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深知崐全等人定会来重谢,但她却不喜受人之谢,故回房间后留一信便悄悄遁走了。她在星空中不停瞬移,计算着时间,一算吓了一跳,不知不觉她已经游历了十年。她惊叹时间过得飞快,开始思念帮会里的兄弟姐妹们,思念轻青,他回来了吗?有在等她吗?尤其是魔族人的出现,让她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她立即往灞州方向赶回来。半个月后,她终于在某日傍晚,霞光染红天边的时分,再一次踏上了灞州的土地。此时正是金秋时节,青松古柏,郁郁葱葱,灞州的枫叶已飘红,雁鸣阵阵。
望涯村一个偏僻的小巷深处,有家客栈,周围几株黄梅树开始结起小小的花苞。轻舟坐在窗边,手轻抚古琴,发出低沉绵长的声音,他心不在蔫,脑子里回想在婆娑帝星崐全的郑重之托。魔族人出现,师叔内力受损需闭关静修,道观的维持,都离不开崐全。不得已,崐全郑重将书交与轻舟,托他带给飞雪。轻舟方知飞雪也是灞州人,星夜赶回灞州。他回来三天,在城里也寻找了三天,却没见到飞雪的影子。
古琴声音渐渐变为铿锵浑厚,他想起了和魔族人交手的情景;琴音又变为清露微风,他想起飞雪的音容笑貌。他没注意到,他的琴声引来了不少围观的人在窗下倾听。飞雪在路上比轻舟慢了一步,晚到了三天。她回到灞州,正从不远处经过,见许多人在仰望客栈二楼,同时也听到了那幽幽古朴的琴音,不禁吸引过去。她的心情如琴声不断变换,也回想起了婆娑帝星上的事情。
突然古琴琴弦断了,轻舟一怔,仔细察看断头处。窗外传来的议论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咦?琴声断了?这是怎么回事?”“这还不明白?这么多人当中,肯定有弹琴者的知音呗!”“不知道是哪个人,我只觉得好听!”“你怎么可能会是?对你弹琴当然是对牛弹琴了!”“去你的!你才是牛呢!”轻舟哑然失笑,却也想到:莫非人群当中真有知音不成。他走到窗前,看到楼下不少围观者正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散开。远处有个熟悉的人影闪过,他眼睛睁大了,再看却不见人。他立即从窗口跳下,追上去,转了一大圈,却再没见到那个熟悉的人影,他怅然若失,只得回到客栈。
他没看错,那正是飞雪,听到琴弦断音,也听到旁人的议论,便转回会议厅,一路上却隐隐觉得琴声似也道出她的心情。当她走到会议厅不远处时,出来一个美女,见到她一怔,接着大叫一声:“飞雪,你终于回来了!在外面玩得把我们都忘了吧?”说着飞奔来与飞雪拥抱。飞雪也笑道:“花花,我也想你啊!”两人拥抱后,飞雪放开花花,打量她。只见花花面如秋月,一双丹凤眼眼角也含情。身着水红色的绣花高腰紧身长裙衫,露出半截莲藉般的胳膊,更显得身材玲珑性感。一头枣红色的秀发高高盘起,端庄大方。
飞雪正欲说话,花花的叫声惊动了会议厅里的会员们,全涌出来迎接飞雪,把飞雪迎进会议厅里坐下。孤独上前将帮会里的事情择要汇报了下,原来飞天因为龙腾帮的邀请,已再次离开帮会,加入了龙腾帮,孤独仍留在帮会里。而帮会里又增加了一些人,有三百人了。孤独汇报完毕要将帮主之职交于飞雪,飞雪摇头道:“你们做得很好,我才回来,尚有些事要处理,另外还需要休息!”孤独听了仔细端详飞雪,见她脸色不大好,便关切地询问。飞雪内伤未复,且兼日夜赶路,胸口的窒闷感又加重。但她不愿说出,让会员们担心,只笑着摇头,孤独心中明白,也不多问,便不再推让,继续担当帮主之职。
