不歇的围着常宁转。我蹲在地上用树枝桠在雪地上写字,玩了一会便觉无趣,见肉还没烤好,小跑到圆桌前,福全正与容若说着那廊下的黄花槐。那黄花槐已有几年了,今年天那么冷怕是活不了。我回头去看,果然那黄花上都落满了雪,树枝丫上由于落的雪较多,有的已经折了,有的负重过多弯下了腰。
“二哥哥,容若哥哥,肉烤好啦!”听到常宁的声音我收回了视线,见小椎子,小馑子端着盘子进来。我走上前去,不要知秋帮忙,自己撕了一块。果然!色香味俱全。
“你们也下去吃吧,我们娇贵的静兮格格都自己动手了,还让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由下人服侍着不成!来!我们今天就大碗吃酒大口吃肉!都不醉不归啊!”福全的一嗓子把我们都给逗笑了,容若悄悄的移到静兮这边小声的笑着说“你可别理他,我看他这是菊花酒喝多了,已经醉了。”我忍俊不禁回头看向他,正对容若的眼睛,这是我第一次仔细地看容若的眼睛,那么黑那么亮,就如同天空中的明亮星星,又如同那深池里看不见底的汪潭,那里面还有隐隐跳动着的火焰……“当心你在这么说他,当心着我告诉他去!”容若不说话,只是看着静兮,嘴角淡笑。
太监丫鬟们听到福全这样说自是兴奋,一眨眼都不知去哪儿了,我见也是难得,便让知秋也跟着他们一块儿玩闹去。吃了好些肉,又喝了几杯酒,不免头脑有些晕晕乎乎的。常宁福全还未尽兴,容若见我双颊微薰,怕我醉倒。见我还有要喝的架势,忙夺过我手里的酒杯,对福全说了声,也不顾福全戏弄的笑,扶着静兮便往长恨斋方向走。
“让你不要喝太多的酒,你偏不听。如今难受的可是你自己。”我只顾傻笑,菊花酒的后劲厉害,不一会就觉得胃里翻涌,想吐却又吐不出来。双腿疲软,走路也摇摇晃晃的。容若无法只好半抱起我,我依然傻呵呵的笑,把重力都压在他身上,头往后仰“呵呵,呵呵”一路傻笑。容若有些无奈,往上托了托静兮的身子,继续往前走,一股幽香传入容若的鼻尖,有梨花的清香又混合着一点儿酒的浓郁,两者并不冲突,反倒极是让人留恋。不知为何,一时间脸有些窜红。
把静兮放在炕上,天色以暗了下来,容若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就该关宫门了。从荷包中拿出醒酒石给静兮先衔着,盖上了被子,见她不再乱动,才放心下来。知秋听福全说格格喝醉了酒,容若公子送格格已回了长恨斋,忙小跑着回来,容若见了知秋,嘱咐了几句,又看静兮喝下了醒酒汤,才快速向宫门跑去。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睛只觉头晕脑胀,不由的呻吟了一声。
倚着床蹲坐下来的知秋听见响动,连忙揉了揉眼角,站起身来“格格醒啦?头可疼的厉害?”我蹙紧眉头,觉得晕晕乎乎的,阳光透进来刺得眼睛疼,偏过头问“什么时辰了?”“已辰时二刻了,奴婢煮了点醒酒汤,格格先喝点吧。奴婢去端来。”我坐起身子,只觉天旋地转好半天才缓过来。“格格也莫怪奴婢多嘴,这酒也不是随便喝的,昨天要不是纳兰公子……”我看着那黑乎乎的药眼睛一闭,皱了皱眉,一口气灌下去并不算太苦反倒有一种清凉滑入喉间,瞬间觉得清爽很多。看着知秋还在不住的碎碎念,有些无奈“秋姐姐放过我吧,我都把你的话背熟了!你若再这么唠叨,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格格!奴婢不出去,奴婢永远不离开格格!”“你啊现在这么说,以后若是遇到心尖上的人,我看你肯定就会求着让我放你出去的。”“格格!奴婢才不会!奴婢会像苏麻姑姑一样一直服侍主子的。”看着她一脸坚决,我到觉得有些好笑,自从她见了苏麻喇姑之后,仿佛把她当作神仙一般的人物,开口闭口的都是苏麻喇姑。“对了!你刚才说昨儿个是谁把我送回来的?”“格格还说呢!是纳兰公子扶格格回来的,这可是在宫里,若是被哪个小贱蹄子看了去,少不得又是些风言风语,格格还未出阁,这些话定是不好的。若是昨个没吃酒!哪来这许多来!”“哎呦,我的好姐姐!”见她说了半天又有绕回来的趋势,连忙讨饶“我现在这脑仁子疼得厉害,你就先放过我吧。”知秋听我这么一说,忙过来帮我按太阳穴,好半天才觉得疼痛缓和些了。
