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中忽然地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就架在床上熟睡的人颈上;而只要再近一点,就能深深割裂这脆弱的皮肤。
但那躺着的人在匕首贴上颈间的一瞬,竟猛然睁开那双方才还紧闭的眼——那眼并无一丝倦意,就这么直直的看着她。随后嘴唇微启,竟露出一抹笑来,仿佛不知那刀正架在他脖子上似的:“这么晚了,千到我房间来……是干什么呢?”
千微垂下头,从头至尾并未变过一点神色。只是那几根握着匕首的手指微微一转,那匕首就蓦然隐入袖口之中。
“只是方才恰好醒了,看这夜色深凉……又怕世子半夜踢被着凉,就过来瞧瞧。”她微微抬头,也露一微笑,仿若根本不知她刚刚才将一匕首架在世子颈间。
世子缓缓坐起,又伸手去点了床柜上的蜡烛:“看你只着一件里衣便出了房间,说是要看看我可有踢被……”说话间,世子系了系衣带,踮脚下了床。
他慢悠悠走到窗边:“可你只穿这样少,不怕自己着凉?”
千抿了抿嘴,转身走到世子旁,将自己那双因夜中烛火而忽明忽暗的瞳孔对上世子的眼:“世子可信我?”
世子看着这比他矮了不知多少分的女童,忽的勾起嘴角:“信,怎么不信?”
她也轻勾起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又伸手握上那丝绸的窗幔,手心湿湿淋淋,全是汗水。
他就是看见了,那利刃都架在颈间了,还怎么可能不知呢?
不过是一场戏罢了……演戏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戏。
这样想着,她看向窗外,这么静静呆了一会。又忽然听到世子那清润的声音——
“你又是为何要杀我呢?”那声音带一点深邃;没入这夜色之中,又从这夜色中出来。
这话合着夜色传入千的耳朵,她不合时宜地怔了一下,恍然握紧那抓着窗幔的手。若不是夜色深沉,定能看见那双眼一片深沉。
她又立即回过神来,张了张唇,语调轻然:“不过是伽莫盟内恰巧的任务罢了……”
是啊,真巧。待她看见的那任务的一瞬,便迫不及待地接下了。
“是吗?”世子仿若轻轻笑了笑,随后又偏头看她:“又是为何要入伽莫盟呢?”
她深深看一眼世子,又复望向那窗外景色:“记事起便是孤儿,不过是机缘巧合入了这伽莫。”
月光透过树梢,又落在身旁世子身上,在那毫无瑕疵的脸上悄然划过。
“即便是孤儿,也是比生在皇宫好的。”他好似微叹一口气:“你可知,书童是怎样的?”
“定不是我这样的。”这话她接得极快,又复笑起来。
世子转头看她,忽的沉默一会,又道:“确实不是,你可不是书童。”
面前男子那双眼蓦然凝视着她,她微微转头对上那双眼,又仿佛在那乌黑透彻的瞳孔中看出一种饱含深意的警告。
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长睫微眨,又看向远方。
你失算了,我自知你要的不仅是书童;但我……亦不只是普通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