会员们七嘴八舌问起飞雪游历的见闻,飞雪便详细讲述了路上的见闻,令得会员们时不时的大笑。当讲到婆娑帝星上的事及魔族人出现时,会里顿时安静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想不到真有魔族人和神人,且有如此惊人的实力。孤独思索了下便道:“这事马虎不得,须得报给仙界知道,早作准备!”飞雪点头道:“我也正是此意,这事你去办吧!”孤独点头离去。其他人小声议论着魔族人和神人的实力,有人现出畏惧神情。飞雪看在眼里,站起身道:“兄弟姐妹们,我们苦熬修炼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为了长生不老吗?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担起降妖除魔的重任,这才是我们修道人的职责!虽然魔族人实力确实很高,但我们也不必畏惧,相信我们努力修炼,提高自身实力,团结一心,终有打败他们的时候!”会员们点点头,相继离开加紧修炼。飞雪感觉疲惫,便回到内室调息。
轻舟没找到飞雪,心里有点着急,盘算着找个帮会暂栖身。他来到城里灵卫处,看招募榜上各个帮会的名字。他看到兄弟情江湖义帮会的名字时,暗想名字不错,不知道内中是否如此。再看帮主名字时,不由一愣,上面写着落红飞雪的名字。他微微一笑,自语道:“这人的名字与我倒是相配,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飞雪?可能是同名吧!”看了帮会的地址后,他便飞到望涯村,找到帮会,在门口守卫处递上投名拜贴。守卫通报了孤独,将他领至会议厅。孤独才从仙界返回,正忙着处理事务。轻舟见是男人,心底多少有些微失望,但不露声色,将投名拜贴呈于孤独,孤独头也不抬,收了拜贴,在帮会会员名单上飞速记下名字:轻舟过水。又拿出一柄木匙,在轻舟名字上敲了敲,名字闪光,轻舟体内的水晶球飞出。孤独抬头将木匙与水晶球对贴,水晶球飞回轻舟体内,孤独说:“好了,后院有你的房子,你去休息吧!”轻舟点头离去。
轻舟在帮会后院里不紧不慢地走着,水晶球里飞出的黄线指引着他前行。当转过一个弯,越过一个池塘,穿过桃花林和古树林后,在一株大桃树下,他看到他住的小屋,青灰色的屋顶,白色的砖墙,在桃树下分外显眼。他推开门进去环顾,这是个三居室,客厅,内室和书房。里面很干净,显然常有人打扫,他满意地点了下头,把随身包裹打开,取出古琴放在窗下的桌案上,包裹放进柜里,又走出去在院里倘详。院里很安静,房屋全关着门,他刚走到一株古树下,一个会员从屋里冲出,向会议厅奔去。才跑几步,飞雪迎面走来,那会员大叫:“老大,你回来了?我正有问题要问你!”轻舟愣住了:这不是飞雪吗?她怎么会是老大?他隐在树后远远望着。
飞雪耐心地为那会员解答问题后,那会员高兴地奔回小屋。经过古树下,轻舟一把拉住他:“兄弟,那位姑娘是你们老大?那会议厅里的那个人是谁?”那会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新来的?她当然是我们的帮主老大了,才游历回来!会议厅里的,你说的是孤独吧?他是副帮主!”那会员径自走了,轻舟愣在树下,怎么也想不到飞雪竟然会是帮主,他忽然觉得他和飞雪的距离很远很远。他默默地看着飞雪走远了,回到小屋才忽然想起书还没给飞雪,不由自嘲地笑:我这是怎么了?
