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还有一事属下要禀报......”
绍立欲言又止。
他依然保持着自进门就摆出的跪地的姿势,坚硬的地板咯得他膝盖一阵疼,他不由得稍稍列了列身子。
玉颜山看到他列身子的动作,这名爱将他多少还是疼惜的,便摆摆手让他起身说话。
绍立起身,抖了抖皱了的衣衫,微微俯身接着开口:“武将谢家的谢老......还活着......”
话一落,坐上之人便失了颜色,惊愕的张张嘴,抽搐着嘴角,半天才吐出一句:“谢炎还活着?他....他不是被刑法了吗?!谢家除了谢冉之外,上百口子无一生还!他怎么会还活着!”
绍立将谢炎易容藏身于岭华药铺,一直到与几人同行北凛之事对玉颜山一字不漏的说得条条清楚。
玉颜山的心里硬生生的被塞进了好几块石头!
谢炎若活着,那么当年牵扯到碧家的那大案子是不是又要惊起一阵涟漪?
谢家与碧家倒下后,他是最大的获益者,重兵权落手,地位节节高升。
这么多年,风波已然平息无声,再不能经历一次当年那动荡了!
谢碧两家土崩瓦解之后,他获丰厚利益的背后,蔓娆使了多大的力气,他自然心里有数,只是从未名言而已。
谢家是什么样的铁血世家,碧家又是什么样的忠诚之家,他心里清楚的跟什么似的,当年的那两件案子是因何发生,又是怎样发生,他虽是局外人,也正因为是局外人,便能猜得到个八九不离十。
蔓娆所动的手脚做得天衣无缝,一石二鸟,实在是个厉害角色,他正是欣赏她下得一手好棋,看好南风堂的前程,才忠心依顺于她,不仅是为了他的扎实地位,也是为了他的爱女玉青鸾的将来。
谢炎当年逃脱制裁,谢家后来也被平了冤屈,想必如今皇上碍着面子不会再追究。
那谢老此时跟着宗幕王爷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
绍立看着脸色一阵比一阵白的玉颜山,他紧闭着嘴唇在心下思量要不要将谢炎在明鸿宫外得到南木也所中花毒残渣的事告诉他。
他有意将自己所见所闻毫无保留的一一告知,眼神却不经意瞥见自己手臂处的若隐若现的伤疤,那伤口玉九儿替他缝合得细致,事后她又费心配药涂抹过,现在才得以不留什么痕迹。
他心底微微一颤。
她本可以杀了他,但她还是放过了他。
他是不是,也稍留余地......
这样想着,他便隐了未说完的话,不再开口。
玉颜山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他急切问道:“手谕呢?!六皇妃给你的那道手谕!”
绍立猛然一惊,脑袋嗡嗡作响,手谕在玉九儿手里,他一心寻着自己的出路,怎的将那重要的东西忘了拿回!
玉颜山见绍立神色着急,他怒然的站起猛拍椅背,怒声呵斥道:“手谕落到玉九儿手里,会害死青鸾的你知道吗?!”
绍立自责不已,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他只得愣在那里听着玉颜山的阵阵责骂,却不敢妄自逞能去找玉九儿讨回手谕来,他知道他不是那几人的对手,他们个个的武功都在他之上,他根本近不了玉九儿的身!
那道手谕......只怕是讨回无望了......
前厅里弥漫着浓浓的紧张气息,厅外的墙根处,大夫人文沁贴脸俯在墙壁处许久,自绍立一进前厅,她后脚就得了消息,火速赶来之际,正听到绍立讲述他这失踪时日里的所有经历。
听到谢炎还活着这消息时,她瞬间冷汗一阵阵淌过,脚下险些趔趄失衡,脊梁骨一阵凉过一阵,所有的心虚在顷刻之间袒露。
那封造的勾结书信在当年结案之后便由卷宗的人保管着,她曾多次找蔓娆请求她想办法销毁以免东窗事发,而然蔓娆总是以一副无关紧要的态度将她打发。
她知道蔓娆是想要挟制她,心急深沉的女人,自然会将所有趟浑水的人死死拿住。
自谢家被灭门,碧家瓦解失势,一开始她胆战心惊的过着日子,随着年岁流逝,相安无事的安逸便让她忘了当年与蔓娆密谋的这桩事。
如今玉青鸾如愿做了六皇妃,下月待六皇子被册封之后,她便贵为太子妃,如锦的前程就摆在眼前,断然出不得任何岔子!
她小心翼翼挪开脚步,自墙根处缓缓挪步离去。
不远处的那颗扶柳后,玉正耀将他娘亲那鬼祟的行迹尽数揽进眼底。
他双眸一沉到底,高高鼻翼下的薄唇紧紧闭着,不知前厅里的那两人说了些什么让她这么感兴趣扶墙听了许久?又是那么惴惴不安?
他扭头放眼望向前厅,绍立回来复命,小九儿怎么没有消息?他们不是在一起吗?
他本想挪步去前厅探探去,但又想起他娘亲鬼祟的样子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他担心与玉九儿有关,眼下她娘亲最不待见也最顾忌的只有玉九儿。
他折转方向,轻身起步,准备尾随文沁而去。
文沁踏上了那辆专备她出行的马车,玉正耀跟出去的时候那匹白色骏马刚刚踏开步子,他飞速的牵了他的马匹飞身上马远远的尾随其后。
一路悄然的跟着,竟就跟到了皇宫门口。
玉正耀看到那辆暗红色的马车停顿下来,文沁自马车走出。
她疾步朝前走了几步,伸出一只手臂朝着守门侍卫亮了将军府的特行令牌,侍卫放了行。
车夫留在原地等待,她独自进了宫门,步履匆匆。
他迟疑不前,她娘亲是来看望玉青鸾吗?还是说......要与玉青鸾共谋什么计策?
他心里犯难,是要干涉阻止,还是装作无视?
他自小看着他娘亲与他的亲妹妹玉青鸾沆瀣一气将没娘爱没爹疼的玉九儿欺负得不像样子,他又偏偏疼爱玉九儿胜过疼爱同胞妹妹玉青鸾,他最是见不得玉九儿受委屈,她越是被她们欺,他就越是觉得愧疚不已越想对她好。
他想不明白,玉青鸾已然嫁给了南风堂贵为皇妃,还有何不知足?
他停顿了许久,最终敌不过内心对玉九儿的担忧与偏爱,纵身跃下马背将马匹套好,摸出了兜里的那块令牌,缓缓朝着那两扇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