午睡刚起,只穿了件翠色小袄坐在炕上,见外面狂风大作,懒得出去。加了几块炭火放在炉里,烘的身上暖洋洋的。从雕花格子上拿出绣篮,绣篮里放着打了半串的络子和闲来无事绣的几块未完的帕子,我绣工向来不好,又嫌它磨工夫费时。至今为止才绣成不过两三条帕子,前些日子又丢了一条,今日我想就下下狠心打完那半串络子得了。络子已用棕绿打了饰面,却又不知打完了干什么用,想起昨儿个福全身上佩戴的玉佩双结很是好看,想着给玄烨打一个也是不错。这个念头从我脑中滑过连我自己也吓了一跳,玄烨!轻念这个名字,双颊止不住有些熏红。不再想其它,翻出绣线来比对,鸽子灰显得有些暗然,暗绛红又太过女儿气,还是乌色配着打眼,选好颜色,便专心打起来。
“格格起啦,太后打发人送来银耳莲子羹过来,顺便问咱们是去慈宁宫用晚膳还是自个儿吃?”“今儿个是什么大日子吗,还巴巴地打发人来?”知秋放下暗盘,端出莲子羹“也不是什么大日子,奴婢问那头说今儿是和硕孔格格的生辰,太皇太后说要大家一起乐乐,所以做了一桌。”“还有谁去吗?”“好像宫里的格格们都去,不过四阿哥,二阿哥说有些头疼,纱跞格格说身体不舒服,大概也不会去。”“那表哥去吗?”“皇上应该不会去吧,好像前些日子就听说内大臣费扬古之子侍卫倭赫擅骑御马,鳌拜咬住这事不放。皇上至今还在头疼呢。”“这样子啊……”我放下打好了的络子,怪不得这几日都未曾看见玄烨,想了片刻,我又没有准备什么礼物,到还是不去的好。“你就说我昨儿个受了凉,已经吃了药睡下了。”“嗯。”知秋应了声,掀开门帘走出去。我伸了个懒腰,继续打起络子。
等络子打好,已是日薄西山了,透过滚雪细纱,风刮得到没有早上那么厉害,雪丝点点的,扬扬落下,映着红墙,倒是诗情画意。
可能是午膳用多了,这会子到不怎么饿,慢慢的拨弄着碗里的莲子羹,看着银耳与枸杞相辉映,几颗莲子划入其中,倒也是一副画卷。这时节,莲子极为难得,就这几颗,怕也是御膳房下了苦心的。现在太后竟会给我这个无名小卒送来,心内不禁有些感动。
“格格!这莲子羹都冷了,您还吃!奴婢拿去热热。”“不用了,我也吃不了多少的。”知秋端着几碟小菜进来,就看到静兮再用莲子羹,莲子羹放了多时了,早就冷透了。“还说不用!格格再生了病可怎么办……”“秋姐姐在吗?”知秋正说这话,便听到屋外传来一男声。我和知秋相望了一眼“在呢,在呢。”说完推了推知秋。“格格,这莲子羹奴婢拿去热热。”知秋转身出去,也不忘拿走莲子羹。我坐在炕上只好干瞪眼。
“格格,神武门的小骀子刚传口信来说,太医前些天去佟府诊脉,福晋有喜了!”知秋跑着进来,一脸喜悦。“当真!男孩女孩!”“格格可不是高兴糊涂了!刚诊脉说有喜了,还没生呢,怎么知道是格格还是哥儿!”“也对,我这一高兴可不是什么都给忘了!”阿玛与额娘成亲那么多年,额娘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现在总算是又怀了一胎,不知道佟府里给乐成什么样了!我自己心里想着,也是开心。“可给了小骀子赏钱?”“给了,给了,格格就放心吧!”知秋从廊下把热好的莲子羹端进来。
我心内高兴,用了大半碗,又吃了几块糕点,早早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