第二天帮会聚会,飞雪坐在帮主椅上,孤独坐在旁边副帮主椅上。厅里坐满了人,轻舟坐在最角落里,远远地望着飞雪,心里说不出的感慨。当飞雪扫视的目光转过来时,轻舟立即低下头,隐在人群中,他能感觉到飞雪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会员们纷纷和飞雪说话,互相开着玩笑,会议厅里热闹非凡。轻舟默默地观察飞雪的一言一行,她的温柔话语,她的耐心包容,她对会员的一视同仁,深深地打动了他。他在会议厅里停留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每天藏在最角落里深深地注视飞雪,完全忘记了崐全的嘱托,只愿每天能够看到飞雪,看到她笑靥如花,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温暖和幸福,尽管他已经得知飞雪是结过婚的人。
如此过了半年,飞天为了家族生意,离开了灞州,孤独也离开了帮会,加入了龙腾帮,但经常回来看望大家。为了让帮会保持以往快乐的气氛,一次飞雪在会议厅里提议,帮会里举行一次跑马比赛,前三名有奖励。会里人顿时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讨论比赛细节。正在这时,突然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响起:“我能参加么?”大家一下子静了下来,人人转向说话的那人。
飞雪望去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轻舟竟然在本会里,她眼里闪过震惊和喜悦。轻舟面红耳赤地站在角落里,只是比以往更靠前,接近大家了。在大家的注视下,头也抬不起来,开始慢慢往后退。飞雪强克制自己惊讶喜悦的心情笑道:“你当然可以参加了,咱们会里人人都有权参加!”轻舟脸更红了,半晌才轻声说:“我不会说话!请多包涵!”会里有人在偷笑,轻舟耳朵也红了。飞雪忙笑着说:“不要紧,慢慢来,和大家一起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轻舟头也不抬,不停地点头退到最角落里坐下再不言声。飞雪见此一笑,便又和会员们商量赛马细节,只是偶尔瞟他一眼,会议厅里又恢复了热闹。轻舟悄悄吁了一口气,终于回复了镇定,又象以往一样观察大家和飞雪说话,只是在看向飞雪时的眼光里,多了一丝感激和爱慕。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有勇气站出来,也不知道飞雪认出他会怎么样。
夜里,凉风习习,轻舟在后院的池塘边,坐在石凳上望着水塘出神,这时他感觉到身边来了一个人。他回头望去,目中立即闪过狂喜,但脸却红了,来人正是飞雪。飞雪微笑望着他,坐在他旁边的石凳上轻声说:“真没想到你在我们帮会里,你是什么时候来的?”轻舟脱口而出:“你回来的那天!”话出口立即后悔,低下了头,脸更红了。飞雪心一悸,脸上也一红,片刻才回复镇定,仍微笑道:“我还没谢过你为我输真气,照顾我一晚呢!”轻舟也恢复了镇定,笑道:“我也还没谢过你为我治伤呢!”飞雪轻声笑了:“这么说,咱们俩扯平了!”轻舟也不由笑了。
他忽地想起崐全的嘱托,便从体内掏出书递给飞雪:“这是崐全让我带给你的,我一直不敢接近你,所以没给你!”飞雪接过书扬眉道:“不敢接近我?我什么时候成了恶魔?居然让你这高人不敢接近我了!”轻舟呵呵轻笑:“你是帮主,我只是普通会员,差距太大了!”飞雪盯着他:“帮主怎么了?普通会员又怎么了?人与人之间是一样的,我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世俗观念!”轻舟脸又红了,嗫嚅着说不出话。飞雪轻叹气:“我从不觉得当帮主就高高在上,也希望你能以平常心看我!经婆娑帝星一事,我们已是朋友!”轻舟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她,目光灼热。
飞雪微微一笑:“今天看到你,查了会员名单,才知道你的名字是轻舟过水,真是好名字,我很喜欢,很配你,你人也很好!”轻舟忍不住又脱口而出:“名字好有什么用!可惜只是名字而已!”飞雪听他似乎话中有话,不禁笑道:“那你想怎么样呢?”轻舟脸红了,木讷道:“没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飞雪心一动,脸上不禁也一热,忙转换话题:“崐全为什么要把这书送我?”轻舟恢复常态将清远道长的意思说了,飞雪若有所思:“这书和我的书类似,看来这事有点奇怪!”轻舟也点头:“也许象清远道长所说,这是天意吧!”飞雪想了想点点头,将书收了。
一时两人无话,气氛变得尴尬,轻舟打破沉默道:“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飞雪微笑:“好,你也一样!”两人俱感觉怪怪的,都脸上一红,飞雪立即掉头离去,轻舟呆呆望着她走远。他看了好久,脸上是失落,慢慢起身走到飞雪坐过的地方坐下,闭上眼睛,感受着飞雪留下的体温和气息,嘴里喃喃道:“可惜只是个名字而已,可惜只是个名字而已!”