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玉珍看着明明坐在自己面前,却仿佛离得很远的女儿,悠悠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今日气我没有善待南宫小姐,但是亦欢,你要记住,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你好,你好好想想吧。”说完起身上楼。
陆清尘看着自家母亲上楼的背影,想起今日阿慧走时苦笑着对她说的话:“阿欢,你这样高门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大概永远都不懂我们这些平常百姓的心酸和无奈,我们相识这么久,直到今天我才明白,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真心都能得到同样的善待,我并不怪你的母亲,怪只怪这世道原本如此。”
想到这里,棠亦欢扬头对正在上楼的棠玉珍看似柔软,但清冷坚定的说道:“母亲您总是教导我,要与人为善,广结善缘,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您并不是真的这样想,您的心里也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有门第世俗之念,这么多年,您的教导全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您若真的事事为我好,我求您能尊重我选择朋友的权利,好么?”
棠玉珍正上楼的脚步顿住,她扭头俯视着自己的女儿,下颌微抬,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然而她并没有说什么话,就那么直直地看着站在客厅脊背挺立,纤柔修长的女儿。
原来,她的小女儿已经长大了,大到有了自己的情绪和主意,再也不需要她事事都做在她前面,事事都替她拿主意,事事都为她周全到底了。她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扭头上了楼,只留下棠亦欢出神地望着窗外夕阳下满地的剪影。
南柳街。
不同于棠家庭院深深的大气底蕴,住在南柳街的南宫慧和南宫云兮家里,不过是一进的小小院子,坐落着三间南北朝向的厢房,正中间稍大一些的一间被南宫云兮稍一装扮,用来做了会客的客厅,东西两间则分别做了南宫云兮和南宫慧的卧房,此时的南宫云兮正着了一件蓝色的素布旗袍,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未施粉黛,虽容颜秀丽,但细细看去,仍旧能瞧出一丝疲色,她正坐在客厅里绣着一方帕子,只见那帕子上一粉一白两朵蔷薇活灵活现,那盛放的花瓣像是要把满园的春光都带到人间。
南宫慧甫一进门,就看到南宫云兮在绣帕子,她急忙上前,走到南宫云兮身旁,伸手握住南宫云兮正在翻飞的手,“姨娘,不是说了这两天不再绣了么?您身体不舒服,就歇一歇吧,若是坏了眼睛,阿慧会心疼的。”
听到女儿关切的话,南宫云兮微微一笑,抬手抚了抚南宫慧的鬓角,“阿慧回来了,今天去同学家里做客,玩的可还好?”南宫慧心内苦涩,但看到姨娘关切期盼的眼神,她便不忍让她失望,这么多年来,姨娘总是觉得因为她的缘故,自己不能像其他女孩子一样,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她总是怕,怕自己的过往会带累了自己的女儿,她渴望自己的女儿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希望她会有自己的小姐妹,手帕交,时常来往,亲密无间,所以今天即便她身体不舒服,也依然赶着女儿去赴同学的邀约,想到这里,南宫慧鼻子一酸,强忍着内心泛滥的情感,笑道:“挺好的,阿欢家里的长辈很是慈祥温和,对我也是极好的,听说姨娘您这两天不舒服,还特意让我带了阿胶回来给您调养身子呢。”南宫慧拿起手边亦欢硬塞给她的阿胶打开给南宫云兮瞧,眼眸含笑,:“姨娘,您看!”
“阿慧,今天真的很对不起,都是我的不是,你不要生气,这些阿胶你带回去给你姨娘,你千万不要拒绝,你不为自己,为你姨娘想一想,这是我的歉意,你带回去给她,好么?”南宫慧想到棠亦欢那样高傲的性子,软下声来这样向她道歉,她便不忍拂了她的心意,且今天的事情,也并不是她的错,她母亲不喜自己的出身,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呢?
南宫云兮何等精明,她看着南宫慧面上并未到达眼底的笑容,心里忍不住发沉,自己一手带大的女儿自己知道,虽不是亲生,但却也从未离开过自己半步,这样强装的笑容,怎么可能瞒得过风月场所打磨过多年的她,不用想,必然是被人诟病了,南宫云兮此时无比的后悔让女儿前去赴约,自己如珠如玉捧着长大的女儿,虽不至于穿金戴银,但也从未缺过她什么,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却因为自己的出身出门遭人非议,这让南宫云兮实在愤懑难当,她心疼的看着南宫慧,拉过她纤细的手指抚上刚刚绣好两朵蔷薇的帕子,柔声道:“阿慧,你可知姨娘为何绣蔷薇么?”不等南宫慧回答,她接着说:“蔷薇这样的花儿,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看着稀松平常,随处可见,甚至是任人践踏的下贱,但每当它盛开的时候,却是繁盛至极,炙烈刚性的。最重要的,是这花儿极其耐寒,人都道梅花孤高耐寒,殊不知蔷薇也是凌然不惧的,无论在任何的情况下,都能活得恣意洒脱,盎然向阳,我希望我的阿慧也能像这花儿一样,你能明白么?”
听了这样的话,南宫慧手指停留在那两朵盛开的蔷薇花上,微微倾身,侧脸将头放在南宫云兮的膝上,闷闷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姨娘放心,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